43.施舍。
43.施舍。
朱翊還是一有空就跑到洛云家吃晚飯,他早已經繞過洛云,跟洛笙谷單線聯系了,洛云根本攔不住他,只好每天都刻意回家很晚,以盡量減少跟朱翊相處的時間。 這年過年早,轉眼就到了除夕夜。 朱翊再牛皮糖,這一晚也絕不可能從十幾口人的大家庭里跑出來,洛云得以輕松地跟爸媽吃了頓飯。 秦韻雯越來越像小孩,只盯著自己喜歡的幾樣東西吃,洛云和她爸需要哄著她吃得葷素搭配,營養均衡。 但她有時又會很正常地關心洛云,讓她多穿點衣服,早睡早起。 洛云覺得自己每天都像是個即興話劇演員,要根據搭檔的狀態,來調整自己的劇本,一會兒演剛上中學的小女孩,一會兒演嘮叨的mama,一會兒演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新角色。 這晚本來都說得好好的,一家人吃了年夜飯一塊看晚會守歲,秦韻雯也非常有興致,但剛到十點多,她就吵著要睡覺了。 洛笙谷只好陪她進房間,洛云一個人留在廳里收拾茶幾上的零食水果。 白天下了一整天的大雪,這會兒雪停了,外面是明晃晃、白茫茫的一片,安靜又溫馨。 洛云看了會兒雪,把手機翻出來猶豫了又猶豫,還是決定穿衣服出門。 她已經兩個星期沒有見到顧承昭了。 泰國回來到現在他們只見了一面,還是顧承昭到洛云公司樓下,草草地陪她吃了一頓午飯。 洛云從泰國給他帶了紀念品給他,是她自己在海灘上撿的一片貝殼,長得歪歪扭扭的,卻剛好像一片云的形狀。 他應該什么都不缺,只缺陪伴,所以她把這片貝殼鑲在一個小小的鏡框里送給他。 雖然她自己沒有時間,也沒有勇氣面對他。 大年三十的夜里,顧承昭居然不在家。 院子里和車道上完美地蓋著雪做的被子,一丁點被人碰過的痕跡都沒有。 洛云不死心地踏雪過去敲門,敲了很久也沒有人來開。 她坐回車里想了想,開車去了睿昭。 三十六樓果然亮著燈。 她喜歡的人寂寞到除夕夜都在加班,她覺得很對不起他。 她應該帶他回家吃飯,讓他陪自己爸爸喝兩杯,晚上再一起守歲的。 即便一時半會做不到,她也不應該因為自己的膽怯和懦弱,這么多天都不見他。 顧承昭對著電腦屏幕在看文件,就好像這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工作日,看見她推門進來時,面色也沒有半點變化。 洛云走近了才覺得他哪里不對。 你喝酒啦?她彎腰下去聞了聞。 何止是喝了,應該還喝得不少,顧承昭一點都不上頭,臉色還是白的,但渾身那股濃烈的酒精氣息卻是掩蓋不住的。 顧承昭抬起頭來,眼神有點天真的呆滯,盯著她看了半天,才剛認出她來似的,向她伸出一只手說:陪我出去走走。 洛云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 顧承昭的腳步稍微有些不穩,她便緊緊地挽住他,兩個人一塊坐電梯下樓。 她在電梯里摟住他腰,仰臉打量他,發覺他跟平時沒什么區別,只是雙唇抿得更緊了些。 辦公樓這天自然也沒有別人來,顧承昭帶著她從后門出去,面對的就是一片無人踐踏過的皚皚白雪。 兩個人緩慢地并肩而行,在雪地上留下四排整齊的腳印。 你晚上吃什么了呀?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洛云小聲問,不會就光喝酒了吧? 顧承昭不回答。 放假要放七天呢,你不會每天都跑到辦公室來加班吧? 顧承昭還是不回答。 就算你不用去給別人拜年,也總有人會去給你拜年吧,顧總 在她這個總字剛出口的時候,顧承昭突然停下腳步問:朱翊呢? 洛云也被他帶停了下來,還沒來得及回答,顧承昭緊接著又問:今天是因為他不在,你才有空來找我的嗎? 洛云呆了呆,先委屈道:我跟你說過的呀,我跟朱翊只是朋友,你說你不介意的 顧承昭面不改色地繼續問:你們去泰國都一起,今晚怎么不一起了? 這樣滿是醋意的話,他問得卻冷靜極了,愈發顯得有點嚇人,洛云把手從他臂彎里抽出來,小聲說:你喝多了,我不跟你計較。 顧承昭一把抓住她手肘,動作敏捷得根本不像喝多了的人。 你們在泰國做了什么對不對?所以你回來就不見我了。顧承昭突然變得特別伶牙俐齒,還是你終于發現跟他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開心得多了? 洛云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戳中了洛云的軟肋。 她跟朱翊在一起,確實是要開心得多了。 至少跟朱翊在一起的時候,她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半點壓力都沒有。 而朱翊跟她年紀相仿,興趣愛好更合拍,也更玩得來。 洛云伸手去掰顧承昭的手指,盡力維持冷靜說:不要瞎說了啦。你喝多了,外面冷,我們回去吧。 為什么不回答我?顧承昭卻抓住她不放,你心虛了是不是? 洛云做夢也想不到平時那么沉默寡言的人,喝多了會這樣難對付,她掰了兩下沒有掰開他,一瞬間就惱羞成怒,大聲道:我心虛什么?我跟朱翊什么都沒有做過!不見你是因為 她頓了頓,聲音也驟然變小了,是因為你說了一開始為什么會找上我。 這下輪到顧承昭愣住了。 本來我們開始的就是陰差陽錯。是我先喜歡的你,你卻只把我當工具人。洛云的肩膀垮下去一點,我想明白了,知道你為什么不去跟宮蕊做那種事,偏偏要找上我了,因為我是個剛畢業的小職員,又笨又好控制,就算哪天玩不下去了,你炒掉我、封我的口都再容易不過了。 她抬起頭來看著顧承昭,沒錯,我跟朱翊在一起的確很開心,可這又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倒是想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也那么嘻嘻哈哈的,可是可這是我的錯嗎? 顧承昭依舊死死抓住她的手腕,臉色被雪光映得愈發蒼白,眼里的冷鋒慢慢凝結。 懸在頭頂的劍愴然落下,他忍了很久不敢揭開的傷疤,終于在這個新舊交替的雪夜里被撕開了,血淋淋地晾在天地的一片白茫茫之間。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露出一個冷笑來:那你今晚為什么不去找朱翊?要來找我?覺得我這個大變態可憐嗎?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在施舍我嗎? 他聲音越來越涼,洛云終于意識到這時候根本不可能跟他講道理。 她奮力抽出自己的胳膊,一把把顧承昭推開,掉頭就走,邊走邊喊:我不要跟你吵,等你酒醒了再說。 顧承昭重心不穩,被她推得一下子坐倒在雪地里。 洛云下意識地轉回頭來。 你走。顧承昭沖她不耐煩地擺了一下手,扭頭看著身邊的積雪,賭著氣悶聲道:我不要你的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