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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關河霜天在線閱讀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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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疾風勁浪之賜,快船一路無事,到了黃昏時分,牧仲陵一行人終于順利到了建康城外的采石磯驛站。

    曹文海穩穩地將船靠岸,自有驛卒前來協助并與兩個船工交接,曹文海趁牧仲陵還未下船,私下湊到身邊,壓低聲音道:“都虞候,在下日后也會去臨安,他日若有緣再見到都虞候,還請多多提攜。”

    牧仲陵疑惑道:“貴驛不回夏口了?”

    曹文海也不直接回答,反問道:“都虞候覺得襄陽守得住否?”

    牧仲陵臉色一僵,心內念及困守城內的呂文煥等數萬軍民,嘴里哪還能吐出半個字來。

    曹文海看他表情如此,心里早已明白過來,嘆了一口氣道:“都虞候,實不相瞞,襄陽若守不了,江北必定全部淪陷,蒙古鐵騎揮師南下,夏口便首當其沖,在下雖孤身一人,了無牽掛,但還是覺得小命重要,能逃就逃吧。正好在下有個表親在臨安衙門當差,打算前去投奔他,至少謀個差事,也可以在臨安混口飯吃。”

    牧仲陵雖覺不齒其人,卻也無法,只得含糊敷衍幾句,別過曹文海三人,上岸后便即刻去驛署憑官牒調取快馬。

    建康原名金陵,乃是六朝古都,繁華之極,高宗南渡之后改名建康,并曾暫居于此,設為臨時國都,之后才遷往臨安。

    建康依長江而建,自古便是軍事重鎮,拱衛江南的要塞,如今行在位于臨安,距建康不過數百里,若建康失守,臨安便再無屏障可恃。因此,大宋自然也是在此屯駐重兵防守,設建康行軍大營,轄五萬禁軍精銳。

    采石磯驛位于如此重鎮,自然也是規模宏大,不但于江畔有長長的碼頭接送快船,岸上也有大片館舍,大批驛馬驛卒在此駐扎,將各處快船遞來的公文快報等不間斷的送往臨安。

    二人上岸不久就發現采石磯驛上上下下氣氛不對,來來往往的驛卒個個神色緊張,面色凝重,接待他們的那個驛卒更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核對官牒文書之后,將二人領到馬廄,牽出兩匹強壯駿馬,猶豫了一下,眼光掃了呂柔奴一眼,終于忍不住道:“都虞候,如今的世道,你怎么能帶這么個小姑娘出門啊?還長得這么俊俏!”   言罷連連搖頭嘆息。

    牧仲陵一愣,看了同樣滿臉疑惑的呂柔奴一眼,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那驛卒接著提醒道:“出了這驛站,都虞候記得繞開建康,從城外官道直赴臨安,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事,千萬不要逗留下馬?”

    牧仲陵心里一凜,和聲對驛卒問道:“可是建康出了什么狀況?”

    驛卒一邊將韁繩遞到二人手上,一邊道:“都虞候有所不知,建康城目前城門緊閉,進不去了!”

    “出了何事?”

    “哎,”   驛卒重重嘆了一口氣,“流民!都是因為流民。   ”

    “建康地處江南,物產豐饒,魚米之鄉,怎么會有流民?”

    “都虞候既然想聽,小的就多嘴說幾句。這幾個月來,原本盤踞在巢湖小梁山一帶的紅巾賊四處劫掠,活動范圍越來越大,所到之處jianyin擄掠,搞得江南東西兩路人心惶惶,稍微有點家財的人家都嚇得魂飛魄散,民心思逃。這十幾日來更是夸張,有謠言四傳,說是襄陽行將失守,蒙古大軍就快渡江南下,不但江南東西兩路百姓聞風而逃,便是遠一點的荊湖兩路百姓也開始南逃,這建康地處往臨安的咽喉要道,流民必定是要途經此地再去臨安,于是流民越來越多,到今日晨時,建康城外已有上萬流民聚集,亂作一團。期間不少強橫之人趁亂劫掠,搞得建康城里城外雞飛狗跳,民怨四起,巡檢衙門根本管不過來。而且據傳更多的流民過幾日便要涌來,人數多達數十萬之巨,制置使嚇得夠嗆,加之城內百姓民怨洶洶,要求將流民統統逐出建康,于是便依著民意,順水推舟緊閉城門,將流民拒之門外。”

    “怎么能這樣?”

    呂柔奴聽得奇怪,“流民本來就流離失所,難道不是應該打開城門安頓他們嗎?”

    牧仲陵聽她說的天真,還沒有來得及說什么,那驛卒已經一臉愕然,瞧著呂柔奴俏麗的臉龐一臉義憤,不似做作的模樣,終于明白她的確是肺腑之言,搖頭道:“姑娘想必出身富貴人家,哪里知道世間的險惡無奈?小的實在是無話可說啊!”   言罷,嘆著氣揚長而去。

    “師父,我說錯話了嗎?”   呂柔奴疑惑不解轉頭問了一句。

    “話倒是沒錯,只是建康制置使力有不逮,無能為力罷了。數十萬流民,衣食住行,每日耗費皆是不可計數,沒有朝廷頒旨下來,小小建康制置使拿什么安頓他們?流民一旦面臨饑饉,為了活下去,部分強壯的流民便會開始四處劫掠,如果緊接著數十萬流民涌進了城,可想而知建康城里的尋常百姓該有多恐慌!”

    “朝廷不是有征來的糧賦嗎?可以開倉放糧啊?”

    “朝廷儲糧大多是軍糧,不是建康制置使所能掌控,沒有圣旨御準,動一粒儲糧都是謀逆之罪。其次,大宋全國禁軍總兵力也不過六七十萬人,面對金國和蒙古的威脅,朝廷為什么不大幅擴充禁軍?正是因為朝廷儲糧不夠,養活不了更多的正規軍隊,所以才廣募既不訓練也不作戰的廂兵和鄉兵,維持治安,修路筑城,不耽誤耕種,不消耗儲糧,至于戰斗力,便是根本沒有考慮在內了。若是這些都是流民大多自帶家財糧食逃亡便是國之大幸,若是時間一長,流民變成饑民就非常可怕了,幾十萬人的嘴每天要吃,又不能耕種自給,那就是無底洞啊,朝廷一個處置不當,求生的流民立刻就會成為暴民,四處劫掠。因此流民所到之處必定激起當地百姓的恐慌,一不小心又會制造出更大的流民潮。”   牧仲陵知道呂柔奴自小生在官宦之家里,相當于蜜罐里長大,難免有些天真,便耐心解釋了一番。

    “流民也不一定是紅巾賊那種土匪水寇啊,只要有口飯吃,怎么會四處劫掠?”   呂柔奴有些不理解的反問道。

    “問題就在于此,朝廷可能沒有那么多糧食啊。如果流民潮很快結束,流民各自回鄉,朝廷自然會開倉賑災安撫,以免事態惡化,如果流民潮沒有可能在短期內結束,數十萬流民的日常所需將很快讓朝廷不堪重負,朝廷也不可能把留給軍隊的儲糧拿來賑災,要知道流民沒吃的都會變成暴民,軍隊要是斷糧了那就是要造反了!”

    呂柔奴還在似懂非懂的沉思,牧仲陵已是將她扶上馬背,而后自己躍身而上,“現在我們管不了流民的事,而且此處官府早已上報朝廷,自然很快就有處置辦法下來。我們趕緊走吧,今夜還要連夜趕路!”

    話音一落,牧仲陵韁繩一抖,雙腿一夾馬腹,縱馬而出。

    呂柔奴趕緊催馬跟了上去。

    出了采石磯驛,二人問清方向,一路策馬飛奔往臨安而去。

    此時天色漸黑,官道上仍然有三三兩兩的馬車牛車迤邐而行,俱都是滿載包裹箱柜以及各色人等,家丁護院模樣的人或騎馬或步行,個個掩飾不住的倉皇緊張之色,顯然俱是逃亡的富貴人家。除此之外,也間或能看到徒步往前的流民,或背或提著小小行囊,個個衣衫襤褸,面有菜色,不時扭頭望著躍馬而過的牧呂二人,偶爾幾雙眼睛狠狠地盯著呂柔奴婀娜的身子,隱隱閃著餓狼一般的獰色。

    不多時,建康雄偉的城池便若隱若現的出現于遠方朦朦夜色中,好似一頭巨型怪獸,橫亙于一馬平川的原野之上,其規模與險峻,比襄陽有過之而無不及,望之令人驚嘆不已。

    越靠近建康城,路上流民越多,寬闊的官道竟然也擁塞起來,二人只得策馬緩行,此時空氣中的氣氛明顯緊張起來,人群中不時傳來斥罵、哭泣或者爭吵聲。

    行至城前一處岔路口,直行便是往臨安方向,往右便是去建康的路,牧仲陵遠遠望去,隱約可見城門處黑壓壓的全是被堵在城門外的人,嘈雜一片,呼喊聲不絕于耳,長嘆一聲,便一勒韁繩,往臨安而去。

    呂柔奴一邊小心翼翼地策馬徐行防止撞到人,一邊打量著官道上惶惶不安的流民,俏臉上滿是不忍,幾次看到嚎啕大哭的小孩子或年老體弱者,她都忍不住想停下來安慰幾句。

    可流民中總是有那么些猥瑣jian猾之徒,趁機往她身上摸來,一次差點將她的包裹扯掉,一次則是徑直摸到了她的小腿上揩油,嚇得她魂飛魄散,還好牧仲陵緊緊護在她的身邊,喝退歹人,這下呂柔奴再也不敢停留,銀牙緊咬,粉臉含霜,影子一樣貼著牧仲陵驅馬前行。

    此時夜色已經完全降下,官道上流民益少,宏偉的建康城慢慢被拋在身后,借著淡淡的月光,二人勉強能看清道路,馬速也漸漸快了起來。

    剛剛走到一處河灣,前方赫然傳來尖利的喧囂以及斥罵聲,牧仲陵抬手示意呂柔奴小心戒備,策馬轉過這片林木茂盛的河灣。

    前方官道上數十人圍著數輛馬車擠在一處,七八個家丁模樣的人正努力將人群推開,一名豪橫的中年男子騎著一匹棗色駿馬,氣勢洶洶的揮舞著馬鞭來回驅趕聚集的人群,口里不停大罵道:“小赤佬,滾開些,大爺的車馬也敢打主意,看清楚些,這可是四海棧的車,你們惹得起嗎?。”

    一個滿頭鮮血的老者踉踉蹌蹌的被兩名皂衣男子扶到騎馬中年人面前,大喊道:“四海棧又怎樣?財大氣粗就可以仗勢欺人了?你們把老夫撞成這樣,隨我去見官。”   四周圍觀的流民紛紛吆喝起來,吵著要道歉賠錢。

    “你自己擋在官道上,怪得了誰?最后一次警告你啊,識相的趕快讓開些,否則有你好看。”

    騎馬的豪橫男子在馬上微微欠身,將手上的皮鞭直直的指著受傷老者,獰色威脅道。

    看他一臉猙獰,老者稍一猶豫,兩個扶著他的皂衣男子已是大喊起來,“做麼?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敢殺人不成?”

    豪橫男子怒極,腳下一催,胯下駿馬猛的竄出,老者躲閃不及,被撞的直直倒在地上,兩個扶他的男子好在反應得快,提前跳開,均是扯開了嗓子大吼起來,“殺人啦,四海棧殺人啦。”

    流民瞬間sao動起來,一個聲音大吼了一句,“打死這幫狗娘養的!”   頓時群情洶涌,數十人一擁而上,和四海棧的七八名家丁打作一團。

    豪橫男子“嗆”的一聲拔出馬鞍上掛的長刀,剛要掉轉馬頭,兩名皂衣男子已是雙雙從衣袖里摸出一枚短刀,一左一右,不聲不響地往他腰上刺去。

    豪橫男子眼疾手快,左手一拉馬韁,腳下一提,那匹駿馬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抬起,整個馬身人立起來,堪堪避開這兩刀。

    “好馬!”   牧仲陵二人恰恰緩緩靠近,忍不住大贊。

    “你們找死!”

    豪橫男子怒極而笑,話音未落,腳下一蹬,整個人瞬間站立起來,右手一揮,長刀劃出一道弧線,狠狠劈向其中一名皂衣男子。

    “禁軍手刀!”      牧仲陵驚呼一聲。

    夜色沉沉之下,借著熟悉的刀劈弧線,他終于看清楚豪橫男子所用的長刀竟然和自己一樣,是禁軍標配,手刀。

    自北宋以來,唐代橫刀已經慢慢被淘汰,取而代之的便是被稱為刀八色的八種鋼刀,按用途不同列為:筆刀、手刀、掉刀、屈刀、偃月刀、戟刀、眉間刀、鳳嘴刀,其中手刀便是大宋精銳部隊禁軍的標配戰刀,犀利無比。

    一般來說,除非是經過長期訓練的騎兵,普通人騎馬廝殺非常笨拙,不但要與馬匹嫻熟配合,還要顧及坐在馬背上無法用盡全力,所以胯下的馬匹反而是累贅。兩名皂衣男子也是懷有此種想法才偷偷出手,可他們沒料想到區區一個四海棧的護院,不但身懷禁軍手刀,而且縱馬劈殺凌厲之極,嫻熟之至,絕非一般人等,加之手里僅有短刀,一長一短,一高一低,相形見絀,立時險象環生,幾次差點被豪橫男子砍中,身首異處。

    眼看兩人命在旦夕,牧仲陵轉頭對呂柔奴道:“柔奴,你且小心,我去救人。”   腳下一催,縱馬沖了出去。

    “叮”的一聲脆響,一名皂衣男子手上的短刀被劈飛,當即嚇得魂飛魄散,一個懶驢打滾,同時大叫道:“二弟救我!”

    豪橫男子毫不手軟,腳下催馬跟了上去,腰一彎,手刀一揮,再次劃出一道弧線,那名皂衣男子眼看就要被一刀兩段,一枚長刀堪堪從斜處遞出。

    “叮”的一聲,兩枚長刀砍在一處,豪橫男子本是全力辟出,手里一震,虎口處一陣溫熱,竟是裂了。

    豪橫男子心里一驚,仔細一打量來人,對著牧仲陵大吼道:“爾騎驛馬,用手刀,可是朝廷的人?”

    牧仲陵一拱手,“某乃是襄陽禁軍都虞候牧仲陵....”

    話音未落,豪橫男子已是繼續大吼道:“既是禁軍都虞候,爾可知四海棧乃是朝廷欽點的榷貨糧商,這些歹人公然官道劫掠,你非但不出手緝捕,反而拔刀相助,是何道理?”

    此時兩名皂衣男子死里逃生,都是一身冷汗淋漓,趕緊躲到牧仲陵馬后。

    “牧某僅看到爾等縱馬行兇,未見有人劫掠財物。”

    豪橫男子看牧仲陵沒有退縮的意思,鐵定是要插手進來,憑剛才那一刀來看,自己虎口震破,已是遜了一籌,況且對方人多勢眾,自己絕無取勝機會,心里已經萌生退意,想到此處,扭頭望旁邊一望,這才發現手下的七八個家丁早已被數十個流民團團圍住群毆打翻在地,好在雙方都沒有刀劍在手,雖說個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癱軟如泥,好歹都是皮外傷,并無性命之憂。

    幾個得了空的流民眼見馬車再也無人護衛,紛紛躍了上去,扯開幾個木箱一看,不由眼睛一亮,竟然滿滿都是些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大喜之下各自摟了一箱便跳下馬車,消失在夜色之中。

    繁花亂人眼,財帛動人心,其他數十流民也是一哄而上,紛紛開箱扯袋,各自搜刮財物,連適才被撞的頭破血流的那個老者也是踉踉蹌蹌沖上前去摟了一懷。牧仲陵臉色一變,趕緊下馬上前阻止,可哪里擋得過這么多紅了眼的流民,眼睜睜看著眾人哄搶后四散而去,連拉車的幾匹馬也被順手牽走。

    豪橫男子眼看車上財帛很快被搶了個精光,事已至此,只得狠狠“呸”了一聲,大聲喊道:“姓牧的,我任天都今日算是栽在你手里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日后你可不要落在我手里。”

    當下調轉馬頭,喊了一眾剛剛歪歪斜斜站起身來的手下落荒而去,竟是連剩下的馬車也不要了。

    “哎呀,師父,我們的馬呢?”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驚呼。

    牧仲陵轉身一看,呂柔奴不知何時已經棄馬站在自己身后,而剛剛所騎的兩匹驛馬已是消失無蹤,顯然是剛才那伙流民趁機偷走了。

    “可惡,可惡。”

    呂柔奴氣得熱淚盈眶,連連跺腳,“沒有了驛馬,我們怎么去臨安?”

    牧仲陵也是傻了眼,此處荒郊野外的,又是剛剛入夜,離下一處驛站尚有數十里之遙,自己倒是身強體壯,咬一咬牙,徒步跋涉過去便是了,但呂柔奴花朵一般的人兒,怎舍得讓她受這等罪?

    “都虞候,”

    恰在此時,兩個皂衣男子此時湊了過來,其中一人拱手道:“在下洪老大,這是我結拜兄弟張老二,多謝適才救命之恩。”

    剛才夜色朦朦,看不清二人的樣貌,此時來到近前,這洪老大年約四十多歲,身材適中,戴著一頂普普通通的幞頭,面白無須,頗似私塾的教書先生,而他身側的張老二則是濃眉大眼,虎背熊腰,頗有些睥睨天下的豪氣,不過張老二所站位置還是稍稍落后了一步,不敢與洪老大并肩而立,顯得對洪老大頗為敬重。

    牧仲陵還了一禮,“些許小事,不足掛齒,賢昆仲無需多禮。”

    洪老大連連搖頭道:“滴水之恩   當涌泉相報,況乎活命之恩,豈能稍忘?”

    此時牧仲陵滿心焦慮,也無意寒暄,敷衍著應付了幾句。

    洪老大好似存心與他結交,看他一臉憂色,關心問道:“哦,對了,都虞候這番星夜兼程,連夜趕路,可是有什么急事?洪某雖不才,于這江南一帶還是有些手段,看看能否效犬馬之勞?”

    看他一臉誠摯,牧仲陵心里嘆息,任你神通廣大,還能在此處荒郊野外變出馬來?正要開口,一直在旁一言不發的張老二突然道:“大哥,都虞候的馬被剛才那群流民偷走了。”

    洪老大恍然大悟,連聲說道:“無妨,無妨。洪某兄弟正好有馬,就系在那片灌木之后,”

    說著用手一指左側十數丈外一片林木,又對張老二道:“老二,去把馬牽來,正好讓都虞候代步。”

    張老二點頭應是,立刻轉身離開去牽馬。

    牧仲陵有些猶豫道:“此處荒郊野外,半夜三更,洪兄二人要是沒有了馬匹代步,豈非也是困頓難行?”

    洪老大笑道:“都虞候多慮了,我兄弟二人都是七尺男兒,走一走夜路根本小菜一碟,倒是都虞候有急事在身,況且還有女眷隨行,萬望切莫推辭,就當給洪某報答一二的機會。”

    牧仲陵暗忖時間緊迫,襄陽那邊根本經不起任何耽誤,當下也不客氣,拱手道:“牧某的確身有急務,那就卻之不恭了。”   而后微微側身,讓出躲在身后的呂柔奴,“這是小徒柔奴。”

    呂柔奴臉嫩,剛剛二人過來之時她便悄悄躲到了牧仲陵的身后,此時看牧仲陵介紹到自己,便微微一笑,斂衽一禮。

    她本是生得極美,又是閨閣教養極佳,就這么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便已是盡顯其傾城之姿,洪老大目光一跳,瞬間閃出一絲異色,而后迅即消失無蹤,拱手還了一禮。

    此時張老二已簽了兩匹駿馬過來,將韁繩交到牧仲陵二人手中,牧仲陵從懷里掏出兩錠白銀,便要遞給洪老大,“洪兄.....”

    洪老大臉色一凜,曬然道:“都虞候這是何意?可是覺得洪某不堪結交?洪某兄弟雖不才,區區兩匹腳馬倒也是不在乎的。”

    牧仲陵面頰一熱道:“豈有此意?只是....”

    “都虞候請收回這銅臭之物,否則便是看不起我兄弟二人。”

    洪老大正色道:“若是不嫌棄我兄弟二人粗鄙,愿與都虞候結為異姓兄弟,日后彼此有個照應!”

    牧仲陵剛剛將銀兩放回懷里,聽得此言不由一愣,自己與他兄弟二人素昧平生,剛才出手相救也僅是氣憤那四海棧仗勢欺人,并無他意。而且此二人雖與流民混在一起,但是身懷短刀,出手果斷狠辣,毫不忌諱人命關天,定非尋常百姓,自己怎能不清不楚就和他們結拜?

    他還在猶豫,旁邊的呂柔奴冰雪聰明,立刻輕聲道:“師父,襄陽城里還有一堆結拜的師伯師叔呢?之前不是歃血為盟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好歹也要問一下諸位師叔師伯的意思吧?”

    牧仲陵趕緊借坡下驢,“洪兄,牧某在襄陽軍中尚有一干過命兄弟,實在是...”

    洪老大眼中微微閃過一絲遺憾,擺手笑道:“都虞候,今日既然事有不便,那就有待來日,大丈夫縱橫江湖,說不定哪日你我便能再聚,到時候一定與都虞候把酒言歡,不醉無歸!”   言罷便拱手告辭,與張老二徑直往建康而去。

    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牧仲陵不由嘆氣道:“這洪老大豪氣干云,絕非池中之物,若非不曉得他的背景底細,我倒是覺得和他義結金蘭乃是幸事。”

    呂柔奴俏臉一繃,嗔道:“那可不行。”

    “那是為何?”

    牧仲陵一愣,一邊扶著呂柔奴翻身上馬,一邊問道。

    “要是你有了什么結拜兄弟,我豈不是要吃大虧?憑空多了師叔師伯什么的,決計不行。”

    呂柔奴一臉嚴肅的盯著牧仲陵,“還有,剛才那個洪老大,看我的眼神總覺得不對,感覺有點,有點...”

    呂柔奴嘟起櫻唇,仔細回想起來。

    牧仲陵翻身上馬,看她一臉認真的表情,輕聲笑了起來,“好了,別想了,我們走吧。”   輕輕一踢馬腹,策馬往臨安而去。

    呂柔奴趕緊追了上去,噘著嘴道:“真的,我感覺得到,就那么一瞬間,哦,對了,是可怕,就像我看到蛇一樣,毛骨悚然的感覺,師父,是真的,你等等我啊。”

    整夜里兩人一路狂奔,每過一驛,換馬不換人,人雖然辛苦,但終于在次日清晨趕到了大宋行在-臨安。

    因為大宋原來的都城汴梁在靖康之難后已被金國攻占,所以朝廷南遷之后為表示不忘故土,將臨安一直稱為行在,并沒有將其立為新的國都。

    雖然如此,但是畢竟跟隨朝廷南撤的官員百姓多不勝數,朝廷在臨安駐扎下來之后,很快將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座城市變得繁華熱鬧,這么多年經營下來,規模已經遠超汴梁。

    二人進得城去,已是累的憔悴不堪,特別是呂柔奴,更是花容慘淡,筋疲力盡,勉力支撐而已。

    臨安城內繁華似錦,遠比襄陽熱鬧許多,牧仲陵顧不得欣賞,問到去兵部的路,便直奔而去。

    剛轉過一個街口,只見路中間躺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嫗,好像剛剛跌倒的樣子,額頭上全是血,她掙扎著想要起身,但是由于手腳無力,根本爬不起來,只得不住的呻吟求救。

    這個時候街上已經是人來人往,只是所有人都刻意躲開這個跌倒的老嫗,紛紛繞行而過,任憑她在地上掙扎,根本沒有人上前幫忙,好似她不存在似的。

    牧仲陵和呂柔奴趕緊跳下馬,就要上去扶起這個老嫗,旁邊一個路人大聲喊道:“你們不要自找麻煩啊,小心她訛你啊。”

    牧仲陵一愣,完全沒有明白他在嚷嚷什么,爾后也顧不得多想,便將老嫗攙扶起來,一邊摸出一張手絹給她擦拭血跡,一邊關切地問道:“老婆婆,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

    老嫗一臉疼苦,緊緊地抓住牧仲陵的手腕,不斷低聲呻吟,“渾身都疼啊。”

    牧仲陵還沒有來得及多說,遠處匆匆跑來一群人,男男女女,大約都是這個老嫗的子女親屬,看到她額頭上的血,紛紛尖叫起來,一擁而上,圍住老嫗關切地詢問起來。

    牧仲陵見狀,便打算離開,那知那老嫗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腕,根本不放手,他正想開口,一個老嫗兒子模樣的人已經惡狠狠的對著他吼道:“你個王八蛋,竟然敢撞我老娘,她這么大把年紀了,你要撞死她是不是?你個黑心爛肺的狗雜種。”

    和他一起來的男男女女紛紛出言附和,一邊謾罵,一邊要求牧仲陵賠償藥費。

    牧仲陵和呂柔奴立刻傻眼,趕緊對著老嫗道:“老婆婆,麻煩您給說一下,不是我們撞倒您的。”

    那老嫗只是用力抓住牧仲陵的手腕,閉著眼睛,嘴里喃喃地道:“我這么大一把年紀了,你也下得了手啊,我老婆子哪里有錢去看大夫啊,我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啊?你干脆撞死我算了,我不想活了。”

    老婆婆這么不明不白地一陣嚷嚷,場面頓時大亂,牧仲陵二人氣得差點要吐血,只得拼命解釋人不是自己撞的,不過他們兩個人哪里敵得過老嫗子女親屬這么多人,特別是牧仲陵,一下就被圍在中間。

    “你媽逼的,馬上賠錢,不然叫你好看。”老嫗其中一個稍胖的兒子手指頭幾乎戳著了牧仲陵的鼻子,破口大罵之余,口水都已經噴到牧仲陵的臉上。

    這個時候,過往的行人紛紛停下腳步,圍攏在周圍看熱鬧。

    牧仲陵右手被老嫗抓住,只得用左手擦了一下臉上的唾沫,分辯道:“我沒有…….”

    話還沒有說完,老嫗另外一個稍瘦的兒子立刻接嘴罵了一句,“娘希匹,還敢狡辯。”   接著跨上一步,一掌推在牧仲陵的左肩上。

    牧仲陵猝不及防,立刻被推得噔噔的退了兩步,而那個老嫗由于一直抓著牧仲陵的手腕,牽扯之下,也是差點跌倒,只得趕緊松手,幸好旁邊的子女一把扶住她。

    “cao,你還敢拉我娘?”稍胖的兒子一邊怒罵,一邊撩袖,看樣子就要動手打人了。

    “住手。”   人群外一陣大喝,而后擠進來十幾個巡街的巡檢司差役,領頭的一個腰挎長刀,應該就是捕頭,開口罵道:“你們在搞什么?這么多人聚在一起,要造反是不是?”

    不等牧仲陵說話,老嫗的兩個兒子已經竄到領頭差役面前,點頭哈腰的一通訴苦,講是牧仲陵撞倒了他們的老娘,現在正在討還公道。

    牧仲陵剛想反駁,那個差役已經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勢,等到老嫗的兒子把話說完,差役轉頭對牧仲陵道:“你撞倒了人還想逃跑,膽子不小啊?”

    牧仲陵氣極,大聲道:“我沒有撞到這個老婆婆,我是看她倒在地上沒人扶,我正好路過,就去扶她起來的。”

    “呸。”領頭差役吐了一口唾沫,“瞎扯,你說人不是你撞的?”

    牧仲陵點頭道:“真的不是。”

    “當真不是?”

    “當真不是。”

    那差役突然呵呵笑了起來:“人不是你撞的,你怎么會去扶?正常人躲都躲不及,你還要沖上去?看你腦袋瓜子也是正常的,你還說沒有撒謊?”

    圍觀人群哄然大笑,紛紛譴責牧仲陵,各種斥罵鋪天蓋地而來。

    差役舉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后扭頭一望,叫了一聲,“哎呀,正好回春堂的陳杏林陳老板在這里,你趕緊給這位老婆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傷筋動骨的地方,如果沒有什么大礙,直接讓他們賠點錢走人吧。”      此時路旁有人抬了一張椅子過來,讓受傷的老嫗坐下休息。

    人群中有人大聲喊著,然后鼓噪著一個本來站在旁邊圍觀的中年男子去給那老婆婆看病。

    那男子大約四十余歲,白面長須,身型清瘦,背著一個大藥袋,在推搡之下,頗不情愿的走到老嫗身邊彎腰下去,望聞問切起來,手法嫻熟,一望便知是個經驗豐富的郎中。

    “回春堂老板陳杏林。”   牧仲陵聞言大喜過望,真是碰巧了,那陳員外不是正囑咐自己給他兒子帶話嘛,這才剛剛進城,哪知道這么容易就碰到了,正要上前搭話,卻被幾個差役攔了下來。

    陳杏林仔細檢查了一番,直起身來,大聲道:“除了皮外傷,老人家并無大礙,只需抓幾副藥吃吃就好,不過老人家年齡大了,比不得年輕人,完全恢復至少要十天半月左右。”

    這下那老婆婆的一眾子女家人猶如炸鍋一般,紛紛圍上來斥罵討要賠償。

    牧仲陵百口莫辯,眼看場面就要失控,一旁呂柔奴急得大聲道:“我們賠錢,我們賠錢。”

    話還沒有說完,呂柔奴趕緊取出身上的二十兩銀子,那還是昨日牧仲陵在夏口給她的,本來大吵大鬧的老嫗一家人一把抓過銀子,確認無誤后呼啦啦的一窩蜂走了。

    領頭差役看沒了苦主,便轉頭對圍觀人群呵斥道:“看什么看?   散了,散了。”一邊說著,一邊也是揚長而去。

    四周看熱鬧的人立刻一哄而散,大街上瞬間變得冷冷清清。

    牧仲陵看著逐漸散去的眾人,扭頭望望,那陳杏林早已跑得沒了蹤影,頓時又氣又恨,心里簡直猶如吃了蒼蠅一般惡心難受。

    看到牧仲陵一臉陰郁,呂柔奴也是無話可說,二人默默地策馬而行,不多時便到了兵部,只見府門前大門緊閉,僅有一側門開啟,只有數個懶洋洋的廂兵把守,牧仲陵示意呂柔奴稍等,自己下馬走到近前,一個侍衛大喝道:“來者何人?”

    牧仲陵摸出官牒文書,遞了上去,朗聲道:“襄陽府禁軍都虞侯牧仲陵有緊急軍情,求見兵部尚書。”

    那侍衛仔細檢查了官牒文書,遞還給了牧仲陵,躬身道:“小的這就帶路去見員外郎,都虞候請隨我來。”

    牧仲陵知道自己官卑職小,不可能立刻見到兵部尚書,必須得一步一步上報才可,反正已經到了,也不急在一時,便回身招呼呂柔奴將馬匹交予其他侍衛看管,便一同進了兵部衙門。

    進門之后,沿側徑不遠便到了一排精舍,似乎是兵部衙門機要所在,進了第一間房間,房中僅一文案,案上卷宗堆積如山,一個身著官服的男子坐于案后。引路侍衛躬身道:“襄陽禁軍都虞侯牧仲陵有緊急軍情呈報。”然后退了出去。

    那男子猶自埋頭閱卷,頭也不抬道:“本官乃是兵部員外郎張一州,負責各府軍情稟議,襄陽都虞侯,所報何事?”

    牧仲陵躬身道:“末將襄陽府禁軍都虞侯牧仲陵,攜襄陽制置使呂文煥機密軍情,事關社稷存亡,必需面見兵部尚書稟報。”

    張一州終于抬起頭,不悅地道:“口氣不小,事關社稷存亡,你是說本官不可知曉這機密軍情?”

    牧仲陵朗聲道:“員外郎,并非末將不愿稟報,只是事關重大,出發前制置使再三嚴令,必須親見兵部尚書方可稟報。請員外郎見諒。”

    張一州曬然道:“既如此,你明日再來吧。”

    牧仲陵本來還有耐心,此時聽說還要等到明日,以為是他推脫,不由大怒,厲聲道:“襄陽城被圍已五年有余,現今糧盡炊斷,危在旦夕,牧某千里之外拼死而來,軍務緊急一刻不容耽誤,你還不趕快通報,倘若誤了大事,你該當何罪?”

    張一州見他發怒,也不耐煩地道:“你個小小的都虞侯,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此咆哮?實話告訴你,就算是各州制置使,巡撫使,到了兵部仍然得等,況且,兵部尚書前幾日赴太湖督師cao練,今日并未在府中,明日才歸,我見你也是長途奔波而來,好意讓你去歇息一下,明日再來,你若不信,便在此侯著吧。”

    “不在府中?”   牧仲陵一聽,頓時眼冒金星,自己日夜兼程,拼死拼活來到臨安,居然還得等一天才能見到兵部尚書,襄陽此刻危在旦夕,多等一日便可能是生死之差,一時之間急怒攻心,幾乎踉蹌跌倒,幸好呂柔奴在身后急忙扶住他。

    見他一臉慘白之色,張一州也覺不忍,便好言安慰道:“都虞侯,本官素來敬佩邊關將士,也理解你的急迫心情,但是本官確實也沒有辦法啊。要不這樣,本官把你的事情排在第一位,待兵部尚書回府,我即刻稟報安排,如果一切順利,你明早便可前來面稟。現在呢,看你也是疲憊不堪,這兵部衙門右轉不遠即是兵部所屬驛館,你可前往歇息,如何?”

    牧仲陵一想也是無可奈何,便躬身道:“請員外郎盡早代稟,末將明早再來。”

    張一州道:“你可去兵部驛館侯著,若有變動,我自會派人知會予你。”眼光些微有些放肆的突然轉到呂柔奴身上,道:“這是何人?”

    呂柔奴畢竟麗質天生,嬌容絕世,縱然現在累得花容憔悴,仍然掩飾不住的絕世風華,自然讓張一州看的有些驚艷。

    牧仲陵恨他眼光輕浮,哪肯多談,急忙躬身道:“員外郎,這是小徒,隨末將剛到臨安,不及安頓,便隨末將來兵部傳報。如無他事,末將這就告退。”

    張一州聞言,眼光戀戀不舍地在呂柔奴身上瞄了數眼,正色道:“既如此,明日你一人前來即可,令徒若來恐多有不便。”

    其實他這番話倒是出自肺腑之言,完全是一番好意,想那兵部尚書楊守業乃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若明日看了有此等麗人,要是起了覬覦之心,這美人兒怕是難逃一劫啊。

    牧仲陵應聲稱是,便示意呂柔奴和自己一起退了出去,到了兵部大門外,一直心生悶氣的呂柔奴狠狠地道:“那個狗賊,雙眼大是可惡。”

    從侍衛手里接過馬韁,牧仲陵先扶呂柔奴上馬,而后翻身跳上另外一匹,一邊往右策馬徐行,一邊道:“柔奴不必生氣了,明天你不來便可,自是不用見到他。”   看她仍然慍怒,便有意逗她開心,溫言道:“你貌美如花,人家多看兩眼也是正常,換了別人那得多看十眼八眼了,你豈不是更生氣?”

    呂柔奴聽他夸贊自己,不由展顏一笑,也不再深究,便跟隨牧仲陵往前策馬而行,不消片刻,便見街邊一大招牌迎風而立:兵部驛館。

    招牌下面正好是驛館入口,寬約一丈,可方便車馬進入,整個驛館規模頗大,樓上二層,俱是驛館客房,加上后院還有一大片屋舍,樓下便是用膳之處,牧仲陵進了驛館,把馬匹交給驛卒,要了兩間上房,便有人領了二人往后院而去。

    出了前廳,穿過一小塊花園,便看到左右及前方各有兩處獨立庭院,圍籬植有一人多高木槿花,環繞一精致客房,朵朵白花點綴翠綠之間,從外面完全看不到院內,中間有一木扉,也是由木槿條編扎而成,上面掛有長鎖,把院內景色完全鎖住。

    小二先后打開右邊兩個相鄰木扉的門鎖,躬身對二人道:“二位可入內歇息,等下會有熱水送到,方便二位梳洗,此外,午時二位可至外面前廳用餐,如果還有什么需要,待會兒可告知送水雜役。”

    待小二走后,呂柔奴扯了一下牧仲陵的衣袖,道:“師父,你先陪我到這邊房間看看,待那熱水送到后我好梳洗。”   她一介妙齡女子,如今千里奔波到了臨安,人生地不熟,自然有些畏懼,非得要牧仲陵陪著自己才心安。

    牧仲陵點頭,便陪同呂柔奴走進右邊院內,只見庭院雖小,卻綠草茵茵,花團錦簇,一條碎石小徑彎彎曲曲穿過小花園直達房門,進了房內,發現客房不大,進門左邊有一花窗直對花園,窗下有桌椅,靠里墻邊一張大床,被褥雪白整潔,非常干凈,右邊有一小門,進去后發現是個梳洗間,也是整潔清爽。

    呂柔奴匆匆打量了一番,笑對牧仲陵道:“這房間不錯,今日終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言必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而后跑到窗前,看著外面,欣喜道:“師父,你看外面花園多漂亮,很像我在襄陽的房間呢。”

    牧仲陵走了過去,站在她身后,方欲伸手從后面摟住她的柳腰,就聽門扉吱的打開,兩個雜役各手提兩桶熱水走了進來,徑直將水放入梳洗間后,其中一人道:“客官,還有沒有其他吩咐?”

    牧仲陵搖頭稱謝,二人便躬身退了出去,呂柔奴興奮的跑入梳洗間試了一下水溫,欣喜道:“水溫正好咯,師父,幫我把外面的門閂好可不可以?還有,你幫我在外面守著,我梳洗完了你再回去咯。”

    牧仲陵一邊去閂門,一邊對呂柔奴打趣道:“當然可以,只是現在這里不比船上,并無他人在外,你應該不怕我欺負你了吧?”

    呂柔奴嬌軀一顫,立時想起之前答應過到了臨安便依他之事,不由雙頰火燙,羞不可抑,見牧仲陵閂好院門走了進來,又反手將房門關上閂住,不由芳心狂跳,往后退了一步,顫聲道:“師、師父,要不你先、先回房去,我、我自己梳洗即可。”

    牧仲陵一屁股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故意嚇唬她道:“那我要是走了,萬一有人闖了進來??”一邊說,一邊故意指了指窗戶。

    呂柔奴雙手抱胸,緊緊地護衛著豐盈的酥胸,看了看窗戶,的確一躍可入,而外面木槿圍籬也僅是防君子而不防小人,好像也擋不住什么,只得嘟著小嘴嗔道:“那就不要走了,我很快便洗完。”取了裝有換洗衣衫和梳洗用具的包袱轉身進了小房間,一放好便扭身探頭,扶著門框斜身對牧仲陵兇巴巴地道:“師父,你不準偷看哦,還有,不準偷偷想。”

    “想都不準?”牧仲陵大愕,“你怎么知道我有沒有想,或者在想什么?”

    呂柔奴粉頰紅云更甚,忸怩道:“反正不準你想,你要是亂想,我馬上知道的。”不待牧仲陵答話,便去關門,哪知卻沒找到門,原來這個梳洗間很小,建造之時為圖方便,就沒有裝門,僅僅掛了厚厚一層布簾,呂柔奴扯開布簾,雖然遮住了房門,但卻掀手即開,風吹即動,當下急得狠狠跺腳。

    牧仲陵見狀,知道她馬上會再出言警告自己,趕緊閉上雙目,假裝小憩,果然,呂柔奴的聲音傳來,“師父,你好好地守在那兒,不然我會生氣的哦。”

    牧仲陵點點頭,沒有睜眼答話,等了一會,便聽到呂柔奴在里面輕手輕腳的脫衣聲,之后便傳來嘩嘩水響,顯然她已開始洗浴。

    牧仲陵初時還能正襟危坐,努力不去聽那瀝瀝水聲,但過了一會兒,就覺心猿意馬,不能自己,滿腦子呂柔奴嬌美如花的容貌,索性閉上雙眼小憩一下,迷迷糊糊之間,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柔柔的聲音:“師父,你在想什么?”

    牧仲陵一睜眼,便見到呂柔奴俏生生地站在身邊,已經洗浴完畢,換了一身白裙,外面罩了一件水藍色的褙子,青絲盤頭,猶帶水露,宛若雨后白蓮,楚楚動人,心曠神怡之際趕緊解釋道:“我沒在想你。”

    呂柔奴抿嘴輕笑道:“我知道,不然水聲一停你就知道我要出來了。”

    這一笑更是嫵媚勾魂,牧仲陵不敢多看,趕緊起身道:“柔奴,你且在此稍等片刻,待我回房梳洗一下,之后我們就出去用餐,今日定要好好大吃一頓。”

    這時已是臨近午時,二人連夜趕路之后倍感饑渴,待牧仲陵梳洗完畢后便匆匆離開后院往驛站前廳用餐。

    剛剛穿過花園,二人便已聽到前廳內人聲鼎沸,及至進入,方才發覺廳內人多客滿,十余張桌子居然全都滿座,大都是一些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每桌多則七八人,少則四五人,或坐或立,俱都議論紛紛,喧囂不已,桌上杯盤狼藉,大多已經用餐完畢。

    牧仲陵和呂柔奴四周掃視了一下,只有角落里一張桌子僅坐兩名年輕白衣女子,其中一人年約雙十,云鬢高挽,面罩白紗,僅露一雙明眸在外,配上宛若春山的修長雙眉及白皙潤澤的肌膚,遠而望之,皎若初升朝霞,雖人在喧囂的廳堂之內,卻儀靜體閑,灼若芙蕖出淥波,嘈雜的環境反而更映襯出她的典雅氣質,即使不得見其面容,僅此驚鴻一瞥,便可感受到那份絕世風姿。

    另外一名女子也是一襲白紗裙,外加了一襲淺紫色的束腰馬甲,年約十六七歲,正是花朵一般的妙齡,沒有佩戴面紗,生得眉目如畫,五官精致,十分的嬌俏可人,比之呂柔奴也不遑多讓,穿著打扮一看便知是那蒙面女子的侍女。

    想來這二女姿容太過美貌,特別是那蒙面女子更是風姿卓越,令人自慚形穢,廳堂之內諸多書生不乏偷偷窺視艷羨之人,卻沒有一人有勇氣上前去與二女拼桌共食。

    牧仲陵也不好意思去與女客拼桌,轉身欲離開,呂柔奴卻是餓得前胸貼后背,腹內咕咕作響,根本不想再等,加之她也是女兒身,看二女舉止得體,儀態端莊,并未覺得拼桌有何不妥,落落大方的徑直走上前去,往蒙面女子行禮道:“jiejie有禮,小妹柔奴,我二人來此用餐,只是店家客滿,唯有此桌還可落座兩人,不知jiejie可否行個方便,讓我二人在此拼桌?”

    那蒙面女子見呂柔奴生得嬌美動人,可能也是心生好感,便悄悄附耳對那侍女說了幾句,那侍女點點頭,嬌聲道:“我家姑娘說,拼桌可以,但她喜好清靜,請勿高聲喧嘩即可。”

    呂柔奴大喜,連聲稱謝,招手叫遠處仍然有些猶豫的牧仲陵過來坐下,這時已有小二過來斟茶,便隨便點了幾個飯菜。

    牧仲陵恰好坐在那蒙面女子對面,雖然僅僅一瞥之下,仍然驚艷于蒙面女子的非凡氣質,不過,非禮勿視的古訓他還是知曉的,因此不好抬頭直視,也不能一直扭頭他顧,無奈之下只得垂頭不語,對著桌子靜心冥想,而那蒙面女子雖然努力控制著自己,擺出目不斜視,平淡如水的嫻靜姿態,但在牧仲陵就坐的一瞬間卻不著痕跡的往他身上投射了深深的一眸,本來平靜的身軀竟然微微一顫,一雙美眸突然浮現出一層薄薄的水霧,好在她心思縝密,立刻低頭掩飾自己情緒的變化,微微掀開面紗一角慢慢飲食,借以平息心內的滔天巨浪,她動作舉止優雅,這一小小細節竟然沒人注意到。

    看到蒙面女子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埋頭用餐,于是呂柔奴向那俏麗美婢微笑致意道:“初次見面,承蒙關照。”

    那美婢無奈地苦笑一下,算是當作回復了,不過,看她一臉的不樂意,顯然是有點不耐煩廳內吵鬧之聲,偷偷看了一眼蒙面女子,嘟著嘴低聲埋怨道:“什么初次見面啊?這里這么吵,菜也難吃,放著那聞名天下的西子樓、樓外樓、遇仙樓的美味佳肴不去品嘗,偏偏來這驛館做麼?”

    那蒙面女子好像聽到了她的埋怨,不著痕跡的瞪了她一眼,那美婢趕緊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后乖乖的閉嘴,趕緊夾了一塊rou到碗里,埋頭專心吃了起來,可能覺得味道一般,秀美的眉頭一皺,倏爾又似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從腰間的荷包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擰開,倒出一些紅色的粉末在rou上,然后喜笑顏開的吃起來。好像那粉末乃是辛辣之物,美婢不多時額頭見汗,粉臉暈紅一片,不時張嘴吐舌連連呼氣,還拿著纖手扇風,模樣可愛至極。

    看二女優雅安靜的用餐,牧仲陵和呂柔奴也不好說話,場面頓時有些壓抑。恰在此時,一臉堆笑的小二端了飯菜上桌,二人正是饑腸咕嚕,也就相視一笑,端碗動箸,自顧埋首大快朵頤。

    這時,廳內眾多書生突然紛紛鼓掌,更有甚者站了起來高聲歡呼,原來靠窗邊的一桌有個面容清秀的書生正高舉雙手,示意全場安靜,顯然要大聲講話,待到廳內安靜下來,他才朗聲說道:“在下周肖平,荊湖人氏,剛才聽聞各位國事高見,如有梗在喉,不吐不快,所以冒昧發聲,直抒己見,望與諸位商榷。”

    眾書生紛紛稱是,周肖平清了清喉嚨,大聲道:“如今大宋外有強敵壓境,內有jian佞營私,江山社稷岌岌可危,是以圣上此次才打破常規,廣開文武科舉,欲取天下賢能之士盡入囊中以安天下,現今天下英杰云集臨安,可謂千百年來未有之盛事,但是,在下不才,覺得此乃治標之法,而非治本之法。”

    有書生譏聲道:“那你倒是說說何為治本之法啊。”

    周肖平不以為然,繼續大聲道:“現今大宋軍力孱弱,只是勉強能守住長江天塹而已,究其原因,在于大宋人根本就是一盤散沙,烏合之眾,難以御敵。”

    見有人要反駁,周肖平揮手示意眾書生不要插話,繼續道:“現在蒙古大軍陳兵江北,圍困襄陽已達五年,一旦襄陽城破,蒙古大軍投鞭斷江,揮師南下,諸位可知局面會怎樣?”

    眾書生面面相覷,一人思索之下答道:“那些蒙古韃子殘暴無比,嗜血好殺,據說他們殺敵后都將頭顱割下,系在自己腰間以便回去領賞,想想都覺毛骨悚然,我們華夏乃禮儀之邦,如何與這等野蠻大軍匹敵,我看大宋很難抵擋得住。”

    旁邊眾書生紛紛稱是,議論之下竟然都覺得會是一潰千里的局面。

    周肖平擺手示意眾書生安靜,大聲道:“諸位飽讀詩書,都是國之精英,你們捫心自問,我泱泱華夏,人口之多,疆域之廣,物產之豐饒,哪樣不遠超蒙古蠻夷之地?可現在居然勢不能敵,大宋到底出了什么問題?一千年前,我們的祖先可以講: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我華夏疆土遠至西域之外,大漠以北。而時至今日,中原已經淪陷,大宋只能偏安江南,國小勢弱,哪里還有半點強漢的豪氣?”

    底下一眾書生面面相覷,個個唉聲嘆氣,沒有一人能夠接得上話。

    周肖平越講越激動,撩起衣袖,“我們大宋人為什么是一盤散沙,烏合之眾?你們知道嗎?”

    眾人囁囁,無人出頭回答。

    “文官愛財,武將愛命,大宋人愛命愛錢愛紅顏,哪個聽說有愛國的?   強敵來犯,人人首先想到的不是拼死御敵,而是保命,第一選擇就是攜帶錢財女人望風而逃,我們不就是一路從中原逃到這江南來的嗎?   我們大宋人口數量遠勝蒙古,就算以百敵一都綽綽有余,如果大宋人不是這樣貪生怕死,一盤散沙,怎么可能吃敗仗?   我們要復興華夏,必須要給這個國家下猛藥才能治大病,只要讓大宋子民愛國勝過一切,舉國齊心若一人,區區蒙古何足掛齒?一旦將他們趕回大漠,我們何愁中原不能光復?那個時候,我們大宋所能開創出的遼闊疆土將讓所謂漢唐盛世也相形見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