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好

    十分鐘的路梁婉玉踩了好幾個小水坑，到教室的時候鞋子褲腿上都是泥，弄得很臟，也很濕。

    趁著第一節課老師還沒來，她跑到洗手間，拿了點紙巾，沾一點點水，水能很快浸濕紙巾，擦鞋不會擦得很干凈，但總比等泥水干在鞋子上好。

    學校的設備并不好。

    男女廁所之中布置了這么個洗手池，一共就三個洗手位，水池上被濺了很多水，還有些臟兮兮的紙巾扔在上面，環境可以用惡劣描述。

    梁婉玉屏息，想快點擦完回去。

    有一滴泥水浸到了牛仔褲里面去，她只能半蹲下去擦。

    才搓了下，余光稍斜，看到了一雙熟悉的鞋子。

    十幾分鐘前才看到過的。

    在車站。

    只是這次跟著他一起的是個女孩，音色很嬌，牽著他的手，一起走到了洗手池邊兒。

    那時候所有人處理大雨后留下的痕跡都是一個辦法。

    張家然也不例外。

    跟他一起在車站抽煙的男孩兒已經換成了女孩，在職業院校里談戀愛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單是梁婉玉知道的，自己班上就有好幾對。

    張家然這種長相的，自然有不少人都想跟他談戀愛。

    女孩兒手指很細，指端尖尖的，捏著紙巾幫他擦鞋時很細心，言語里還有正牌女朋友的管教。

    下這么大的雨都不帶傘啊？

    張家然抬著腿踩在水池邊緣，低頭擦鞋，回答得漫不經心，出來的時候沒下雨。

    看天氣預報啊。女孩兒跟著他手指劃過的痕跡去擦，那以后我要不要早點告訴你會下雨？

    張家然淡笑，要不你直接來接我？

    哪有你這樣的？

    算了，反正你一學期也來不了幾天。

    他嗯了下，這地兒跟我犯沖。

    浸在褲腿里那個泥斑怎么也擦不掉了。

    梁婉玉憋著口氣站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不由自主聽他們聊天，丟了臟紙巾，洗了把手，在鏡面里，能看到張家然那張有點多情的面容，很朦朧，可他看著那姑娘時眼睛又是深情的。

    這樣一來，就很矛盾了。

    洗完了手，梁婉玉就該走了。

    小情侶之間聊得火熱，她是一抹空氣，平凡。無聲，像無數次在主角鏡頭身后徘徊的路人一樣，連正臉都不會有。

    走出幾步了。

    還能聽見那姑娘帶著甜蜜笑意說：哎呀，你眼睛下面有根睫毛。

    張家然將臉湊近一點，拿掉。

    那你不要動。

    隨著腳步的遠離，那些調情的聲音也以緩慢的速度消失了，梁婉玉將手揣進口袋里，整個背都縮了縮。

    早上的課心不在焉熬完了。

    等到下課時，同桌鄧小霏轉過頭去跟后桌聊天，也不知聊了什么，很快就熱鬧起來，這也是她們的常態了。

    那時候梁婉玉還不知道張家然的名字。

    偶然聽到，便是在后桌的嘴巴里，說得神神秘秘，好像他是武俠片里的蒙面高手，鮮少出場，可每次出場，都賺足了話題。

    她聽到鄧小霏問：這次來是為什么事啊？

    后桌嚼著口香糖，后槽牙撞擊在一起，撞好幾次才說出一句話，好像是太久沒來上課了，再不來就自動停課退學了。你們不知道，他那個小女朋友聽到都嚇死了，聽說勸了好一陣才讓他來的。

    鄧小霏嘖嘖嘆著，果然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后桌很不屑，愛個屁，我聽我表姐說他在校外網吧里還有一個相好呢，人家可比他們班那個娃娃臉有料多了。

    真的假的？那不是腳踏兩條船嗎？

    三人跟著唏噓。

    弄得梁婉玉也豎起耳朵聽了起來，哪怕她根本不知道故事里的主人公是誰，轉過頭，手肘就那么搭在了后桌的課桌上。

    四人圍坐一團，聽著她說，這還能騙你？學校好多人去上網都看到了的好吧，不然他能天天不來上課？

    梁婉玉也有好奇心，便低聲插了一嘴，你們在說誰啊？

    張家然啊，計算機的張家然。

    鄧小霏揮揮手，你不認識，比咱們高一年級的。

    后桌沖著她，你一放學就回家，肯定不知道，下次就見到了就知道了。

    說完。

    她又補充，不說說好了，你可別迷上他。

    鄧小霏罵她，你腦子瓦特了，就算他長得不賴，那也不是誰都喜歡的好吧？像我對他那種長相就不感冒。

    后桌笑她：哎呀呀，說得人家能對你感冒一樣。

    鄧小霏伸手掐她，你要死啊！

    可后來事實證明，會迷上張家然的人真的很多，梁婉玉就是其中之一。

    迷戀他的人分為許多團體。

    成為過他女朋友的。

    曖昧過的。

    被拒絕過的。

    知道卻不記得名字和長相的。

    梁婉玉那一類都不是，她的迷戀，從開始到結束，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辛酸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