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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刀赴會

    

單刀赴會



    鬧鐘響的時候兩個人還在睡,春眠被攬著腰,整個人都埋在丁霎懷里,薄被搭在兩個人身上,窗外的陽光惹眼,早著空氣里斑斕的塵埃和粉墨,輕飄飄的,落在身上。

    春眠睜開眼還有些迷瞪,丁霎清醒比她早。

    她脾性溫和唯一難應付的就是有點起床氣,春眠從床上爬起來,頭發亂糟糟的,使了點小性子,哼哼唧唧個沒完。

    丁霎下床赤著腳,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對上春眠有些可憐巴巴的臉,見她揉著眼睛,頭發傾斜,像個被臺風偷襲的鳥窩,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是睡夢中壓出的折痕。

    失笑了幾分,又轉過身,把人肩頭滑落的白色吊帶往上勾,一把把她拖了起來。

    春眠沒反應過來,喊了一聲,手摟著丁霎脖子,腦袋搭在他厚重的肩膀上,兩個人臉貼著臉,互相沒說話。

    丁霎沒穿上衣,春眠軟軟的身體靠著他硬邦邦的肌rou,粗壯的小臂托著春眠的臀,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那點可憐的距離導致熱氣傳播得觸目驚心。

    在廁所里,春眠被丁霎抱著刷牙,鏡子對著她的臉,眉眼間的煩悶還沒消散,刷牙的動作都迅速用力了幾分。

    她眼睛轉來轉去,在鏡子前面停留。丁霎背對著鏡子站,視線里是丁霎寬厚的背,精瘦的腰,帶著難言的勁道,脊椎骨像海岸線一樣延伸。

    微微低著頭。

    兩個人收拾完,春眠那點似有若無的煩躁也消失不見了。

    吃完早飯一起出了門,附近新開了一家舞廳,是那種老式小型舞廳,里面的裝潢五顏六色,鐳射燈轉來轉去,閃的人眼睛泛酸。

    前段時間這邊還在裝修,今天就開始營業了,春眠眼睛往里瞥,談不上多感興趣到底還是存了點探究的意味,丁霎索性牽著她往里走。

    舞廳里很暗,只有五顏六色的燈光閃。人不多,都是一對一對的,差不多是上了年紀的人。

    他們一進去,顯得活力青春了不少,連背景樂都跟著舒緩了很多。

    春眠新奇的看著這些跳舞的人,她們穿的裙子看不清顏色,只是旋轉時,裙擺像花一樣綻放起來好看得不行。

    丁霎見她好奇寶寶一樣的神色,朝春眠伸出手。

    我不會。

    她聲音有些低,要不是丁霎湊得比較近估計都聽不到她這話。

    我教你。

    我很笨的,等會丟人啊。

    春眠搖搖頭,還沒躲就被丁霎一把拉過,帶著她轉到人群中了。

    我后退一步,你就前進。

    嗯,就是這樣。

    春眠笑了,她學得快,有點無師自通的味道,在人群里交錯著輾轉。

    斑斕的燈光打在臉上,看不真切,丁霎臨時變了卦,拉著春眠到角落,手抬高了幾分給春眠留了點余地,連著春眠的手也跟著上抬。

    她眼睛亮亮的,看著丁霎,下意識的轉了幾個圈,后面跳完,春眠有些遺憾。

    我沒穿那種裙子,轉起來沒辦法變成花。

    下次買條可以變成花的裙子我們再來這里。

    好。

    春眠一下子就開心起來,張揚著笑意,像個討著糖吃的孩子。

    雙休日結束兩個人都要忙自己的事情了。

    丁霎開始辦音樂節,之前試水了幾場,效果很好,打了個招牌出來。連著他公司簽約的樂隊都有了不少的演出機會。

    春眠之前采訪丁霎的報道在網上開始轉載,這段時間出了個綜藝,有一期搞了個懷舊的環節,最近風頭正盛的明星提起自己喜歡的樂隊滿滿的遺憾。

    我之前聽荊棘的歌,不過他們解散了。

    就這么一句話掀起波不小的熱度,浪潮席卷連著把丁霎都卷了進去。

    搖滾樂小火了一把,帶著音樂節越發火熱。

    丁霎辦的音樂節和別人不一樣,永遠是搖滾專場,對自己的簽約樂隊一直都是放養模式,有作品了就幫忙出唱片,曝光率少了就往音樂節放人,排練室永遠備著,不像是個老板反倒有些保姆的意味。

    又到雙休日這天,丁霎帶著春眠去看,排練室就在公司樓上。

    位置很偏僻,像個偌大的廠房,離市中心遠。

    春眠過去的時候有個樂隊在排練,主唱是個女生,一頭短發,表情冷淡,見到她喊了句嫂子。

    讓她呆滯了半晌。

    敲鼓的高個男生被春眠的反應逗笑了,說丁霎都讓他們管自己叫哥,所以喊她當然就得喊嫂子。

    他們其實同齡,春眠不太適應這種cao作,和幾個人一起吃了頓午飯。

    才知道她們沒簽約的時候,從來沒有靠搖滾樂賺過一分錢,家里人不支持,也不理解,覺得這種東西很縹緲。

    遇到丁霎那天他們還在地下酒吧表演,唱的歌不能自己定,永遠都是快消品的流行金曲,底下還有人時不時起哄讓她們切歌,談不上多慘淡但也確實讓人不太舒服。

    現在不一樣了,改變了好多。所以說起來的時候語氣才可以輕松一下,沒有沉重泛濫的情緒發酵。

    春眠聽著主唱絮絮叨叨講了好多,她看起來冷清,其實性格很柔和,也健談,春眠和她共同語言不少。

    丁霎忙完來接她走,春眠和幾個人加了聯系方式。

    她們剛剛都夸你了?

    夸我什么?

    丁霎捏了捏她的虎口軟軟的,把玩似的來回揉,聽到這話笑著問。

    說你幫了他們,教會了他們很多關于搖滾的東西,還帶了點信仰和力量給他們嗯,還有一個最重要的。

    是什么?

    她們夸你眼光好,碰上我。

    春眠樂出了聲,眼睛都瞇成一道線。

    對呀,我眼光好,遇見了你。

    丁霎語氣沉穩很多,讓氣氛都微妙起來,手撩過春眠搗亂的碎發,目光沉沉,像個巨大的磁盤。

    春眠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想要接著往前走。

    丁霎握著她的手沒動,頓在原地,直愣愣的。

    春眠抬起頭看他,有些迷惑。

    我不僅眼光好,運氣也不錯,這么久了喜歡的人沒跑,還能追回來。

    春眠被他突然鄭重的模樣弄得有些惶恐了,就片隅的時間,丁霎手里就多了個寶藍色的盒子。

    時間突然就靜止下來,沒有過客行人,沒有風吹草動,沒有車水馬龍,在這個城市最偏僻的一角,春眠看見那雙手打開盒子,拿出里面的戒指,放在手上。

    她意識遲鈍起來。

    我想套牢一個人,又不知道有什么辦法,他們說給一個人戒指就可以拴住她的心,我總感覺不太行,又很怕,忐忑了好久,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把東西帶過來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如果不行你能教教我嗎?

    春眠鼻尖泛酸,她腦中輾轉著破碎的畫面,像錄像帶一樣播放,想起好多好多事情。

    最后只留下她們在一起不久后,雪地里那個寂靜又克制的吻。

    春眠有時候會想人一輩子有多長,長到像春燕和她爸一樣,陰陽兩隔。

    又有多短,幾年而已,讓丁霎從少年心氣肆意張揚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幾經輾轉,兩個人都沒能走散,估計是她們之間不差這點時間,或許上天也覺得可以。

    如果真這樣,單刀赴會,光臨一場沒有曙光和前路的相遇,應該也不算太差。

    說到底這場相遇看似始于丁霎,對春眠來說真正開始的地方應該是她那個輕輕淺淺的吻。

    她以為自己爬上了月亮,實際上是玩弄了一條以爛泥為食的野狗,所以活該春眠用估摸不出長短的一生去好好計較兩個人之間對彼此的虧欠。

    春眠想通了,伸出顫顫巍巍的手,由著他將那個碩大的鉆戒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差點沒忍住哭了出來。

    哪怕四下無人,春眠也怕丟臉忍得辛苦。

    你壞。

    她有些氣,也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壞了?

    丁霎牽著她的手,心軟了大半。

    你知道我心軟,就會用這些法子來騙人,以后又說不定還拿去騙別人。

    乖乖,我這輩子就吊死在你這顆槐樹上了,沒法再騙別人的。

    春眠見他舉起手比了個發誓的動作,吸著鼻子,抽抽搭搭的,抓起丁霎另外一只手就往鼻子上抹。

    逗得人笑出聲來。

    壞東西。

    她喊丁霎。

    小畜生。

    丁霎也不甘示弱。

    野狗。

    我愛你。

    他三個字堵住了春眠所有的話。

    好像一瞬間春天就來了,她心神恍惚,看著黃昏落日,在日暮時分,握緊了丁霎的手。

    你以后都得聽我的。

    好。

    我要去沙漠。

    好。

    明天就去。

    好。

    春眠轉過頭看他,他不問為什么,春眠見他拿出手機在答應下來后的間隙里,定好了票。

    既然丁霎不問為什么,按照程序春眠還是要解釋的。

    沙漠比較浪漫,和別的東西無關。

    嗯。

    我們不僅要去沙漠,我們還要去很多地方。

    春眠笑了,滾落的珠子都變成臉上的點綴。

    明明是夏天,他們都聞到了春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