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
回鄉
回到家春燕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謝可樂mama幫忙買的火車票,接近年關,車站人流量大,一波接著一波,互相擠來擠去。 春眠擰著紅色的大麻袋,圍著毛巾,手被春燕攥得緊緊得,骨節都泛著紅。人潮涌著她們倆往站口擠,腳都難以著地似的,好不容易到了檢票口,熱氣縈繞,難得的褪了涼意。 后背攢了滿滿的汗珠,車廂搖搖晃晃,各色的面孔像臉譜一樣倒掛在眼中,匯成許多個不一樣的世界。 春眠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隔絕了窗外的白。 漫天的雪色像一個冰冷疏離的夢,她撐著腦袋跟著搖晃車廂顛簸著晃動,眼皮打架上下打架,最后緩慢的閉上了眼睛。 整個人都跌進了一場虛無的墜落之中。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們這剛到站,春燕拉著春眠繼續擠,好不容易才下了車。 往下還要趕一班縣里的專車回鄉下,春燕怕人餓了,帶著她去了等車點附近的一家牛rou粉店吃東西。 你不吃嗎? 春眠看她坐自己對面撐著臉搖搖頭,想要喂春燕,被躲開了。 她一個人嗦粉,店里有臺電視機,里面放著去年一場轟動很大的搖滾演出現場。 春眠來了興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電視屏幕,里面的人都熱血沸騰,臺下所有人都揚著手,比著關于熱愛的手勢,像海浪一樣翻涌起伏。 春眠看見了丁霎,兩秒的鏡頭,一晃就不見了。 她覺得格外顯眼,穿著一件白色無袖的T恤,粗糲的小臂上是起伏的青筋,骨節分明,指尖在貝斯上撥動。背對著人群,只有一個模糊的側臉。 春眠還是認出了他。 丁霎整個人都很耀眼,兩秒鐘的耀眼。 春眠此刻還在想總有一天,丁霎會成為這里面的主角,唯一的那種,無可替代的。 一碗粉吃到最后,面紅耳赤,鼻尖還冒著汗珠。春燕不吃光顧著看春眠了,也不著急著催,由著她慢吞吞的,眼睛還滴溜溜的轉。 剛吃完,下鄉的車就來了。 春眠和春燕上了車,車上人不多,有個老太腳旁邊還放著只雞。 和另外幾個老人打著商量聊天,說自己家今年殺了幾頭豬,兒子女兒要不要回家,全是些很瑣碎的細節,都是生活里稀松平常的事。 春眠聽著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眼睛往窗外看。 車里亮著燈,外面看不清什么東西,只有黑壓壓分層的界限,春眠一路上話也沒說幾句。 還有多久到? 她問春燕。 語氣里有些難言疲倦,趕了一天的車,整個人都處于一種很低迷的狀態。 快了,半個小時吧。 春燕和隔壁座一個阿婆聊的有些開心。 春眠也不再說什么,手機來了條短信,是丁霎發的,問她到了沒有。 她回了句,眼睛又往外看去,隱隱約約有遠山的輪廓,一塊接著一塊,延伸到很遠的地方。 車子也剛好停了下來,春眠拖著大口袋,有些笨重的下了車。 春凌家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步行了大概幾分鐘就到了。 春眠跟在春燕的后面,老遠就看見在門口等的幾個人。 春凌和林梅都在,他們家里沒孩子,春凌在鄉下當老師,日子過得不溫不火,算得上幸福。 春眠嘴甜,叫了人,就被帶進屋里。 林梅問她要不要吃東西,春眠搖搖頭有些疲倦的靠在她們家的沙發上。 眼皮重的能打架。 大人聊天,好像聊不完一樣,從她的學業講到工作一直扯扯扯,越來越遠,到后面她沒了耐心,眼睛慢慢的闔上了。 中途打了個激靈,一醒,屋里已經關了燈沒有別人了。 她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張厚重的棉被,四下安靜還能聽見更遠處傳來的狗吠。 春眠開了手機,屏幕泛著淡色的熒光,丁霎沒有回信息,她估摸著太晚了,腦袋有些暈晃了晃又縮成一團躲回被子里。 一覺醒來,出了太陽。 春眠很久沒有見過舅舅了,唯一有記憶的時間還是在爸爸去世的時候,他幫著春燕一起料理后事,后來有聯系也是通過手機。 春凌在隔間,門開著,屋子里傳來早間新聞的聲音。 春眠探了個頭,沖他笑了笑,也不知道能說些什么,不尷不尬的坐了一會兒。 我媽呢? 在廚房和你舅媽聊天。 她在屋里轉了一圈,有些無聊,拿出手機看還是沒有收到消息。 對著太陽拍了一張照片給丁霎發了條彩信,百無聊賴的窩在沙發上等回復。 那邊春凌讓春眠去看電視,春眠換著臺半天也沒看見什么喜歡的,反倒找到幾張碟片,是一些紀錄片。 她喜歡看這些,盯著電視半天,時間就過去了,到午飯點,春眠去幫忙擺碗端菜。 有些心不在焉的,手機掏出來也沒收到什么未讀消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到了晚上也沒消息,春眠等的累了,有種期待落空的失落感,自我安慰了一番,索性不再看手機,換了張碟片繼續播。 大人在客廳里聊天,春眠心思不在這邊,神游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幾天下來丁霎都沒有聯系春眠,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春眠打過幾個電話給他,對面永遠是忙音,無法接通。鄉下不是時時刻刻都有信號,春眠手機也停機了,話費要等到趕集的時候才能去營業廳沖。 她心里有一絲不太舒服的苗頭,又不知道從何而來,隱匿著,像種子一樣,一天天的萌發,整個人都是不安的。 過年那天,有人在村口擺了個小架子,演皮影戲,小孩都去湊熱鬧了,放著鞭炮煙花,到處都是沸騰的。 春眠看著被燈光照亮的白布后面,對峙的兩個小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有個小姑娘手里捧著個蓮花燈,往水里放。 春眠見她一臉虔誠的模樣有些被打動了,望著她小姑娘笑。 你許的什么愿望呀? 她怯生生的,眼睛卻格外亮。 說出來就實現不了了。 童稚又天真。 春眠點點頭,手被她勾住了。 我知道你是城里來的,你回去的時候能不能幫幫我呀? 春眠有些不解,蹲了下來,和她平視著。 我爸爸mama在城里,好久沒有回家了,你要是看見過他們,讓她們不要忘記我了,有時間的話,回來看看我和奶奶吧。 那雙眼睛亮亮的,泛著些忐忑又靈氣的光,在暗處閃著。 春眠語塞,沉默著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手撫上她的頭頂有些心疼,沖小姑娘笑。 這邊沒等到回答,小姑娘被她奶奶叫走了。 春眠見她一步幾回頭,朝自己笑的臉都僵了,胸口悶悶的,有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