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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狼驅(qū)虎

    

引狼驅(qū)虎



    晚風習習,夕陽殘照,半矇昧的天空挽留著太陽的最后一抹余暉,污染嚴重的天空難以看見星光,天的一角,如尸體一般僵硬的圓月吊在上面,白得像是劣質(zhì)的油漆,散發(fā)著熏人的惡臭。

    謝意平站在陽臺上,憑欄遠眺,別墅的位置位于山腰,從她這個角度,她可以看見絢麗的城市夜景。雖然還沒到夜晚,但城市中的霓虹燈已經(jīng)沖破了污濁的空氣,在強勁的人造光下,月色未盛便已闌珊。

    上下城區(qū)的界限分明,明亮多彩的天空的另一邊,黑暗如云一般滾滾卷來,卻撞在了一道無形的墻上。

    涇渭分明。謝意平抱臂,緊了緊肩頭的彩織披肩,繁復的花紋僅憑機器無法做到,她鐘愛傳統(tǒng)的手藝,但卻想要推動時代向前一步。

    裴為玉發(fā)現(xiàn)她了。謝意平想,這是意料之內(nèi)的事,她拿不到證據(jù),但對立已成事實。

    裴為玉會殺她嗎?

    暫時不會。

    她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替代者,她不缺少像她一樣恭順的棋子,但她暫時還找不到機會把她拔下來。

    那么這個機會該什么時候來?

    她要給她機會。

    一個絕佳的,就算她沒有準備好,也會下手的機會。

    她必然會趕在初春召開的第十一次人民會議之前動手,狩獵事件中她損失了一些有力支持者,因此在人民會議上,她并不一定能穩(wěn)cao勝券,成功駁回議員們多次提出的仿生人試投入使用計劃。

    她之所以不愿意開這個頭,是因為她深知仿生人一旦投入市場,社會必然會引發(fā)劇變。仿生人并不只有娛樂價值,計劃的支持者們最終是要將它們投入政府工作,取代腐敗的警察系統(tǒng),即便已經(jīng)做到了如此地步,它這也不是最終結(jié)局,更復雜的耶穌計劃快要完成最后測試了,在他們的藍圖中,未來將是公平的、正義的,沒有人會遭受不公,也沒有誰能擁有特權(quán)。這恰巧也是裴為玉最不愿意看到的。

    她遲早要殺了我。謝意平瞇眼,看著天空慢慢黑盡,她想,機會很快就會來的,就看裴為玉會選擇怎么做了。

    在這之前,她還有一件事要做。

    林流。

    林言今晚依舊沒有回來,工廠的暴動一天勝過一天,林言不得不去處理發(fā)了瘋的工人們,但這也是最后幾次了,在仿生人投入使用后,這些廉價且不聽話勞動力即將被掃進歷史的塵埃中,也許會消失在社會上,誰知道呢。

    這是有益的進步,不是嗎?

    謝意平扶著溫潤的木質(zhì)樓梯緩緩下樓,家居拖鞋的聲音輕而悶,她望著在餐桌兩邊對峙的年輕小孩兒,抿唇捏出一個微笑。

    別傻坐著了,吃飯吧。

    顧嫂見她下樓,便上前給她拉開椅子,謝意平點頭致意之后,側(cè)身坐了下來,她翹起腿,雙手拿下披肩遞給顧嫂,說:流流,對meimei溫柔一點,拿出jiejie的樣子來。

    回答她的是林流委屈的視線。

    謝姨,沒關(guān)系的。赫昀也就是來自下城區(qū)的小老鼠赫小五說。

    林流瞪了她一眼,她張了張嘴,還沒等說出話,就被謝意平截斷了。

    在學校學得怎么樣?同學有為難你嗎?跟得上學習進度嗎?

    赫昀點頭,她坐直了身體,一板一眼地匯報道:還可以,雖然很難,但我會努力的,我和同學都不太熟悉,但沒關(guān)系,我也沒有空,畢竟還有那么多東西要學。

    那就好,不要著急,會跟上的。謝意平笑了笑,喝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苦澀的味道在舌尖流淌,這么多年了,她都沒有習慣葡萄酒里藏著的淡淡苦味。

    她又看了一眼林流,捎帶問道:你呢?

    你呢?真冷漠,連名字也不說。林流不作聲,惡狠狠咬著嘴里的牛排,rou香在口中回彈,可她卻味同嚼蠟。

    真偏心。

    林流似乎忘了幾個月前看到的丑陋景象,也許是一場夢,在謝意平云淡風輕的態(tài)度下,她不禁懷疑自己做了光怪陸離的春夢。

    怎么會呢?

    端正嚴肅的父親、溫柔可親的母親還有冷淡別扭的jiejie怎么會做出這種事呢?她漸漸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也許是夢,又也許是自己的臆想

    盡管她想質(zhì)問謝意平,但卻不知道從何問起,最后她也開始質(zhì)疑自己,一定是夜色太濃,害得她都眼花了。

    緊接著就是赫昀的入侵,她對此感到猝不及防,她討厭一個陌生人闖進自己的領(lǐng)地,尤其是侵占了岑厭的位置。岑厭只是去留學,又不是不回家了,謝意平卻一點也不尊重她,把她的房間給了一個陌生的小丑,仿佛岑厭不是她的家人一樣。

    赫昀人很好,好到虛偽,一副小心翼翼討好自己的樣子,讓林流覺得她又可憐又惹人厭煩。

    可是謝意平卻一副看不透的樣子,林流覺得赫昀像極了諂媚小人,可她偏偏又是謝意平的恩人,這讓林流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她應(yīng)該感謝她,可對方的姿態(tài)又低到極點,讓她一點該有的尊敬也難以產(chǎn)生,仿佛她就是謝意平大發(fā)善心撿回來的狗一樣,只會對她們搖尾乞憐。

    我吃飽了。林流放下叉子,推著桌子站起來,椅子和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轟鳴,她抽了張紙,擦了擦嘴,然后丟進了盤子里。

    她故意看了一眼謝意平,與對方對視上的一刻,她還是被那淡漠的神色給氣到了。

    謝意平只點點頭,說:去吧。

    然后邊繼續(xù)和赫昀聊天。

    林流躊躇了半分鐘,扭頭,重重地踩著樓梯上去了。

    嬌俏的少女姿態(tài)像極了謝意平年輕的時候,她回想起當年,自己也是這么和岑清賭氣的,不同的是,岑清不會來哄她,而是一板一眼跟她講道理。

    她面含微笑,對赫昀說:別在意,流流就是這樣小孩子脾氣,過幾個月就好了。是我連累你了,怪我沒和她提前溝通。

    赫昀搖搖頭,她戳著盤子里的蛋,說:謝姨,我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

    別這么說,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才對。謝意平拍了拍她的小臂,安撫道:你就放心住在這里吧,林流的事我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