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十九章
柜子上尖銳的棱角不留余地的撞在季舒白腰上。 那貪圖美觀的把手也是鋒利的設計,這一下撞擊來得兇猛,臉頰直接撞在把手的邊沿上,劃開一道頗長的口子。 很快有血珠滲出來,匯聚成一抹鮮紅流淌而下。 季舒白皺了皺眉。 但她還是一聲不吭,連吃痛的悶哼都未曾有。 博士沒叫她起來,她就維持這側身趴伏著的姿勢。 柜子上方是一盞水燈,里頭的水因為電磁場的原因,時時刻刻緩緩流淌,帶著里面的亮片不斷變換。 背景是銀河,里面的是不斷流轉的星辰。 很精美漂亮的一盞燈。 此刻因為這次撞擊帶著它晃動,里頭的液體也因此搖晃。底座已經不穩了,磕在柜子上發出聲響。 沒有人去扶正它,最終跌落下來,途中磕在柜子邊沿,玻璃外殼的水燈出現了裂縫,里頭的水滲出來,整盞水燈最終掉在季舒白身上。 首先是肩頭,而后滾落至側腰,那些碎片落在季舒白身上,只有堅硬的底座最終滾到一側地板上。 里頭的水也浸了季舒白一身。 她看起來狼狽極了。 那些濺出來的液體落在季舒白的側臉,脖頸,鎖骨,順著胸口往下淌。 季舒白一動不動。 原本不該有自己想法的任務機器,此刻思緒飄散得很遠,這一幕,實在叫季舒白熟悉。 在她還不能記事的時候,就被父母遺棄了。她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在有記憶起,就是在一個風燭殘年的奶奶身邊。 奶奶告訴她,她在路邊撿到自己,大冬天,連裹身布都未曾有,撿到她的時候跟小老鼠似的,再遲一點被發現,或許已經被凍死了。 后來,奶奶去世了。小小的季舒白哭天搶地,也沒能把奶奶從死神手里搶回來。 奶奶連名字都還沒給她取,只是用方言叫她白兒,白兒。因為撿到她時,大雪漫天,茫茫一片白。 季舒白開始流浪了。 她撿野果,撿垃圾,尋求一切能讓她活下去的手段,倒也是磕磕絆絆的慢慢長大。 一個雨后的傍晚,在夏日暴雨的間隙中,她剛從躲雨的屋檐下出來,不慎一腳踩空,跌倒在雨后的水洼里。 地面極濕滑,她甚至滾了半圈。 一身泥濘。 水洼里混著山區小鎮里積累多日的泥土灰塵,此刻全滾在季舒白身上,她渾身濕透,沾滿泥灰。 換做別的同齡小孩,或許早就因為跌倒的疼痛或是渾身的骯臟泥濘而哭泣,但對于季舒白而言,這么多年的流浪生活告訴她,哭泣是最沒用的東西。 季舒白一聲不吭,她對此刻的情況已然習慣,摸了摸水洼地面,確定沒有任何尖銳的能傷到自己的東西,方撐著胳膊起身。 還有些泥水濺進眼睛里。 她伸手揉了揉。 而后看清身前停了一雙腿,精致的高跟鞋,腳背上絲毫泥點都不沾。 她抬起滿是泥濘的臉,看見一個金發女人,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想到這里,季舒白緩緩抬頭。 看見季懷玉站在自己面前,一如記憶中的模樣。 她一時間有些恍惚。 季舒白慢慢站起身,將身上的玻璃碎片拂去,也將記憶里的渾身泥濘拂去。 她在季懷玉面前站直了身子,再次恭敬低頭。 老師。 知道我為什么打你么?季懷玉的聲音依舊未變,她總是面無表情,一雙眼睛深邃又銳利,只看到人心底。 我難得回國,你就給我備了這么大的禮?金發博士目光似刀,落在季舒白身上。 可她最得意的杰作只是站在她面前,一聲不吭。 許久,直到季舒白制服上的水漬留下的深色變得淺淡,季懷玉開了口。 越長大倒是越倔強,越不聽話了?我才多久沒聯絡你,你就被標記了?季懷玉轉身坐在椅子上,沒有再盯著季舒白,她抽了張抽紙,細細擦拭自己的拳鋒。 對于這件事,是我要求的。季舒白抬起頭,目光認真,看著博士的面龐,也無需多解釋。 季懷玉擦拭手背的動作依舊緩慢優雅,連停頓都未曾有。 那盒抽紙朝季舒白臉上扔過來,季舒白揚手一接,瞬間明白了博士的用意,她抽了一張,掖了掖臉頰上的血液。 還記得我要求過你什么嗎?季懷玉問。 任何時候,都必須獨善其身,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能泄露自己的信息素,更不能將自己的等級透露人前。 季舒白剛想回答,她尊敬的老師卻接著開口。 你知不知道,你打亂了我所有計劃。季懷玉緩緩抬眸,翠綠的眼睛好似叢林綠妖,對視一眼就攝人心魂。 我愿意接受懲罰。季舒白說,她目光一如水晶澄澈,不卑不亢的與季懷玉對視。 博士嗤笑一聲,好似在嘲笑她的愚不可及。 那好,你就好好體會,無法掌控身體的是什么感受。到那時,你會感謝我的良苦用心。博士抬起手腕,當著季舒白的面把cao作頁面調出來。 放映器的防窺視功能叫旁人無法看到其中信息,季舒白也無意去窺探,她目光落在辦公桌桌面上,玻璃潔凈透明,一縷陽光落在上頭,映出反光的倒影。 你現在下班回家吧。季懷玉已經收了cao作頁面,她抱著胳膊看著季舒白,我會幫你在警局批一周假期。 而你,好好享受這一周。 季舒白眼皮一跳。博士的話聽在耳朵里,那享受二字,已經被自動替換成別的含義來理解。 看來,老師仍舊希望她好好反省。 是。季舒白也不多話,轉身出了房間。 地面上那一灘廢水還在原地,玻璃碎渣邊沿反出細碎的光。 季舒白在出門之后,第一時間給于忱發了條信息。 【小忱,我這邊發生了一些事,或許會很忙,晚上不用來接我下班,忙完之后我會告訴你。】 【好。】于忱的信息回得很快,過了不久,又附了一張照片過來。 她坐在餐廳隔間的角落里,背靠著透明的玻璃,長發被撥到一側,笑得眉眼彎彎,唇紅齒白,溫柔又艷麗。 【很美。】 于忱那邊沒有回信了。季舒白正要將對話框關掉,又看見于忱發了一張照片。 精致的咖啡杯,看上去就香醇濃厚的咖啡,好似是在告訴季舒白她在咖啡廳里。 一只素白的手擱在咖啡杯旁邊,比了個愛你的手勢。 季舒白臉一紅。 【明天見。 記得想我。】于忱回信。 季舒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割傷,還有眉骨上那一拳頭 明天的話,按她的體質,應該也恢復了吧? 【明天見,小忱。】 季舒白只覺得自己腺體在不停地一跳一跳叫囂著。 自從博士在光腦上cao作完之后,便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蘇醒,體溫越來越高,心跳也越來越快。 發情期來了。直覺這樣告訴季舒白。 騎著摩托車在回家路上,季舒白感受著那明明腫脹卻空虛的腺體,還有腿間愈加不聽話的物件,抿緊了唇。 她拐了個彎,進了一家藥店。 您好,請問需要些什么?導購小姐迎上來。 抑制劑。季舒白說。 她盡可能的控制不斷鼓動的腺體,抑制信息素的流瀉。這次反應劇烈無比,她緊握的拳頭都在顫抖。 現在的她不確定,如果沒有抑制住信息素,任由它釋放發散,那么脖頸上的植入物還會不會有用,她泄露出來的信息素,是D-級別的 還是S呢? 她不敢保證,她的信息素也不能因為這次突如其來的發情期爆發。以防萬一,她只能咬著牙克制著腺體。 請問您需要什么等級的?導購小姐十分稱職又得體的問道。 季舒白想了想,最終開口,最好的。 導購小姐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并沒有因為季舒白身為下等Alpha,卻要購買最上等的抑制劑,而出現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雖然第一次使用抑制劑,但季舒白的手四平八穩,冰涼的液體緩緩注射進腺體里。 面容清冷,表情總是淺淡的警察,卻慢慢皺緊了眉。 于忱撐著下巴,方才收到季舒白的訊息,叫她心頭一顫。 季舒白解釋得萬分得體,但她卻始終覺得哪里不對勁。她對自己不夠自信,她總不自覺擔心季舒白會得知自己的過往,會嫌厭自己骯臟。 會由此不再喜歡自己。 她不敢細想這些,她害怕終有一天,季舒白會對自己提出分手。 方才收到的訊息里,是今晚不會見面的意思。于忱咬了咬唇,卻也沒敢多問,只是自拍了幾張照片,又翻來覆去選定了最順眼的一張,發給季舒白。 【很美。】季舒白說很美的時候,一定是眼神認真,眸光清亮的模樣,于忱這樣想著。 【明天見,小忱。】 于忱總算放下心來。她舒出一口氣,卻感覺自己現在小心翼翼的模樣 多脆弱啊。 似乎一磕一碰就會碎。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她因為季舒白,而變成這般不能自已的模樣。 于忱靠在玻璃窗上,好似疲累的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好似這樣就能將自己藏起來。而后,極輕極淡的嘆了一口氣。 過了不知多久。 情侶信息系統彈出一條信息,于忱點開來,發現季舒白回了家。 剛剛和自己說完忙工作,今天沒有辦法見面,在還沒下班的時間里,卻回家了嗎?這其中緣由,于忱想都不敢深想。 無論怎樣,都會引到她一直害怕的事情上去。 她意識到自己這樣的狀態很不對,季舒白明明很好,她卻總是多想,總是害怕,這對季舒白不公平。 她依舊背靠著玻璃和隔間的角落,在盛夏的天氣里,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嘀嗒 于忱點開信息框。 【小忱,可以的話,你能來一下我的公寓嗎?】 【發情期到了,我似乎控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