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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快要結束了。

    意識到這一點時，你正坐在人魚濕漉漉卻被你的體溫暈染得溫熱的懷抱里，把玩著他白銀般的長發。一陣海風吹過礁石，遲鈍的你不由自主被悄無聲息到來的秋意涼了個激靈。

    似是覺察到自己偏冷的身體無法帶給你溫暖，人魚有些不知所措，只一味把你抱緊，叫你緊貼著他冰冷有力的胸膛，聽見里面炙熱的心跳。

    一直被你刻意遺忘的分別突然清晰定格在你們的日歷上，數著距離開學的天數，你有些難過，有些恐懼。

    你沒有安全感。

    前幾日鯨群古奧森嚴的告誡仿佛還在耳邊緩緩繚繞，未言明的嘆息潰散在空曠的深海。你害怕，你怕失去你的人魚，害怕看他如童話里的小美人魚一般，溶入大海翻卷打在趾間的白沫里，害怕他從這個夏天奇艷詭秘的記憶里淡去。

    你遷就著人魚過緊的珍重懷抱，任由手臂被他摟的微疼，眼神一點點黯淡了下去。

    人魚敏銳地覺察到了你的情緒，在你這些天反常地向他不斷索取更多的時候，他好像有些預感到你們即將要面臨的處境。

    你抿著唇，不知道要怎么跟人魚講述這件事情。

    你的城市并不沿海，雖多湖區，但要人魚冒著被人類發現陷入萬劫不復的危險，踏上這么冗長艱辛的路程逆流而上，卻更不現實。

    可你不具備每周回來的經濟實力，也不具備藏匿人魚的能力，更不具備出事后護得住人魚的權力。

    你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這是一個叫人無可奈何，卻又萬分殘忍的事實。

    你如溺水之人緊攬浮木一般，緊緊抓住人魚強壯有力的手臂，想抬頭看自己的戀人，卻又不敢和那雙專注澄凈的銀藍色眼眸對視，不想要他知道自己的懦弱和無能為力。

    如果自己離去，人魚會怎么辦？

    你開始不受控制地想象起這段感情的未來。他可能在這里繼續守著你住過的屋子，疑惑戀人為什么再也沒回來過，在寂寥的夜里擱淺在沙灘，泣著悲傷的歌；或者被心懷不軌的人類抓住，貪戀美色、抽筋扒皮、食rou取骨；又或者，他不再癡癡等待，轉身投入蔚藍海洋，與那位錯過的人魚小姐交頸纏歡

    你沒有發現你的指尖在微微顫抖，人魚銀亮的眼眸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靜靜地落在了你無力的指尖上。

    人魚松開了他那個過緊的懷抱，一只手輕輕抹去你不知何時已然垂落的淚水，冰冷如蛇信一般的唇舌慢慢吻在了你臉頰的淚跡上。

    他微垂著那雙漂亮的眼，一眨不眨地認真望著你，唇瓣緩緩落下，溫柔印在你冷的有些發紫的雙唇上，他一向很有耐心，摟著你靠他更近一些，笨拙地想要安慰你。

    你想向他扯出一個微笑，卻發現這是徒勞。你低下頭避開他柔軟的唇舌，斟酌著詞句，慢慢把即將分離的事實告訴了他。

    事情說完，你最終也沒忍住抬頭，望進了久久沒有反應的人魚的眼睛。你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壓抑的銀藍色，似是月色下深沉暗涌的禁忌海域，他第一次難得的視線沒有落在你身上，而是怔怔地越過你的發頂，看向無邊無際的大海天際。

    那正是夕陽落入瀚海，艷染一面的火紅，一層一層的海浪如音律的波紋跌宕起伏，揉碎了那片云霞，明滅在渙散的海面。

    人魚的眼眸里也如這漸漸推碾的波浪一般，打碎表面露出了里面真切的哀傷。此刻他美麗的眼睛里，銀色是殘月的余輝，茍延殘喘藏在云霧的間隙中；藍色是海洋風暴摧殘過的天空，憂郁破敗，空色中似還帶著星點神秘深海翻卷上來的緘默水汽，風一捧，絮語哭泣的都是亙遠的星空。

    人魚收回那般叫你覺得無比遙遠的視線，低頭弓著身子抱起你，叫整張臉深深埋在你頸窩當中，不知在思考著什么。

    過了好半天，他無聲呼出一口氣，拂過你頸邊細膩的肌膚，帶起一層雞皮疙瘩。

    你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