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一點不想你
58.一點不想你
黎昭最終還是堵到了張迦南。 有好幾次,張迦南看著黎昭給他發微信的頻率,都差點懷疑,黎昭是不是對他本人有什么想法。 張大律師,真不厚道。你真是女人還難約。黎昭看著張迦南走出電梯,坐在大廳,又一次來了個突然襲擊。 你真是比某些渣男還頑固。 你有案子找我? 沒案子找你,就不能約你吃飯嗎?再說了,跟我處好關系,你以后的案子和資源不會少的啊。黎昭一直覺得奇怪,他自認出國前,和張迦南的關系還算挺好。 要是非給張迦南一路躲著黎昭找個理由,那么最大的動因就是,他不想裝了。 他不想再裝著跟南珂一直做炮友。他總想著總有一天自己要坦白。而坦白路上最大的阻礙,就是黎昭。黎昭的存在無疑是給他本來就立場不堅定的愛情幼苗雪上加霜,尤其是在他這個犀利毒蛇的旁觀者看來,南珂分明沒有放下他,再說得更可氣一點,南珂還愛著他。 他跟南珂都對黎昭的突然存在和陰魂不散裝著滿肚子的氣。 你這幾年跟南珂的關系怎么樣了?黎昭沒跟他繞彎子,一坐下來就開門見山。 張迦南看著窗外,腦子里兩個小人在打架,誰都吵不過誰。最后他只能發揮中文摸棱兩可的特質: 還可以。 還是那種一見面就尷尬的狀況嗎? 張迦南勾了勾嘴角,哥哥,我和南珂是那種一見面就zuoai的狀況。 那當然會緩和很多。她現在看到我不會很尷尬。我jiejie剛生了孩子,她很喜歡小孩子,會經常過來看。 是嗎。那恭喜啊,你當舅舅啦,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女孩兒。 真好。 我也覺得挺好。你不回來就是最好。張迦南心里暗戳戳地想。 南珂,是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 終于問到點子上了。張迦南揚揚眉毛。 應該快了吧。她身邊不怎么缺男人。畢竟有我在,還缺誰?張迦南自戀地想。 她之前也談過男朋友了是嗎? 你以后,就是楊一陽。是個醫生。可惜了,那個不行,滿足不了她,談了一年就分了。后來的一年到現在,追她的人還真不少。你完全不用太擔心她孤單,愛她的人,追她的人,特別多。 是嗎?黎昭安靜了一下。 我把爺爺奶奶在這邊安頓下來之后,就想跟他們坦白,我會和宋老師離婚。 媽的,早干嘛去了,早知道現在會離,有本事當時別結啊?這個時候倒是顯得大義凜然了?張迦南不知道自己何時開始,已經完全轉變了立場和角度。以前能想明白的問題,現在依然能想明白,只是再也不能袖手旁觀。 離婚干嘛呢?你們兩個早就結束了不是嗎? 我看到她的時候,還是沒辦法放下。黎昭眼神暗淡了幾秒。 這是多早的渣男語錄啊。黎昭,你但凡有些時候多想著吃一點虧,也不至于現在誰都看你不順眼。張迦南心里暗罵。 放不下又能怎么樣呢?她不適合你啊。你離了婚就能娶她嗎? 如果她還愿意嫁給我的話,我當然愿意破除一切阻礙去娶她,如果不愿意,也至少讓我有這個資格,再以一個追求者的姿態去愛她。 張迦南沉默了。能逼著黎昭說出這話的場合不多。可誰知道后來情況會變成什么呢?你捫心自問,干了當初那檔子事以后,南珂還愿意跟你有任何關系嗎? 這話跟我說,我也沒辦法啊。張迦南用這句話結束了那次他和黎昭的短暫碰面。 他在心底里確定,南珂絕對不能和黎昭再扯上關系。不論是旁觀者的角度,還是他的私心,他都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那次晚宴后,鐘琴給南珂推了不少好項目。她最近沉迷工作無法自拔。想不到黎昭,也沒寵幸張迦南。實在是做這種投資案例分析太難了。她高考學數學都沒這么難過。 這一會兒,她有點懷念那段有楊一陽陪伴監督的日子。 她白天在工位上處理完雜事,就坐在電腦前自己理,請教過鐘琴,接受過不少意見,有些地方依然做得不夠讓自己滿意,晚上回家就加倍地花心思去琢磨。這種晚上睡不好,第二天還要早起的日子,十幾歲的時候過起來除了喊苦也就沒其他的了,可是這快三十歲的時候過起來雖說不喊苦可身體是真的會報警。 南珂忍了好幾天的偏頭痛和低血糖的眩暈,最終在吃什么吐什么的后遺癥里決定自我和解,去醫院看一看吧。 南珂總覺得,每次她去醫院都得出點事兒,這回大概沒有了吧。她走到現在的人生,還有什么好改變的嗎? 那次去,確實沒有出什么太大的事兒。如果遇到宋玉舒不算什么大事兒的話。 最近是身體不舒服嗎?宋玉舒朝她溫柔一笑,說實話,沒人能聽著那么溫婉的語氣看著那么和善的面容,還能拉下臉色的。宋玉舒和宋楚瑤截然不同,成熟的大jiejie總是隨時隨地讓人有如沐春風的舒適感。 怎么說,宋玉舒曾經也是南珂的客戶, 有一點。工作挺忙的。南珂也禮貌地回答了。 然后她拿了藥,準備體面告辭。宋玉舒叫住了她;南珂你現在有空嗎?其實我有些話,是當初在婚禮上看到你的時候,就想跟你說的。 想到那次婚禮,南珂心里就一抽一抽地疼。那根本就不是她想回憶的事。 不用了。我也不用知道。我跟黎昭,現在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了。 說完,南珂就拿著藥走了,中間路過了一片休息區,有幾個老年人坐在草坪邊休息,南珂快著步子走了一段,再往前走,就走不動了,因為她看到了黎昭,和兩個老人坐在一起,他笑得比那天下午的陽光還燦爛,笑得像個剛剛放學的初中生。 爺爺,要再吃一口哦。你最近吃得太少了,吃少了怎么有抵抗力呢,到時候又感冒受罪了對不對?黎昭手里拿著飯盒,還有勺子,喂他右手邊一個帶著藍色帽子,笑得眼瞇成一條縫的銀發老人。 這個我不吃,我大孫子最喜歡吃韭菜餡餃子,我要留著給他吃!老人對他笑。 黎昭無奈地笑:您大孫子吃了好多了,您也要吃啊。來,再吃一口。乖。那樣耐心的神態,像是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可是黎昭越哄越是不能掩蓋面上的擔心,他雙眼里的愧疚和疲憊都被南珂看到了。她是那么善于觀察黎昭的表情,哪怕分開了兩年,再次面對他,黎昭的很多情緒,都還是不能逃過她的眼睛。 黎昭的爺爺患了阿爾茲海默癥,宋玉舒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她身后,看出南珂的猶豫,就抓住了機會上前:其實在黎昭最困難的那一年里,爺爺身體里還有腫瘤。畢竟年紀很大了,開刀也下了很大的決心。當時爺爺都自己在交代后事,說想看著黎昭辦婚禮。所以當時我們就利用了一下結婚這個契機。 而其實,當初,我和黎昭結婚,那個結婚證,真的只是為了利益和其他處資金周轉方便才領的,就跟向工商局申請營業執照沒什么太大區別。 你們這思路,真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南珂心里這么默默吐槽了一句。而其實,她已經可恥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變化。 我和黎昭,還有楚瑤。楚瑤從小就喜歡黎昭,肯定只是meimei對優秀的哥哥的那種單純的崇拜。我們三個人的感情,怎么說呢。肯定是親情更多。這樣的家族聯合在一起,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所以有些時候,感情和關系都可以在形式上劃等號。但是我們三個人的關系,真的還是像兄弟姐妹,是單純的,熟悉的。也真的,就是僅此而已。 那天我們領證的時候,我們倆都沒親自去,都是叫助理領的。領完證以后,彼此的生活也沒有本質變化。我還是住在宋家,他還是住在黎家,說真的,除了在外人面前做樣子,做生意,談籌碼更方便以外,我們的婚姻就真的沒什么其他用途了。這話要是黎昭告訴你,你肯定不相信。但是我來說,可信度會更高一點。宋玉舒看著她,又是溫柔一笑。 我比黎昭大了12歲左右。其實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我是以老師的身份出現的。黎昭當時只有十五歲。已經被訂好就是要繼承家產的,所以他沒得選擇。我知道,黎昭從小就很懂事,聽他爸爸mama的意思,乖乖繼承家產也是為了爺爺奶奶晚年有更好的生活。當時爺爺的身體已經有了癥狀,奶奶的腿早年受過傷,當然是在醫療條件都好的地方生活更讓人放心。 黎昭爸爸把黎昭托付給我的時候,就囑咐過,一定要對他很嚴格。所以那幾年他過得并不快樂。我算是和他一起成長起來的。他到現在都還習慣叫我宋老師,還是把我當成老師,當成親人里的jiejie,甚至當成mama。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黎昭小時候的生活,他其實是極度缺愛的,不論是父愛還是母愛。太多人對他有期待了,繼承家產的壓力太大,做生意的壓力一樣大,他承受著很多常人理解不了的壓力和痛苦。所以有些時候,他要找出口很正常。 在事業有起色之后,黎昭談過幾個女朋友。說實話,大多數都是風月場的為數不多的單純女孩兒。我那個時候才發現,原來他會有意地避開一些刻板的擇偶標準。也算是一點叛逆,黎昭跟他爸爸的關系確實不太好,他喜歡的人也和他爸爸要求他喜歡的完全不同。我以為黎昭只是叛逆了一點,談女朋友也沒有什么不對嘛。宋玉舒看著南珂,彎唇一笑,像是一個發現了孩子秘密的和藹母親要找人分享:直到我那天看到你。我才突然明白了,為什么黎昭都喜歡那樣的女孩子。 南珂疑惑了幾秒,這是什么意思? 那些女孩兒身上,多多少少都會有你的影子。有些女孩兒或許是眼睛跟你像,或許是鼻子,或許是嘴,或許是說話的神態,通通都有可能,只要能讓黎昭發現,那些女孩子都能成為他的女朋友。包括之前那個女孩兒,還記得嗎?晚宴上那個,被楚瑤捉弄了一遭,那個女孩兒,是我們結婚后,黎昭在夜場認識的。具體有沒有發生關系我也不會多問,但是那個女孩兒嗓子沒啞之前,聲音跟你真的一模一樣。所以其實跟你分開的這一段時間,黎昭去找她,或許只是為了跟她說話閑聊,聽她唱唱歌,都是用他自己的方式,紓解內心的痛苦。 南珂承認,她愣了好幾秒,才回味過來,這一連串的變化。 但那個女孩兒不單純。被對家安排了。趁黎昭睡著了,用指紋解鎖了他手機。我也不太清楚,都已經經驗這么多了,為什么黎昭的私人手機還是要用簡單的指紋解鎖,真的太危險了。總之,那個女孩兒確實是泄露了不少信息出去。楚瑤發現了以后,沒有跟我請示,當時看黎昭去頻繁找她,楚瑤已經非常不滿了,就想著給她一個教訓,沒想到把事情鬧得那么大。但確實,這其實也說明了一個很無奈的道理:黎昭這樣的人,是不配休息和輕松的。宋玉舒淡淡一句,卻一字一擊全打在南珂心上。 黎昭的痛苦就在于,他要的其實很簡單。要一個地方安心地睡著,要一個你,能夠快樂簡單又雞毛蒜皮地生活在一起。可是他自己的地位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責任卻要求他,不能放松,不許不小心。普通人可以一睜眼只為某一家工作奮斗,可黎昭所帶領的團隊里,除了極少部分出身優越的富二代之外,大多數都是普通的工薪階層,有些精英通過教育躍升階層,他們每個人都承受著壓力,黎昭手底下的每一個公司都要有條不紊地運作,這些跟著他打拼的人才能源源不斷地創造出新的價值。所有人都有權利休息,都有時間喊累,只有黎昭不可以。你可以說他天生尊貴,也可以說他天生倒霉,在那個位子,就應該有他的承擔。作為老師,這是我這么多年打拼下來,最認可的真理。錢能夷平一切其實意味著錢能成就一切,也能毀滅一切,我希望黎昭不要成為那個被毀滅的人,我會一直跟他強調他應該擔負的責任。 他跟黃瀟金錢博弈那一場,其實是打著自損算盤的。可我告訴他,真相并不是自損。中高層職工里同樣有死心塌地跟著他,卻被那次資金鏈損失強制辭退鬧得差點跳樓自殺的,即使是事后的補償及時跟上了,那些職工對于黎昭的失望也很難彌補。其實那一段時間,他真的真的很煎熬,工作上壓力爆棚,感情上又想念你而不得,而家庭里,爺爺的病也讓他揪心愧疚。他那個時候那么莽撞,可作為一個師長,我更多看到的,是他拼了命地想要留住你。想要你和他在一起。黎昭愛一個人很簡單,和那個人結婚卻并不簡單。因為他背后的利益背后要付出的代價,都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普通人一睜眼看到的是朝陽,希望和日復一日的平靜生活,可黎昭,黎昭一睜眼要面對的就是資產收支,每天數不清的困難和挑戰,每時每刻要應對的好人壞人,在明在暗的對手。而且他是不容許自己犯錯的。他一犯錯,就有無數人要為他付出代價。你也看到了,他甚至不能在一個能讓他安睡的人身邊睡著,因為枕邊人都可能會對他動歪心思。他有說不出口的痛苦,這不是他的矯情,是他的命。宋玉舒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好冷靜,越冷靜越能讓人感覺到這是一位多么厲害的女強人,她的外表不凌厲,可是內心卻比一個閱歷豐富的男人更強大。 南珂聽著,她深呼吸了幾下,命令自己把眼淚憋回去。真是不爭氣,旁人說了幾句話,怎么就為那個人渣心疼了呢?他辛苦,你就不辛苦了嗎?當初他背著你結婚之前就不能跟你說一聲嗎?他找那些女孩兒的時候目的又有多不單純?明明結著婚,還出去找別的女人,怎么看他都是渣男啊....... 可是越想內心的底線就越是往后退,根本沒辦法挽回。就算不說是心疼,至少心里那種咬牙切齒的恨是少了很多,這也不是什么美好的感情,她還是在心里嘴硬地想,她真的不是心軟了。 所以,您今天跟我說這些的用意是什么呢? 我和黎昭這幾天在準備去領離婚證。有些婚前婚后資產這幾天在劃分,所以日期才會遲。但是很快就會領到了。 這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呢? 只能說。我作為黎昭家長一樣的人,對黎昭有一種理解和心疼吧。如果他愿意重新彌補,他離婚以后,希望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他能快樂一點。而且我看的出來,你也..... 南珂沒等宋玉舒說完,紅著眼睛對她說:不可能的,宋小姐。我和黎昭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理解不了你們。或許你們這樣的精英也理解不了普通人。我們不會把婚姻當兒戲。我對他曾經付出過的愛,也沒有辦法用金錢來做個對等的衡量。黎昭放棄了就是放棄了,不用把理由說得多高尚。我也不是傾國傾城的大美女,我沒有什么好值得他回頭。就希望他之后好自為之,不要再來打擾我。 南珂跑出去的時候,黎昭坐在那里,猛然看到了她的背影,然后轉頭看到了待在原地的宋玉舒。 .......................................................................................... 南珂就這么跑去張迦南家了。 當然是已經在房間里難受了好久,想了好多,才在天黑以后問張迦南在哪兒。 張迦南說他在家。 南珂跟張迦南坐在開了空調的房間地板上,喝了一罐接一罐的啤酒。張迦南喝啤酒像是在喝開水,南珂就不行了,喝了幾瓶就上頭,然后醉得一塌糊涂,只有某些下意識出來活動。 張迦南,你知道嗎?宋玉舒跟我說那些的時候,我就跟我自己說,千萬別被帶進去。我又不是黎昭他mama,為什么要那么無私地愛他啊! 張迦南,我現在特別想有個機會,我就當面跟黎昭說,說什么家族利益,說什么利害關系,愛情不能簡單點兒嗎。你要是不能結婚當初就別招惹我!你要是不能給我幸福,就別給我希望,別折磨我行不行。南珂頭靠到張迦南肩膀,然后默默地流淚,以前說不清每天要說多少遍黎昭我愛你,現在她也數不清自己要為黎昭流多少眼淚。 哎呀,這樣說太弱了。真是不解氣。應該這么說: 黎昭,你滾開。 我真的不愛你了。 我一點都不想你。 你哪里有什么好留戀的? 我沒了你,照樣活得好好的,風生水起,每天快快樂樂可開心了! 吼完,她撇下了嘴角,半醉半醒時,無奈又痛苦地捂住了臉。 說假話,真的一點都不解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