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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醒來時,天剛蒙蒙亮,她趴在沙發背上,他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昨夜她沒離開這里,他靜靜的躺著看她,她皺著眉,睡的不舒服,保持那個姿勢,等醒來了,她的整個手臂都會麻掉。

    他想著白天要把這只單人沙發挪出去,換成可以平躺下的長款,他記得書房有款美式的布藝沙發,寬大柔軟。

    他正想思索著,她已醒了,她張開眼微微的笑,像是從美夢中未醒,那笑太淺,只一下就消失,她哎呀一聲,抱住手臂。

    “手臂麻了嗎?”他問。

    “嗯?!?/br>
    他坐起來,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幫她揉,“不要,啊”,她小聲的驚叫著,那種又痛又麻的感覺實在太難受。

    他卻不放手,手掌從手肘一直到手腕,用手指捏住用力的揉捏,只幾下,那種酸麻感已經消失了。

    她甩了甩胳膊,好了。

    “想不到你還挺有勁。”她去收拾桌子上的一片狼藉,酒瓶瓶子,棉球和棉紗布。

    他語氣很不滿,“我看著沒勁?”

    “瘦啊,和我差不多重?!彼挚戳怂谎?,“你這么高的個子,體脂率過低,營養不良?!?/br>
    他沒說話,看著她沉思。

    “等好了就好好吃飯哦,身體會很快好起來的?!?/br>
    他不滿,她當他是小孩,用這樣的口氣和他說話,她看也不看他一眼,收拾完就走了出去。

    他下了床去洗手間,對著鏡子看自己,真的太瘦了,穿上衣服,那張臉還可以看,脫了衣服,剩下一身骨架,像一具標本。

    今天身體的不舒服好像完全消失一樣,即使還有不適,和昨天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臉色并不高興,這不是他身體的反應,替代品戰勝了。

    他和齊思微一起下樓,難得今天一起吃早飯,他到廚房吩咐保姆,“李姨,昨天晚上的鮮蝦蒸餃還有嗎?!?/br>
    保姆很高興,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開口要吃的,“馬上就好?!?/br>
    齊思微剛坐在餐桌旁電話就響起來,聽聲音像是一個男人,直到她把手機遞給他。

    “身體好點了嗎?你電話關機?!遍愬P問。

    “好多了,大哥。”

    “我聽陳醫生說你的身體恢復的很好,堅持住。”

    “嗯”,他和閻錚兩個人平時也不常在電話里聊天。

    還是閻錚主動說,“小四,哥哥很擔心你,你年紀還太小,那些東西會害了你,不為任何人,為了自己,也不能再碰了?!?/br>
    “哥,我不會再碰了?!?/br>
    “我信你?!遍愬P說完掛了電話,他那里正是深夜,他喝了許多酒,想躺下睡,想起陳閻便睡不著,坐在露臺上,一直等到國內早上的時間。

    懷里的人抬頭輕輕吻他的喉結,閻錚低頭接住了那個吻,將毯子緊緊裹住對方,問,“冷不冷?”

    身體緊緊貼著他,只冒出一個腦袋搖頭。

    “黏人,都困成這樣了,我不睡,你也不睡?!遍愬P說著將那雙冰涼的腳握在手心里。

    齊思微胃口挺好的,一盤蒸餃上桌,他推到她面前,他沒動,她幾乎吃光了整盤。

    “是不是你想吃?”她的筷子夾著最后一個,看著一直盯著她看的陳閻。

    “不,我不愛吃那個。”他忍著笑。

    第一次和她一起吃東西,這個女人吃這么多,還這么瘦,吃的東西都去哪了,胸也不大。

    她當然不知道坐在對面的他一臉平靜的看著她,卻是滿腦子的黃色廢料,她還繼續埋頭吃著。

    李嫂來拿空盤,又端來一盤,“多吃點,你太瘦了?!?,做飯的人看別人吃光都會開心。

    “您的手藝真好,很好吃?!彼f。

    “這兩天都沒見你吃晚飯,餓壞了吧,再年輕也別減肥,以后不管多晚你下來,我給你煮飯,冰箱那么大,吃的東西多,煮飯很方便。”

    “好?!彼戎鴾?,答應著。

    昨天半夜她真的餓醒了,但忍著又睡去了,這不是自己家,哪能那么隨便指使人。

    陳閻的胃口不好,她并不勸他吃,李姨也是個本分的保姆,她也不勸。

    “騙我,你說昨天吃晚飯了。”保姆剛走開,他就說。

    她不理他只顧著吃。

    “以后你都要按時吃飯。”他說,她還是不說話。

    陳閻對著廚房大聲說,“李姨,以后做好飯,我不下樓,你就打電話給我,我不接電話,打給齊小姐,知道她房間的電話吧?!?/br>
    李姨嘴里說著知道,又端過來粥,“你們兩個,都不好好吃飯,以后都會得胃病,別嫌我煩,我會按時叫?!?/br>
    很清淡的小米粥,陳閻喝了一小碗,一碟子醬瓜,他見齊思微吃的香,忍不住夾起一塊送到嘴邊咬了一點,卻又放到面前的盤里再沒動,她怎么愛吃這種黑乎乎的東西。

    齊思微看他面前盤里的一片狼藉,都是他自己夾來只吃了一點又放下的東西,果真是嬌貴的小少爺,從小養尊處優,不知人間疾苦。

    飯后立刻開始打針,她熬了大半夜,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全是紅血絲,但她忍著困一直看著輸液瓶,睫毛忽閃忽閃的,分明想閉上眼睛。

    “睡會兒吧。”他說。

    她搖頭。

    “回你房間睡,好了我會打電話給你?!?/br>
    她還是不肯走。

    他閉目假裝睡,希望她休息會,每每張開眼,發現她一直看著他。

    她很快看見他有問題。

    “Eddy,   是不是不舒服?”

    他搖頭,她不信,他已經說不出話,臉色也變了。

    她伸手過來抓他的手腕,他抖得太厲害,她怕針頭傷了他。

    他卻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他握的太緊,她的手掌幾乎變的青紫,他猛地甩出她的手,“出去,你出去?!?/br>
    她不出去,猶豫很久,她立刻從藥箱里取出藥,針頭還沒有碰到他,他看見了掙扎的更厲害。

    “不用那個?!?/br>
    她不管不顧的去抓他另一只手,他的手突然捏住了針管,她再也不敢動了,但眼睛里突然浸滿了淚。

    她突然發現,他的臉色比前兩天還差,像是大病一場的病容,毫無神采,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并不是這樣。

    她開始懷疑自己,私自更改治療方案,不負責任的結果增加他許多痛苦。

    “不是說讓我挺住,為什么你先放棄?”他低吼,“齊思微,如果不信我就滾出去。”

    看見那雙淚眼,身上的痛瞬間感覺不到了,他的心痛到了極點。

    她的手勁松下來,他也放了手,她將針放回托盤里。

    “別哭。”他說,“我想一個人待著,你出去?!?/br>
    “陳閻,比起生命來說,面子一文不值,我在醫院見過太多狼狽求生的人,即使那樣,也無法活下去,你不知道渴望活下去的人,卻只能等死的感覺,沒有錢醫治的人,有錢也醫治不了的人,你是幸運的,你的哥哥沒有放棄你?!?/br>
    他第一次聽到她說這么多話,見她落淚,她太擔心他了吧,他剛才罵她也讓她傷心了吧。

    他問,“你放棄我了嗎?齊思微。”

    她搖頭,“只是覺得你太難受?!?/br>
    “只有一個辦法不難受,你去給我搞點東西?!彼p輕的說,臉上突然有了笑意。

    她點頭,“我明白了?!?/br>
    “你沒有全部明白,你不知道,我很想記住這種感覺。這輩子再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我覺得值得?!?/br>
    中午他的身體很難受還是陪她一起吃飯,她胃口也不好,吃的非常少。

    下午他一直持續低燒,再沒太過劇烈的反應,只是無力躺著一直到她離開。

    她從進了房間就再也沒出來,陳閻躺著靜靜的聽,對面毫無動靜,等到很晚他竟然也睡過去,醒來后他下樓,樓下空無一人,保姆見了他就忙著弄飯菜。他說不吃了,問她,“人呢?”

    她說,“齊小姐一直沒下樓,我打了電話沒接,就沒敢再打?!?/br>
    陳閻想了想,她應該在睡,坐下來吃東西,保姆坐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他。

    不論他吃不吃飯,她都做的豐盛,無論清粥小菜,還是滋補品,若他多吃幾口,她眼神里就流露出幾分慈愛,臉色也高興起來。

    “辛苦你了,李姨?!彼f。

    “還能吃嗎?”她看他今天胃口好了點。

    他點頭,他希望自己好起來,只能靠食物和藥,只要吃得下去,他就努力多吃。

    “今天有什么甜品?”他覺得女孩應該都會喜歡吃點甜的。

    她端出來燕窩,“昨天燉好的,剛才溫過了,只加了一點點的冰糖?!?/br>
    他接過來很快吃完,問,“還有嗎?”

    敲她的門,很久她才開了門,顯然她在睡,雖然穿的整齊,但一副好夢被擾的樣子,扎起的頭發松松的散在臉頰邊,額角被枕頭壓出幾條印子,一張小臉睡的紅撲撲的。

    “怎么不吃晚飯?”他雙手抱胸站在門口問,一副家長口氣。

    她手扶著門框,沒有要出去,也不打算讓他進來的樣子。

    她搖頭,“不餓?!辈坏人俣嗾f一句話,她就要關門。

    他伸出手臂擋在門縫里,“等著?!?/br>
    她站著看他從對面房里端出來一碗東西,“吃了。”

    他不走,在站在門口看著她。

    她接過來用小勺挖了一大口。

    “慢點吃?!彼f,她還是幾口就吃完了那碗東西。

    “能吃飽嗎?”他問。

    她點頭,“我睡了?!?/br>
    半夜她又去他房間一次。

    黑暗里他開口,“齊思微,回去睡,別來了?!?/br>
    她像是嚇了一跳,很久才說,“你醒著?”

    “你開門會吵醒我,回去睡,你站在門口不開燈,像個女鬼?!?/br>
    她一下子打開臥室最亮的頂燈,她穿著長裙,濃密的長發散落一肩,顯的她一臉稚氣。

    她手里握著體溫計和瞳孔筆。

    他被突然亮起的燈光閃了一下,幾乎出現盲點,他剛瞇起眼,就被她用手指扒開眼皮。

    “頭疼嗎?”她問,“惡心嗎?頭有沒有壓迫感?!?/br>
    “沒有。”他說,“不惡心,不頭疼,沒有吐。”

    她看了看體溫數據,還是低燒。

    她穿著寬大的睡裙,飛快走出房間,他只看到寬大的裙擺像朵花兒在門口閃了下就消失。

    她拎來箱子,給他的手指換藥。

    傷口看起來沒有感染,沒有變化,依然沒有愈合的跡象。

    她換好藥,呆呆坐著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愿意她一直在這里不要離開,但是她需要休息,她這幾天熬夜臉色很差。

    “回去睡?!彼p聲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