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早,Eddy,身體怎么樣?”陳醫生關切的問。 “還好。”他點頭。 正說著她推門進來了,陳醫生坐在近前,對他說,“這兩天用藥有沒有不舒服的反應?你還年輕,父母得多擔心啊,閻總啊,千叮嚀萬囑咐的,不放心別人,交給我,我就得對你負責。” 陳閻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也沒有看他一眼。 陳醫生突然覺得他這些場面話說的好生無趣,他在醫院里,哪個病人不是一臉討好的看著他的臉說話。 這種被寵壞的小崽子,他內心厭惡至極,不過有個好命而已,投胎再好也得先有命享,小小年紀就成了癮君子,這種人他見的多,戒掉后大概率還會復吸,直到死。 他給這小子提前下了結論,這輩子基本玩完了,這樣想著他露出微笑,心里舒服了許多。 齊思微拿著藥走過來。 他陷在沙發里,屁股動也不動,伸手說,“給我,思微,今天我來。” 他手法快,一把陳閻的衣袖攏到手肘處,幾下就弄好了。 “有事你叫我。”陳醫生見床頭有鈴,也有電話,站起來迫不及待的出去了。 “思微,你過來”,陳醫生叫。 她正在弄調節器,反復確認后才放下來。 她在門口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一點擔憂,猶豫片刻后她才掩上門出去。 “不要茶,來杯咖啡。”陳醫生坐在客廳,雙腿交疊,神態自若的吩咐著保姆。 咖啡上來了,他喝了一口,“大姐,再拿些糖來。” “陳醫生,我上去看一下。” 他一邊從糖罐里夾糖,一邊說,“不用,思微,你不用時刻盯著的,這一時半會又不會結束。” “我” “哎呀,沒事”,他伸手去抓她的胳膊,“坐下來,坐下來,他的耐受性沒那么強,沒事的。” 她沒再堅持,坐下來。 他還沒喝完那杯咖啡,保姆大姐就把洗凈切好的水果端來,他正吃著突然來了電話。 他忙站了起來,“閻總,很好,他沒事,我看著呢,我現在就在他旁邊,您要不要他接電話。” 他說著大步離開,向樓梯走去。 他說了幾句話突然停下腳步,“沒事,您就放下一顆心吧。” 他收了線,回來坐下,閻家那個傭人走過來問,“陳醫生,你有什么忌口的嗎?” 他站起來,“這就做飯了?行,那你早點做,我下午有事要早點走。” “Eddy。”她一把按住他的手。 他那只正在撕扯輸液針的手立刻停下了,回流的血液幾乎充滿整個輸液管,一條長長的血線從上面垂下直到他的血管里,像條吐信的毒蛇咬住了他的命門。 齊思微站起來調節好高度后,等著回流的血一點點落下來,又給他整理手掌上的膠布。 他滿頭大汗,卻又像是冷的發抖,她將床上的薄被蓋在他身上,他一直看著她,眼神幽深,又黑漆漆的,不知道是汗還是淚,他的睫毛都被浸濕。 “出去!”他低聲說。 “立刻出去。”他幾乎咬著牙齒說。 她不說話也不動。 他咬著唇,猛地仰著頭喘息,那聲音幾乎像是一個掉進陷阱被獸夾鉗住的小獸,咽喉間的嗚咽聲夾著呻吟的鼻音。 他突然身體繃緊,將頭轉到另一側,像要躲著她的目光,但是她伸手按住了他的那只手臂,怕他掙脫了針頭,他另一只手去推她。 他手心的汗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一般濕滑,下一刻他突然捂住了嘴,從嘴里噴濺出來,那些東西全部吐在她身上。 但是嘔吐一旦開始就無法自我控制。 他早飯吃的少,喝了許多水一下就吐干凈,接下來就是撕心裂肺的干嘔聲。 膽汁吐出來,最后什么都吐不出來,只有一些黏膩的水樣的東西,夾著絲絲縷縷的血。 她去洗手間拿毛巾,浸濕了水給他擦嘴,他趴在床沿雙手幾乎抓爛了手下的床單,頭轉開躲著她的手。 她用手按住他的后腦勺,不管不顧將他的臉連帶著嘴巴擦了個干凈。 又去取水杯,放到他嘴邊,“漱口。”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我要去洗手間。” 明明顫抖的幾乎站不起來了,還很倔強。 “你想小便?我給你拿。” 他抬起一雙通紅的眼瞪她。 她面色平常如許,“怎么了,有尿壺這種東西,不必去洗手間解決,還是你要我幫你叫陳醫生。” “我,我還想吐。” “那就繼續吐。”她用腳碰了碰她剛放在地上的盆。 他干嘔幾聲,捂著嘴躺下去了。 齊思微知道他也吐不出什么東西了,她繞到床尾去打開臥室的窗,中午的陽光明媚,白紗簾隔開刺眼的光,室內變的柔和而明亮。 她往返洗手間來回幾趟清理地上的嘔吐物,整理好了后,她到自己房間換衣服。 陳醫生推門而入,“思微?哎,不在這里,她住哪間?” 陳閻搖頭。 他在門口欲往里走,突然止步,皺了下眉頭,掩住了口鼻,轉過頭看離門口不遠的洗手間,咳嗽一聲忙放下手,。 “你怎么樣?”他看見藥袋里的藥已經下去了大半。 陳閻點了下頭就合上眼。 “好,那你休息,我一會再來。” 齊思微正好打開門,“陳醫生。” “思微,下去吃飯了。” 她點頭,但并沒有隨陳醫生離去,她進來走到他的床頭,輕聲問,“還行嗎?” 他雖然在出汗,但看得出已經能忍住了,齊思微想,就算再難受還是要繼續,她去調整點滴,希望再快一點。 “去吃飯,別讓他等。”他說。 她點頭,看了他一眼就離去。 “不累吧,思微。” “不累,陳醫生。” “本來我也該替你幾天的,但這幾天科室太忙,我帶的幾個研究生最近安排要答辯,唉,醫院學校兩頭跑,分不開身。” “你忙著陳醫生。” “這個,大姐,閻總每天來這里嗎?”陳醫生問正在盛湯的保姆。 “閻總剛出差了。” “是啊。”他吃著東西,他剛到這里就給閻錚發了信息,告訴他治療進行的順利。 齊思微吃了幾口,看了看時間,“陳醫生,我得去看一眼。” “去吧。” 推開門,撞進一雙目不轉睛的眼睛。 她將沙發拖到近前,把點滴的速度調到最慢。 “吃飽了嗎?”,他問。 她不過才離開幾分鐘。 “嗯” 她突然眼睛不眨的看著他,他毫不閃躲的接住了她的目光,她站起來,輕輕的將門關上,又反鎖。 他看著她走回來,“Eddy,有些事我想和你說。” “你說。” “之前幾天,你在醫院治療,戒斷反應大不大,是不是沒覺得太難受?” 他點頭。 “這兩天我看過陳醫生之前用的藥,他每天都給你用了替代品。” 他沉默著,只靜靜的看著她,聽著她說。 “我查過資料,也問過我的一些醫生前輩,替代品是給一些成癮很深的人用的,讓他們剛開始戒斷時沒那么痛苦,雖然你的吸食時間不算短,但你還不到必須用替代品的地步。” 他點頭,似乎明白了一點。 “那些替代品對你的治療沒有絕對必要,要徹底戒掉,遲早你還會經歷痛苦的戒斷反應。” “當然,我知道陳醫生更專業,更權威,他擔心會對你造成極大的痛苦,想慢慢來,我原希望你能快速戒斷,這兩天用藥時沒有加替代品,這事陳醫生不知道,是我私自的行為,我太自以為是,我想你能挺住,沒考慮你的感受,你很難受。” “不。”他說,“我不難受。” “我想既然要戒,就干脆點,長痛不如短痛。昨天我看你沒反應,以為你今天也沒事。” “我沒事。”他說。 他的臉色慘白,只有那雙眼睛有點神采,不難受就不會躺著一動不動了,她知道他在逞強,一個倔強的小孩啊,她想。 她隨手拿毛巾擦他額頭的汗,“難受就說,難受是正常的,或許這才剛剛開始,以后幾天我還不知道你會是什么感覺。” 他說,“按你的方法,我能挺住” 她眼睛里有一絲贊許,“好。” “謝謝。”他說,“你叫思微,齊思微?” 她點頭。 “陳閻,我的中文名字。”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