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酸飴
69.酸飴
嬌嬌,寶寶踢我了。賀場蹲在她足邊側身聽著撫著她的小腹,第五個月了,也顯懷了。 溫浴抬腿就踢了他一腳,瞬間將賀場踢了個趔趄。 你沒事干么,別天天老在我旁邊轉悠,煩死人了,快滾! 賀場牛皮糖似的又湊過來,撅著嘴兒討了親親還嫌不夠,活像個跳馬猴子竄過來喂她吃水果,還要附到她肚子上聽寶寶吃水果,溫浴只盼小孩的智商不要隨他,家里有一個傻子已經夠了。 他每天都帶回來一堆吃的玩的,錦帕里裹著一件鵝黃小肚兜,面上繡著個粗粗大大的福字,溫浴突回想起那晚賀場立在鏡前試穿娃娃的小兜,又精壯又可愛,像十萬個為什么里的哪吒,溫浴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賀場知道她在笑自己,轉身捏她泛紅的臉頰,夫妻倆正蜜里調油,安貴送了密函進來。 皇城政變,賀場被急召回京。 溫浴見他臉色不好,多少也能猜到。 我得回皇城一趟。三兩下撕碎密函,賀場起身要走。 不帶上我么? 賀場回首時嚴肅且冷漠,斬釘截鐵告訴她:不帶。 你好兇啊,嫌我麻煩還是嫌我累贅呢? 溫浴勾勾鵝黃小兜,面上有些不爽,筍指一松扔開那件。 嬌嬌,寶寶出生時我可能趕不回來,對不起。你要打我罵我都行,都給我攢著,就是別犯傻。 賀場擁她入懷,藕腕被他握住,嗅她芬芳青絲:乖嬌嬌,我們以后還要生好多好多寶寶呢。 我和你一起去。 她能懂他為何不帶上她,她能懂他的擔憂和思慮,可世事無常,她不想再和他分開了,無法接受,不能承受。 溫浴反握住他的寬掌,也如他那般斬釘截鐵:生同衾,死同xue。 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他怎敢帶她回皇城入那油鍋,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他怎敢帶她們入那油鍋。皇城繁華,在他心中卻已是瘴疬之地。 別再丟下我了。 她踮起腳摟住他的脖頸,有些哽咽。 好,好。 他點頭答應,蹭著她細白頸子答應。 這幾個月做的小玩意兒全都被搗騰出來,撥浪鼓、小老虎布偶、小肚兜、鞋襪、他竟然還做了輛藍粉相間的嬰兒推車,溫浴以前從沒細算過,他的手很巧,人也聰明,他還會插花,會做貓爬架,會做飯煮面,在那個時代里,他還會修家電,會煉鋼,會畫畫,會說外語,好像沒有什么東西是他不會做的。 夜里落雨,他的手一直捂著她隆起的腹部。去年這時他們初遇,前一天的夜里也落了雨,雨過了,天也晴了。 賀場捧撫她的面頰,俯身靠近親吻那雙迷人朱唇,噔噔兩聲從他窄腔里發出,一顆飴糖伴著津液被送入檀口,溫浴嘗到甜味,飴糖游在軟舌上,甜中有酸。 她問他:你為何那么愛吃酸的? 怎的連顆糖都要吃酸的。 他笑答:甜是舌尖的味覺,童時都愛吃甜,因為它是寵愛、幸福、圓滿。可酸是舌頭兩側的味覺,到十七八歲時舌頭兩側的味蕾開始發達,所以叫青澀少年。那個年紀時我沒有嘗過那么酸的味道,前三十年都太平庸了,遇到喜歡的人才感覺到嘴里泛酸,恰恰好,我愛吃酸的,想要愛一個人。 恰恰好。 酸大概是人第一次感覺到失落感,因為它是甜味的變質。當他突然發現生命里有了想要追求的人,得不到的東西,開始失意,他漸漸懂得人生的第二個味覺是酸。 一見到你,我就情竇初開了。 三十歲的情竇初開,溫浴懶得揭穿他,但覺欣慰。 他們徹夜長談,那些年與這些年的點滴辛酸,等待相盼,誤會和團圓,他們抵足而眠。 卯時,肚子咕嚕咕嚕叫了兩聲,她朝另一側翻身,準備迎接他的早安吻,枕邊空了,床榻的那邊如冰寒涼,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