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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絮回到周宅,徑直去了偏樓。 她把十一朵紅玫瑰依次插入長頸瓶中,在臥室挑了個光照最好的地兒,擺了上去。對著花發了會呆,她下了樓往主宅走。 路過停車場,她看見了周長柏常用的轎車已經停在那里。 桑絮的腳步快了些,是清楚的雀躍與迫不及待。 盡管她還沒完全組織好語言同周長柏說,但她很清楚,她要離婚,必須離婚,一天都不想再等。 “夫人,您回來了?!?/br> 桑絮剛邁入主宅,就與候在樓梯口的管家碰了正面。 桑絮點頭與他微笑,“周先生呢?” “老爺這幾日憂心夫人,也掛念著丁老爺子的身體狀況,日日寢食難安,剛剛直說著頭疼,這會該是去園林小路散心了?!惫芗覈@了口氣,言語關切,“夫人,您也勸勸老爺,他本就cao勞,也不再年青,身體可經不起這么折騰?!?/br> 桑絮半垂下眸,沒看管家的眼睛,臉上的笑消失了,只點頭道,“我知道了。” “夫人來找老爺有事嗎?不著急的話,可以在偏廳等一等,我讓人去知會老爺一聲?!?/br> “沒事,我自己去吧。”桑絮搖頭拒絕。 愧疚,并不足以磨滅她的決心。 桑絮繞著園林一圈,并沒有遇見周長柏。想著是與他走岔了路,又趕緊轉了回去。 路過主宅側面,忽而一陣風,吹得樹葉漱漱作響。桑絮下意識尋聲去望,發出響聲的不是頭頂上造型精巧的高樹蒼木,而是主宅墻邊繞的那圈低矮灌叢。 就是在這個地方,她曾偷聽過桑儒與丁怡吵架。 桑絮停下腳步,不禁望向那面窗戶出神。 不過短短數日,桑儒和丁怡兩人竟一死一瘋,即使桑絮是親眼看著桑儒下葬的,可觸及舊景,依然讓她生出一種不真實感。 幾天前,她還和桑儒說過話,現在,陰陽兩隔。 人都會死,記憶都會消失,但回憶這種東西還在活著的、清醒的人的心里,時不時跳出來刺激你,讓你很難將它完全徹底連根拔起。 比如桑儒的音容笑貌,此時就在桑絮那段不美好的回憶里完整地保存著,連同他一起出現過的一草一木,都能提醒著她去回想。 “嗚?!?/br> 細微到難以察覺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悄然打斷了墜入回憶深淵的桑絮。 “嗚?!?/br> 涼風再起,聲音時斷時續,園林小路空無一人,桑絮屏著氣尋向聲音,輕聲走近灌木,高度警惕而驚恐的情緒令她后背汗毛直豎。 不是風聲,桑絮敢肯定,這絕對是哭聲。 聲線很細,音量很輕,像個小孩子。 “誰?”桑絮高聲呵問,彎腰伸手去撥灌木。 聲音戛然而止。 灌木下,隱約露出主宅地下室的出風口,是一排手指粗細的鐵欄桿。 “有人嗎?”桑絮呼了口氣,嘗試放緩語氣,再次詢問。 這次,鐵欄桿下傳出了清楚的抽泣聲,帶著絕望的無畏,“救救我……求你?!?/br> 是個女孩子,聲音非常虛弱,哭泣聲也斷斷續續,像是遭受了很大的痛苦,看不見人也能感受到她的有氣無力。 “你是誰?你為什么在這里?我要怎么幫你?”桑絮著急地大聲沖下喊。 等了許久,再無人應答。 桑絮直起腰,看著灌木叢完全遮擋的地下室,愣站在原地。 “你在這里做什么呢?” 桑絮一回頭,就看見了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的周長柏。 “丟東西了嗎?是在看什么?” 周長柏笑著走向她。 他的笑一如平日溫和從容,金絲邊眼鏡替他遮擋了銳利的眸,更顯出他身上與年齡相符的博學氣度。 桑絮卻莫名看出危險,直覺不安,心臟也開始猛烈地跳動,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那些想要詢問地下室的話,就這么被桑絮全部憋進嗓眼里。 這個地下室,必然是藏著秘密的,管家一直看得很嚴,桑絮知道,所以,她現在必須裝作不知道。 這是輝煌百年的周家,眼前的人是在南安也能只手遮天的周氏董事長周長柏,桑絮不會真傻到信他表面的溫柔,把他劃入可信賴的范圍,也不會盲目認為處心積慮與丁家交好的周家,自身能干凈清白到哪去。 “沒有,我之前曾與爸爸在這里……一時路過這兒,觸景生情了?!?/br> 桑絮擠出苦笑,走到周長柏身邊。 周長柏側身看著桑絮,似是打量,似是安慰,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嘆氣,“他已經去了,去得突然,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不是嗎?你這幾日出去散心,有沒有好一些?怕你傷心不安,我一直不敢打擾?!?/br> 桑絮搖搖頭,“謝謝。” “謝什么,我們是一家人,不該謝?!?/br> 桑絮看著周長柏,抿抿唇,似要說話,卻又沒再說話。 周長柏率先轉身朝外走,“不知你是否知曉,自你父親過世,丁老先生也病了,好端端地卻病情一日重過一日,我已經問過醫生,怕是不能長久了?!?/br> 桑絮聽他又一聲嘆息。 “如果有空的話,你與我一起去探望他可好?我也知道你在丁家不自在,但現在丁怡也病著,我們總不能讓外人說出是人走茶涼的慘話?!?/br> 周長柏邊問邊伸手要牽桑絮。 桑絮故意錯落一步,避開他的手,“好,等探望過后,我還想與您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