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三更)
44(三更)
從桑絮提分手的那天開始,她就被余暗鎖在了他家里。 從一開始的悲傷沉默,到后來的難以置信,再到現(xiàn)在的歇斯底里,桑絮一步一步地把自己困在了對自我的懷疑和對余暗的害怕之中。原本她還能寬慰自己,說只等這個暑期耗盡,只等九月大學(xué)開學(xué),只等余暗從死胡同里轉(zhuǎn)出來,她就解脫了。 直到她看見自己被撕爛扔進(jìn)垃圾桶的通知書,她才終于明白自己一直以來對余暗的了解是那么的淺薄且?guī)в兄饔^幻想。 桑絮坐在窗邊的地板上,掀開窗簾一角,外頭灼熱難擋的日光就刺上了她的淚腺,眼中熱意不斷燃燒升溫。 度日如年,她這次是真體會到了,她委屈害怕得直想大哭。 張婉君去世時她沒有天天哭,桑儒走了她也沒有,可現(xiàn)在余暗像往常一樣照顧她,卻無聲地把她逼進(jìn)角落,逼得她淚流不止。她一個人時哭,余暗在她面前、余暗陪她的時候她哭得更厲害。 她不能理解,余暗怎么會這樣呢?明明是那個最溫柔的、最懂她的、全世界對她最好的余暗啊。 桑絮坐在地上,用窗簾把自己罩起來。她的頭埋在膝蓋上,粘膩guntang的淚水就順著小腿骨往地上滑。 余暗在這時推門進(jìn)來,他看著窗簾隆起的一角,然后走了過去。 他把窗簾撥到一邊,彎腰把人抱起來,放到床上。 “余暗!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桑絮像抓救命稻草一樣,在他松手之前緊緊抓住他的胳膊。 余暗保持著把她輕放在床上的姿勢。 “你讓我出去好不好,余暗,我好害怕,我要喘不過氣了。”桑絮這些日子眼睛幾乎沒消腫過,整日紅脹得像顆被水泡過的杏子。 “你要去哪?”余暗問。 去哪都可以,不是把她關(guān)在家里,不許她出門,那去哪都可以。 可桑絮答不出來,她看著余暗,會有些怕。 “桑絮,一開始就是你先來找我的。”余暗捏著她的手腕,使力讓她松開了抓著他胳膊的手,“你說我要什么,你都給,你要說到做到?!?/br> “我不行,余暗,我做不到。”桑絮不管自己的手被他挪開,又迅速勾扯上他的衣角。 他不會時時刻刻出現(xiàn)在她身邊,他最近甚至連睡覺都不會過來抱著她。桑絮能和他對話的機(jī)會越來越少了,她必須抓住他,她要告訴他,懇求他。 “余暗,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這樣我好害怕。” 桑絮哭得喘息不停,可她發(fā)現(xiàn)余暗在看她時,眼里沒有任何情緒。 他這種眼神給桑絮帶來的是比恐懼更難以讓她接受的難過和心痛。 他真的一點(diǎn)都不在乎。 “余暗!你真的要這樣是不是,我會去報(bào)警的!你把手機(jī)留給我,不就是看我敢不敢嗎!余暗!我敢!如果你非要這樣捆著我,逼我痛苦,那你也別想好過,我恨透你了!我討厭你!我不想再為你擔(dān)心受怕!我不要你了!” 桑絮松開他的衣服,在他懷里咒罵撲騰。 她鬧出得動靜太大,被挪去客廳的秋秋開始“咚咚咚”地用嘴啄門。 余暗充耳不聞。 不管是暴躁無措的桑絮,還是不安啼叫的秋秋,他都不為所動。 他坐到床邊,拉開桑絮不停拍打在他身上的手,強(qiáng)迫她冷靜地做坐在他身邊。 “你不要我了,你憑什么不要我?你不知道自己沒人要嗎?你是被桑儒拋棄在景春的,這幾年是我收留了你,是你求著我要你的。你要知道,除了我,沒人還會愛你。如果你失去我了,你就什么都沒了。” 他看著桑絮的眼睛,是一副非常有耐心的樣子,卻輕聲說出這般殘忍的話。 “絮果兒,我希望你不要做錯選擇?!?/br> 余暗抬手擦掉了她墜在下巴處晃蕩的淚珠。 手指尖輕微的觸碰讓桑絮猛地一掙,她掙開余暗的手往后傾,睜大眼看著余暗,不肯再讓眼淚流出來,“余暗,是你做錯了事,我沒有報(bào)警抓你已經(jīng)是很大的讓步了,但我不可能再跟你在一起了。是你殺了鄒昊,你根本就不是余暗,余暗不會那么做,余暗也不會這么對我。我害怕,我怕死你了,你現(xiàn)在一切都好可怕!” “可我是為了你?!?/br> “你不是!你不要推到我身上來!你根本就是這樣的人!”桑絮大力揮開他伸來的手,“你以前會傷害別人,以后也會傷害我,不,你現(xiàn)在就在傷害我,你關(guān)著我,哪也不讓我去!余暗,你能關(guān)我一輩子嗎!” 桑絮徹底崩潰了,她再難壓抑這些天的痛苦。余暗不僅關(guān)著她,還在心理上折磨她。他只是不讓她出門,可家里的通訊和網(wǎng)絡(luò)都是好的,只要她給桑儒打電話,或者給警察打電話,或者隨便做點(diǎn)什么,她都可以得救。但她沒有,她為什么不這么做?因?yàn)樗龕塾喟?,她終究是舍不得。 她再恨余暗,再氣余暗,那也只是自我感情的拉鋸戰(zhàn),一旦如果牽扯上別的,牽扯出鄒昊的事情,余暗的結(jié)局就不再是她能掌控的方向。是他惡意報(bào)復(fù)讓鄒昊死了,她可以不清楚過程,可事情一旦曝光,警察會查得水落石出,最后等待余暗的還能是什么? 桑絮知道,她的私心害死了自己。 余暗也知道,所以他逼她面對這份撕裂的愛,他要讓她看清楚,讓她清晰地感受,讓她痛苦,讓她承認(rèn)她就是愛他,罔顧自己做人原則和道德底線地愛他。 余暗冷眼看著崩潰大叫的桑絮,臉色越來越沉。他從未見過桑絮這副樣子,他的小絮果兒從來都是堅(jiān)韌的,溫柔的,漂亮的,生動的,就算生氣也是俏麗可愛的,怎么會突然帶上余淑嬌的影子? “桑絮,我把我的一切都給你了,這個世界上我不會對第二個人這么好,如果你要離開我,你也不會找到比我更愛你的人?!?/br> 余暗盡量壓抑怒火,說些淺顯易懂的話。 可他不明白,他言語的根基本身就是錯的,那漂亮話上再擺出什么樣誘人的、正確的道理,也不能改變根本的錯誤。 余暗是真的不能理解桑絮,就如同桑絮和大多數(shù)正常人一樣不理解罪犯為什么要走上犯罪的道路,明明還有那么多種解決的辦法。 鄒昊的死終于成功為兩人引爆了長期潛伏在這段戀愛關(guān)系中的不穩(wěn)定因素,它將通向彼此的橋梁輕易炸毀,這個之前看起來那么穩(wěn)定和諧的關(guān)系在一聲巨響后,坍塌成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