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新安
五十:新安
風呼喇喇吹來,拂動裴花朝鬢邊碎發,她手按住馬鞍前橋,雙腿夾緊馬腹,在身下赤兔馬駝負下奔向大道。那座騎腳力甚健,四蹄輕撒,一下便將人帶去老遠,本來遠在前方的草木道路諸般風景不一會兒便給拋到身后。 “花兒,好玩嗎?”東陽擎海在她背后一手持韁,一手環抱她腰肢,低頭貼耳問道。 裴花朝微微朝他轉臉,眼風含笑。 她幼年曾動念學習馬術,教唐老夫人以不合禮教家法為由阻攔,前陣子她尋思東陽擎海愛好與她共騎,索性提議學習。東陽擎海因此得空便手把手教她,一段時日下來,她大有進益,由最初躊躇不安,到如今享受飛奔樂趣。 目下她所騎這匹赤兔馬,品貌作風與它主子東陽擎海如出一轍,體格膘壯,行動矯健,奔騰中每個起伏扭身都俐落驃姚。 她騎在那雄健活物背上猶如騰云駕霧,雙腿緊貼它疾奔時溫熱肌rou律動,感受馬蹄落地敲響地面,將震動傳回自己身上,所有感覺如此刺激可喜。 她甚至期望親自駕御這匹赤焰雄駒,但赤兔乃是東陽擎海戰場上左臂右膀,與兵甲一般同屬他性命所系,輕易損傷不得,故而不得他示意,她沾也不沾那韁繩。 “你既喜歡,日后咱們常常出來。”東陽擎海由后頭伸手,將她身前斗篷捂了捂,盡管他讓針線房替她裁了騎馬專用、質地輕暖的衣裙,再無著涼之虞。 這日寨里一行人到一處名叫新安的縣城視察,裴花朝沿途看去,由城郊到城內,屋舍清一色半舊不新,原來當地荒廢已久,幾年前重新遷入百姓屯墾。 到了地頭,東陽擎海便投入公務,聽取官吏報告,接見鄉紳,裴花朝則在官舍休息。為是縣令喪偶無妻,由縣丞娘子范氏出頭接待裴花朝,那范氏四十上下年紀,農家出身,相待裴花朝甚為殷勤,卻不是刻意討好,而是由衷親切。兩人閑聊一陣,她生怕裴花朝閑坐乏味,帶她上街游逛。 眾人行了一路,街上青壯男子行過,偶有行動不便,或臉面有刀箭火灼傷痕,裴花朝暗以為奇。 范氏在旁解釋:“這些人多是前幾年在寶勝打仗傷的,我夫君一條胳臂也斷送在寶勝那兒。” 裴花朝記起前幾年寶勝起過戰事,因問道:“可是先前與流寇打仗?” 范氏咧嘴笑道:“是先前與寶勝人打仗。——我們是那批‘流寇’。” 裴花朝一時不知如何措詞,范氏笑瞇瞇道:“所以我見了小娘子,打心眼里歡喜——寨主是咱們這批人的大恩人,小娘子是他身邊人,便也是咱們的要人。” 裴花朝大奇,當初東陽擎海出兵擊潰流寇,該當殺了他們當中不少人,范氏夫君斷臂說不定也與他有干系,怎地他從這幫人的仇人搖身一變成為恩人呢? 裴花朝好奇個中因果,便靜靜聽范氏說話。 “當年老家連年旱災,咱們得離鄉討生活,到得粒米沒著落,一幫人不得不結隊打劫。說來慚愧,咱們知道搶人東西不對,可實在活不了,難道眼睜睜看家中老小餓死路邊不成?說不得,破罐破摔,多活一日是一日罷咧。” 到得寶勝,遇上寨主,咱們吃了大敗仗,只得降了。寶勝那班人先前教咱們打得狠,便要以牙還牙,唉,那會子真是……大夥兒都以為死定了,哪承望寨主出頭,攔住寶勝人尋仇,又將咱們遷到這新安地界,給土地木植米糧種籽,讓咱們放心開墾居住。” 太平年歲,咱們老百姓安安分分,沒少納過一文錢、少服過一日徭役,到了荒年,餓得兩眼發黑,死的死,病的病,皇帝不管,官府不管,還要打殺人,罵我們流寇。唯有寨主,咱們想方設法要弄死他和他手下,他不但放咱們一馬,還開了條活路,新安百姓永遠感激他。” 兩人一路逛一路說,途中經過范氏家宅,范氏邀裴花朝進去歇腳,才進門,堂屋處一把老邁聲音道:“哎呀,倒脫靴!” 倒脫靴乃是圍棋棋形之一,裴花朝一聽這詞便不由自主緩下腳步,循聲望去。 堂屋內,一老翁與一年輕男子對坐奕棋,那男子相貌斯文俊美,正是白禹。 ————作者的話———— 不好意思,因為臨時發現有個環節不妥,今天才更新 此外,跟還不知道的小天使說一聲,我在po18有另一個筆名,叫rou形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