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魚

    周粥換了便裝出來，衛衣，牛仔褲，外面套了一件大衣，長發披肩，私教的氣勢消失殆盡。

    王驁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擱，整個人別別扭扭昂頭走在前面。

    周粥嗤笑，上前兩步跟王驁并走，歪頭打趣他：“怎么，不認識我了啊？”

    “什么？”王驁雙手插褲袋，裝傻。

    周粥沒揭穿他，兩人坐上車。周粥開去長河街。

    車內彌漫著淡淡的香水味，王驁怎么坐都不舒服，開始找茬，“教練，你這車有點小啊！”

    “是你體積大，謝謝。”周粥回擊。

    “你能別老拿身材說事嗎…”王驁薅了兩把頭發，不爽利。他沒減肥的時候別人說他胖就胖著，事實，無所謂。但他在減肥，還老被說胖，就有些打擊人。

    周粥瞥他一眼，嬉皮笑臉的，“現在知道不高興了？早知道，也不會胖了吧！”

    “你知道個屁。”王驁不屑。

    周粥來勁了，“我想知道，你說給我聽聽？”

    王驁不吭。

    周粥沒再問。沒多會兒就到了目的地，王驁先下車，周粥找地方泊車。小旮旯里，找個停車位是門技術活兒。

    長河街一排大排檔，人聲嘈雜，嗆鼻的煙火氣滾滾而上，王驁走進些才找到周粥口中的“王師傅小龍蝦”。

    老板娘眼疾手快，把菜單遞給他，大噸位顧客，得牢牢把握。

    王驁站在擋風口翻看著，點了份招牌酸菜魚，又點了些小菜。坐在露天餐桌旁等周粥。

    周粥笑著過來，麻利地把板凳一勾，一屁股坐下，“點了什么？”

    “酸菜魚。”王驁答，“這不小龍蝦店么，怎么不賣小龍蝦？”

    “夏天賣啊，過季了就沒了。”周粥解釋。

    “你經常來吃？”

    “對，可惜你不能吃哦。”周粥幸災樂禍。

    王驁心思顯然不在吃上，他摳著一次性筷子上細碎的木屑，“跟你同事？”

    “是啊。”周粥看他一眼，突然抬高聲調，“你今個咋回事？怎么突然對我這么好奇了？別告訴我這是鴻門宴。”

    小心思被戳破，王驁心虛，左顧而言它，“我無聊，不行？”

    周粥看著他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間的漂亮面孔，不由想起謝特的話。

    她沉下心，斂眉，肅聲：“王驁，你不會對我有好感吧？！”

    王驁被她的直白嚇了一跳，耳朵瞬間紅了一片，好在夜幕下，她看不見。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

    周粥看他沉默，心尖直跳，再開口已經有些破音，“我比你大10歲！王驁，如果你真有那心思，我不能再教你了。”

    王驁定定地看她兩眼，突然起身走了。周粥想去追，老板過來拉她，“誒誒——”

    周粥匆忙從包里翻出手機，老板見狀說，“二維碼在屋里墻壁上。”

    周粥不得不跑進里面，兩桌子的農民工在喝酒吹牛，酒氣熏天。周粥皺著眉掃碼，信號差，一直掃不出來。

    她不由有些惱怒，不掃了。她折回外邊的木桌，朝老板娘高喊一聲：“酸菜魚呢！”

    “來了來了——”老板娘端出來，滿滿一盆，“還以為你不吃了，小菜馬上上。”

    周粥低頭看著盆里的酸菜魚，毫無色澤可顏，但她知道味道是頂好的。就像王子，現在肥嘟嘟，瘦下來肯定帥沒邊…

    無語，她在想什么呢？周粥扳開一次性筷子，摩擦兩下，埋頭猛吃。

    *

    王驁走著走著就后悔了，他落荒而逃了，好孬。

    就是有好感啊，不然他知道她有男朋友會這么不爽？不然他會天天來健身房？真以為他愛上健身了啊？

    王驁轉身想回去，又駐足。不行，承認了就不能教他了，不教他也行，但她賺不到錢肯定不開心，她不開心，那他也沒意思…

    王驁又轉回。就這么轉來轉去，嗎的，他頭都暈了。他想不通了，也不想想了。

    有兩小孩在一家五金門店外打羽毛球，注意到路邊有個胖子像陀螺似的在那打轉。兩人覺得滑稽，湊在一起用球拍指著他哈哈大笑。

    王驁聽見動靜，循聲看去，惡狠狠地瞪他們：“看個屁！”

    兩小孩一哄而散。

    王驁又回去了，還在路上買了杯奶茶，女的就愛喝這個。他決定先不說，等他瘦到130，私教課結束，他再說。他可真聰明，王驁有些得意。

    回去理由他都想好了：他請客吃夜宵，錢還沒付。

    王驁步子邁大，手上的奶茶袋晃蕩晃蕩。近了，王驁走到那張露天折疊木桌前，此時坐著一對男女，蜜里調油，兩人正互相夾菜。

    他猛得把奶茶摜到桌上，桌子顛簸兩下，他問：“人呢？”

    “呀！”湯汁濺在女人袖子上，她驚呼。

    “你誰啊！”男人把妹把的好好的，突然被打岔，惱怒不已，甩下湯勺，作勢起來擼胳膊要開干。

    老板娘見情況不妙，立馬出來隔開他們。她還記得這胖小伙，趕忙說：“你女朋友剛走，剛走哈。”

    王驁驟然被撫平了。女朋友，這個詞不錯。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