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魅魔

    魅惑解除了。

    “怎么做到的？”魅魔把玩著鎖鏈后的那枚四面體，讓它在月光下流轉出一圈圈的光暈。

    莎琳沒說話。

    用魔法打造的東西撲簌一下炸開，細小的金色光點消失在黑暗之中。

    魅魔似乎有些遺憾，他想去捉住螢火，但終究是徒勞，金沙從指間流下。

    ——他喜歡美麗的東西。

    算了，他也不想去深究魅惑消失的原因，當務之急是面前的小姑娘正在詠唱，荊棘熱烈地回應施術者的召喚。

    啊，不喜歡打斗。

    “我們來談談吧。”

    莎琳沒有理睬他，荊棘纏繞住腳踝，渴望血rou的澆灌。

    “別這樣，”魅魔仍然笑著，空氣中彌漫著魅惑的花香，“我以■■■■之名起誓，在今夜的月亮還未落下，在明日的太陽還未升起的時候，我將追隨您，不再提起我的真名，我的身心都將屬于您，您的意志便是我心所向。”

    莎琳停下了。

    就和鎖鏈一樣，沒有魔力支撐，荊棘化作灰塵，無影無蹤。

    ■■■■是傳說中深淵之母的真名，只有它的子民才能念出那個繁復的音節，以此為名的誓約對所有的惡魔，即便是領主也不例外，都具有強制制約力，是需要小心使用的符咒。

    魅魔鞠躬，脫去偽裝：“我是希溫。”

    桃心的尾巴因為興奮而甩動，惡魔的翅膀完全展開，之前短短的角有了可觀的長度，閃爍著金屬光澤，裸露的皮膚上隱約可見yin紋。

    名為希溫的惡魔低下頭顱，半跪在莎琳面前，重復之前的誓詞：“您的意志便是我心所向。”

    雖然馭使惡魔是一樁帥氣又拉風的美事——前體是你真的能馭使他們，莎琳不太理解為什么自己老是吸引這些家伙，但先前那位有著金色眼睛的惡魔讓她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沒有把他們往死里打的能力，最好不要寄托于惡魔的良心發現。

    “不要，滾。”

    魅魔有一瞬間的錯愕。

    從來沒有人能抗拒他，從來！

    莎琳轉身就走，希溫趕忙追上去。

    他的熱情并沒有得到回應，由光元素凝聚而成的柵欄擋住了去路，但并不很結實，他稍微用力，松散的魔力就散開——他差不多知道莎琳的魔法水平了。

    并不是天資聰穎的類型呢。

    他還記得幾年前活躍在這附近的灰發魔女，魔力強悍到敲爆了所有不敬者的腦殼，回想起她的外貌，還是會有當事人瑟瑟發抖。

    “等等，親愛的，”希溫熟稔地稱呼她，“不要走。”

    “你不是說會遵循我的意志嗎？我的意志就是讓你滾蛋。”

    希溫狡黠一笑：“可我也發誓會追隨您的腳步。”

    果然不該相信惡魔啊。

    莎琳明白自己恐怕是趕不走他了。

    和苜蓿這種天生就會魔法的魔女不同，她發動魔法必須通過詠唱或者獻祭，誠然，她比一般人類要有天賦，但也繞不過去基本規則，而詠唱非常耗費體力，法術維持的時間越來越短，她還看不懂這只惡魔的真實水平。

    魅魔滿意地笑了。

    掌握好分寸是魅惑的核心，而他深諳此道。

    雖然也能用暴力讓她屈服，但那會少了很多樂趣的吧？

    “我知道您想要什么，”沒有太強的魔法天賦事情就變得容易很多，他親昵地環住莎琳的脖子，“珍寶不會引起您心底的漣漪——您的眼睛已經勝過世間萬物，權力不會讓您駐足，只要您想，屠龍的勇士就會跪倒在面前，”

    “讓我來看看，您的意志究竟指向何方，”希溫停下了，壓低聲線，“您想要魔力，對嗎？”

    金色的鎖鏈纏住魅魔的脖頸，這充滿殺意的東西反倒像項鏈。

    希溫知道莎琳的力量不足以造成像樣的傷口，他有恃無恐。

    “讀心術？”

    “您不必憤怒，愛的力量讓我洞穿迷霧，窺見真實，”他并未正面回答莎琳的疑問，“而我恰好能解決您的困擾。”

    盡管知道魅魔很可能另有所圖，不，不是“可能”，他一定有什么目的，可在上當受騙之前，每個人都夢想著自己是天選之子。

    莎琳假裝沒聽清：“什么？”

    嘴角勾勒出不引人注目的弧度，成功了。

    魅惑守則二：投其所好。

    他進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我游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聆聽往來者的故事，即便是最博學的吟游詩人，也不能與我一較高下。在時間長河的遺忘角落，我知道那些逸散的知識，并愿意為您呈現。”

    莎琳看著希溫，表情明滅不定。

    他收起翅膀，在略有寒意的夜晚，白皙的皮膚裸露在外，長發披散下來，五官變得柔和。

    魅惑守則三：女裝。

    男人變女人是最永恒古老的藝術，男人看見了女人，女人看見了男人，于是皆大歡喜。

    他在等待莎琳的回復，誓約到此為止還沒有真正結束，只要等對方親口說出自己的“意志”，他再補充上后續條件，才算真正完成。

    至于條件是什么，就把這個孩子收成自己的使魔好了，這么有趣應該不會輕易玩膩，就算萬一，送給安度西當做禮物也不錯？

    快一點啊，已經迫不及待了。

    莎琳定定地看著希溫，欲言又止。

    “別猶豫了。”他的聲音沾染了魅惑。

    “不是，我從剛才就想問，”莎琳撓頭，“你為什么不說人話？”

    “用了很多的修辭的語言很難懂啊，我聽了半天都不知道你能給我什么呢。”

    “淦！”希溫暗罵一聲，這家伙，真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難道她真的以為，惡魔領主只有這點本事嗎？

    語焉不詳是誓言的忌諱，既然對方不能理解，深淵之母■■■■也不能逼迫約定成立，莎琳可能沒有察覺，但希溫能感受到那些華美文字的破碎和消失。

    好氣哦。

    “我改變主意了，”希溫笑著，沒有了偽裝的善意，他終于露出惡魔一族特有的狡黠，“本來可是互利共贏的交易啊。”

    “只對你有利吧。”

    被戳穿的希溫也不生氣：“不美好嗎？”

    他取下腰間的皮鞭，和床上使用的情趣道具不同，這是實打實的武器，帶著倒刺的長鞭，能撕裂皮rou露出骨骼的殺器。

    他輕動手腕，地面像酥餅一樣裂開，魔力扭曲了周圍的空氣，讓他的影子隱隱綽綽：“或者你更喜歡慘叫？”

    他把碎發撩到耳后：“當然我是無所謂啦。”

    莎琳一聲大喊：“苜蓿！”

    “嗯？”希溫猛然一回頭，然后才想到魔女苜蓿已經被派去香草鎮。

    “別耍我。”

    莎琳已經噠噠噠地跑出去好遠。

    他正要追，卻被攔住了。

    “什么下三流的魔法……”他舉鞭要劈下去，但屏障不為所動，希溫臉色一變。

    “她沒有耍你哦。”

    苜蓿輕盈地從墻壁上跳下，拖著腮幫子，隨手卷起魔法元素的狂歡。

    “莎琳的確能召喚我——雖然就一次機會。”她手里握著先前苜蓿丟出去的石頭，“不過，本來是校準方向用的。”

    她解釋完，希溫已經面如死灰，放棄抵抗。

    幾乎不需要出招，她帶來的壓力完全就不是莎琳那個半吊子能比的。

    苜蓿面無表情，似乎看的是一只老鼠或者其他什么昆蟲：“驚雷。”

    希溫腳下出現十字形的標記，他慌忙展開羽翼，企圖逃離坐標。

    但還是晚了，苜蓿的施法速度快于逃離速度，閃電從天空劈下，把黑夜點亮為白晝。

    “啊——！”

    惡魔的慘叫響徹云霄。

    苜蓿踢了地上的一坨東西，美貌對她來說毫無意義：“小聲點，吵著別人了。”

    希溫抬頭，淚眼朦朧，指甲摳進地板里：“請……再用力些。”

    苜蓿頗為嫌棄地把他踢開了。

    希溫一激靈站起來，麻溜地滾蛋了。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在丟出石頭之后，莎琳迅速跑離現場。

    等她再見到名為希溫的魅魔已經是白天了，正午酒館打烊，獵人們或是酣睡不起，或是外出追獵，只有希溫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蹲坐在臺階上，把玩著手中的小百花。

    潔白的花瓣被一片片撕下，和污水一起流入地下。

    但污穢無法掩飾惡魔的魅力，他在陽光下呈現象牙般的質地，骨鞭收束在腰間，往來的行人不曾駐足，反而染上了幾分寂寞。

    他看著莎琳過來，抬頭笑了，壓出眼角的魅惑：“莎琳。”

    他的臉上有閃電狀的疤痕。

    莎琳雖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什么，但看希溫的樣子，似乎是沒什么危險了。

    “你被打了？”

    他露出一個有點微妙的表情。

    莎琳很樂意看到惡魔吃癟：“太不幸了！但你們的治愈力應該很強吧？”

    希溫不太愿意談起這個話題：“魔女造成的傷口比較麻煩……”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像希溫這樣具有智慧的人形惡魔，絕不是無名之輩。

    雖然莎琳現在并不是勇者，但責任感還在血管里流淌，出于自身經歷，她有點反感這種誘惑少男少女的生物，如果魔女先前對他的行為作出約束的，她也許可以試一試……

    “我愛你啊。”

    ？

    他靠近莎琳，身體投下的陰影包圍了少女，金發被染上了陰翳。

    他不顧莎琳的反抗，讓發絲水一般，從指縫間流下，“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摻雜著魔力的混血，順著風散開，所有的惡魔都在sao動。”

    希溫說的是深淵語，莎琳聽得一知半解：“什么意思？”

    “你很特別，”他笑了，“從你向貝利爾獻上祭品的時候，深淵的大門就已經為你敞開，不管你的意愿如何，■■■■都將與你同在。”

    希溫露出憤憤的表情，要不是苜蓿的禁令，這么可愛的小家伙，已經屬于自己了啊。

    即便如此，他還是想做出嘗試：“不考慮我一下嗎？”

    莎琳還在琢磨他之前的話語，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什么名堂來，隨口拒絕了希溫。

    “那你可不要后悔。”

    “我要后悔什么？”

    希溫意味深長：“我可算是溫柔的了。”

    他話鋒一轉，眼波流動：“你也許毫不了解耶諾誠，我可以帶你走走。”

    “有什么條件？”

    “沒有條件，”他張開翅膀，為莎琳投下一片陰涼，尾巴在她的脖頸上繞了一圈，“樂意為您效勞。”

    她面無表情地扯下軟軟的尾巴，上面還覆蓋著一層絨毛：“不用了，我希望我們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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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大家喜歡這個故事嗎，寫了三四萬字之后到了厭倦期——畢竟大綱的時候就已經爽過了……現在怎么都寫不出想要的感覺，如果大家覺得寫得不太好的話，我打算放棄這個嘗試點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