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危機

    “這女主角不是我。”   韶芍伸手去拿男人的筆記本，順便把脖子后面的頭發撥到了前面：“你看，她脖子后面有兩顆痣，我沒有。”

    “我知道不是你。”季深璞把電腦扔的遠遠的，伸出胳膊攔著她。不過是八分相似，她在床上什么樣子自己不可能不清楚。

    “大家認為是你就足夠了。”

    他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眾怎么想。男人給上報的是參加國外培訓項目，本不至于被辭退，可律所高層在事發后第一時間就做了決定，用韶芍因病自動離職把律所撇的一干二凈。

    互聯網時代，沒人能預測到下一秒的風向會倒向誰。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告訴你會讓事態變得更好么。”

    “可我是當事人啊，有知情的權利。”韶芍皺眉，看著男人起身關了燈。

    臥室又重新陷入了黑暗，窗外的雨聲澆得床單也仿佛濕濕的。女人抬起季深璞的一條胳膊鉆了進去，男人身上殘留的麝香混著須后水的香味像蠶繭一樣把她包裹起來。

    “要是我沒偷看，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我？”

    “回國當天。”黑暗里男人的聲音帶著鼻音。

    “你白天就是在忙著處理視頻的事情對吧。”韶芍把臉貼在他左胸上，她想起來白天男人的疲累，呼吸一下子變得冗長：“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別想太多，一切都回國再說。”

    “給我講講唄，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頭頂傳來聲輕不可聞的呼氣，韶芍扭了扭頭，鼻尖蹭過對方的下巴。黑夜里看不清男人的輪廓，對方的手撫在她后背上，韶芍知道男人是想要讓她安心，可其實她抱著他，是在她在安慰季深璞。

    “不就是次名譽危機么，我沒你想的那么脆弱。”

    接下來回國的日子里韶芍都仿佛無事發生一樣，該吃的一樣沒落下。閑暇時間她又理清了男人的話，這次危機是有預謀的。

    大約一個星期前，一段十五秒左右的性愛視頻突然流傳到了網上。周五上午十點，對方掐算的時間點很好，距離雙休僅剩半天，已經工作了一周的人們在上午十點最容易懈怠，網絡瀏覽量激增，一杯咖啡的功夫就能刷到這段視頻。

    雖然涉及到yin穢色情，視頻很快就被撤下了，但七分鐘有組織的惡意傳播足夠讓視頻爆炸式擴散，公關的效率遠比不過人們私下傳播的速度。

    不過單是韶芍一個普通律師的身份不足以把民眾的熱情引爆，對方設計很巧妙，熱點掛上了竇衍的名字，既蹭足了熱度，又能借兩人的關系引來另一番無妄之災。

    湯臣傳媒集團總裁繼女醉酒濫交

    “遮得嚴不嚴實？”韶芍扯了扯自己的帽子，一件寬松的運動帽衫把她從頭到尾裹起來，口罩上面露出來的眼睛盯著男人：“我們要不要分開走？免得把你也扯進來。”

    國際到達的出口站，季深璞回頭看了貓在自己身后的女人，伸手把她扯了過來：“不用。”

    “真的沒事嗎？”韶芍往四周看了兩眼，大家都行色匆匆，除了安保沒人往他們這兒多看。

    視頻未必人人都見過，見過的人也不會刻意記住她的長相，大家都是路人看熱鬧的心態。

    人們不會關心里面的女主角到底是不是韶芍，也不會關心自己的表態對當事人造成的傷害，唯一刺激到精神G點的是三點一線、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終于因此不再索然無味了。

    自此誰都能說上一句，哦那個韶芍，某總裁的繼女，性生活特別放蕩，說不定和她繼父也有一腿。

    韶芍坐在副駕上，拿著男人的手機在時事熱點下一條一條看著評論，心里自覺好笑。網友的猜測倒也沒冤枉她，竇衍確實和自己有私情。

    “別看了。”季深璞伸手把女人面前的屏幕擋住：“平白影響心情。”

    “有人夸我長得好看耶！”韶芍把他的手扒開，指著下面的一條熱評給季深璞看。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視頻里的女人很好看嗎？】

    下面的評論，她隨手往下滑了滑。

    【不是你一個人】

    【我有個朋友想看看】

    【有資源，私】

    【前面說性解放的那位，怎么這年頭搞破鞋也成新時代標榜了】

    【看過了，叫得像母豬，去p站看國產視頻都比這強】

    【強拉竇衍心機婊，自己做的惡心事為什么要帶上別人】

    【你們竇衍或許是人家野爹呢，等一個反轉】

    【女性之恥嘔惡心死了，她怎么還有臉活著】

    【等一個反轉】

    …………

    評論區像個戲臺子，誰都能上臺喊上兩嗓子，韶芍慢慢往下滑，甚至發現自己的微博私人帳號都被扒了出來。私信里除了來罵她的還有一群男人的雞兒照，她看了看旁邊的男人又看了看手機，頓覺自己要比大部分直女幸福很多。

    “可以了。”季深璞伸手示意她把手機拿回來，網絡上的風向不樂觀，多看無益。

    “這事是一周前發生的，現在熱度下去了嗎？”韶芍把手機遞給他，看著男人停在高速站旁開窗交費。收費員無意往里多看了兩眼，她覺得渾身不舒服，不動聲色地扭開頭。

    現在隨便一個眼神都能讓她覺得對方別有用意，哪怕韶芍自覺心態已經平和了。

    不就是個性愛視頻嗎，她被錄的還少嗎。況且里面的人也不是她。

    “熱度三天前已經降下來了，湯臣旗下的一個演員被曝光吸毒，人們都在關注這件事的后續。”

    湯臣的處理速度很快，到底是占據了國內娛樂傳媒的頂峰，三小時內相關詞條就被全網屏蔽了。第二天換了新的熱搜，幾乎是自殺式公關。

    韶芍想起來之前竇衍之前說過，必要的時候會犧牲手下藝人，沒想到一語成讖了。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嗯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

    “還沒結束。”男人看著前方突然發話：“不知道對方是在針對你還是湯臣，但無論是誰，接下來都會有第二個爆點，大概會在三天后，人們的對吸毒事件失去興趣后是進行二次曝光的好時機。”

    一波三折向來最抓眼球。

    “查出來視頻的最初上傳者了嗎？”

    “三個營銷號，都不是幕后cao縱人。”

    “唔……”韶芍點頭：“但那個人真不是我。”

    她想起來一個人，但不能確定。

    “我想給我弟打個電話。”她要確定一下，是不是那個女人。

    電話撥了三遍，沒有一次能打通。她想給韶顧安打電話，按鍵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不記得他的號碼。

    “我們現在要去哪兒呀？”韶芍把手機放進前面的抽屜里。

    眼看著下了高速就要進入市區了，她想了一下，自己的個人信息披露得太厲害，家肯定是不能回了。

    北川的公寓呢？張口的一瞬間韶芍又猶豫了。

    “老師。”她掐了一下嗓子軟聲細語。

    “不可能。”

    “……”

    “我不能去你家里住著。”韶芍再次否決。

    男人猛地把車停在路邊，扭頭看她的目光讓韶芍戰略性縮脖子：“那也不可能去紫苑國際。”

    “為什么不能？”她梗著脖子，差點就把送命的句子說出口了：他是我爸！

    “竇衍也在風口浪尖上，你去了就是坐實私情的口舌。”季深璞頓了頓，抬手壓上女人的下唇，嘴角溢出來聲輕笑。

    男人的聲音溫和如常，完全不像怒極的模樣。

    女人的下唇被他指肚扯的向下露出來細嫩的紅rou，他偏了偏頭，盯著對方的唇紅齒白緩聲道：“韶芍，你私生活如何我不管，但放在竇衍身上，你們就是上不了臺面。”

    “怎么就上不了臺面！”她伸手把壓住嘴唇的手打開，她和竇衍怎么就上不了臺面了？

    “想再給自己再扣個luanlun的帽子嗎？”季深璞的手在半空頓了頓，重新握住方向盤：“你不顧臉面，他一個公眾人物就不要么？”

    “我……”韶芍被他懟的說不出去話來，一口氣提在胸前。

    按道理來講男人的做法是最優解，可人類的情感總是毫無道理。

    “我和他上不了臺面，我和你就上得臺面了？上下級，辦公室戀情，我去你家就不落口舌了么！你不送我，我就自己打車過去。”

    車里一下子就陷入了詭異的寂靜，韶芍說完就后悔了。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怕別人看你和我在一起會覺得，你也……你也不太好……我主要是有事找竇衍，我……”

    “我可以不去，就，打個電話就行，我真的有事兒找他……”

    男人不回答她，重新發動了汽車，方向盤打了一個轉，調頭朝反方向駛去。

    是紫苑的方向，韶芍吞了口口水，伸手去扯季深璞的袖子：“我不去了！真的，季總，我不去了。”

    她沒骨氣。她什么時候承認自己有骨氣了。

    男人面色如常，在郊區的公路上驅車前行。韶芍見狀咬了咬下唇，安靜地縮在一邊當鵪鶉。

    這張嘴，還當什么律師啊，自己遲早要死在這張嘴上。

    外來車輛無法入內，季深璞在紫園國際的門口拉了手剎。

    “我托人把你在律所的東西送過來，工作后續的事情也不用擔心，結余工資會照常打到你卡里。”

    男人彎身幫她解了安全帶，韶芍看了他一眼，沒有動彈。

    “我們回家吧……”

    “你已經到家了。”季深璞看了一眼紫苑的大門，回頭示意她下車。

    “我不去了。”韶芍看了他一眼，想要扯衣袖的手被對方拂掉了，她不甘心，抬眼又看向他：“你不是說要帶我回家的嗎。”

    季深璞聞言笑了，喉結轉了轉，他坐回駕駛座里扭頭看向韶芍。眼里的血絲還沒消，他一生氣就更加明顯了。

    “我從來沒想過，你會認為我們的關系上不了臺面。”

    “我真不是這個意思……”

    她怎么會覺得他上不了臺面呢。

    她追著男人走了八年，一步一摔磕磕絆絆才終于爬到他身邊。留學的那兩年韶顧安面臨失業危機四處舉債，她又不肯向竇衍開口，欠了兩個月房租后被連著行李箱一起丟出門外。只有拿到導師的推薦信她才能進律所，季深璞讓她的起點門檻太高了，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真的去了他手下任職。

    可這些都無從開口。

    “那我到了后給你打個電話……”韶芍抿了下嘴唇，抬頭看了季深璞一眼。

    男人點頭。

    關了車門，韶芍突然覺得把自己連同過去的時間一起合上了帷幕。她站著一直等到看不見汽車的影子，這才轉身朝入口走去。

    “您好，我找竇衍先生。”

    現在還顧不得傷心，她是真有事找竇衍。

    第二個爆點如果馬上到來，韶芍大概猜到會是什么內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