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挽回（1）

    “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什么都沒做，”包著脖子坐著輪椅連城一臉怒容地看向白蘇，他說話的聲音很輕，稍微說大聲點就會因為極大的痛苦而冷汗直冒，只能捂著脖子深呼吸，所以他只能發出似氣流般有點沙啞的聲音，“我都沒靠近就有人回來了。”

    吳子華看出他語氣里的可惜，仿佛因為沒嘗到甜頭而受了極大的罪而感到不值。連城真是沒救了，差點沒被打成弱智，還色心不改。他那臉的不甘心，讓吳子華有點后悔那女人沒有直接弄死他。

    “別再搞些小動作壞了大事，Boss已經很不滿意了。”白蘇無法平心靜氣地與他交流。

    “我只是想要去看看而已，誰知道那瘋女人這么大脾氣。把我弄成這樣，終有一天我會讓她后悔。”

    “說什么終有一天啊，有本事現在就去，”吳子華笑著調侃。

    第二天睡到很晚才起來的律怡終于感覺精神和體力都恢復了正常的狀態，可她卻懊悔不已，氣自己浪費了這么寶貴的時間在睡眠上，白白浪費了與依靈難得的相聚時光。匆匆穿上衣服就出門了，跑到就餐區看著大家都坐在一起享受悠閑的下午茶，尤其是看到依靈身邊的黎荔和殷璃茉大袋小袋的禮品購物袋，想必她們這個白天都去逛街了。

    昨天還是完全不在狀態的黎荔，卻像換了個人一樣，充滿了活力，抱著換上新買的衣服后更加可愛的小麗麗，驕傲又開心地接受著大家對女兒的喜愛和贊美，就連最頑皮的大兒子今天都乖巧了許多，或許是厲明和依靈這一天一直帶著他，路上跟著一起享受到了無數驚艷嘆絕的目光，所以他學會了要討人喜歡就要像他們那樣文靜。

    正是表現得這么好，他有了好多新的玩具和漂亮的衣服，還有好吃的東西，大家還都表揚了他，真開心。

    “你怎么臉沒洗頭發也沒梳就跑出來了？”依靈走到在酒店奢華就餐區引起矚目的女人身邊。

    “為什么都沒人叫醒我？”

    “你還在睡，是我讓大家不要叫你的。”

    帶著哭腔的女人那一肚子怨氣立馬就消了，但還是難過，“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回去了，我今天可是計劃著要跟你一起去玩的。”

    “對不起，我保證以后每個星期都回一次家，所以，別難過了。”

    律怡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她雙手緊拉著女人的小臂，“真的，你沒騙我？”

    女人點點頭，“有什么好哭的，你知道我不會騙你的。我們上去吧，你要好好洗漱一下。”

    沈西城差點沒被律怡剛出現的那一眼而嚇死，這樣就已經怨恨上他了，以后……該怎么辦，他雖有心理準備，卻仍舊無法承受她未來會恨他的事實。

    半個小時后，變回漂亮模樣的律怡又出現了。相比之前那委屈又怒氣沖天的樣子，現在的她別提有多開心了。這前后的差異和態度的轉變，令那些本就顧忌她的人感到心戚戚然。

    “麻麻，為什么艾叔叔不在？”從出發前來到現在，兩天的時間，讓小志喜終于想起了那個時常會帶著禮物出現，來陪他玩的小叔叔，今天沒有出現在這里的事實。

    那個被禁止提起的人，讓某些人表情擔憂了起來，也讓某些人表情冷了下來。

    “你艾叔叔他有事來不了，下次我們叫他一起來好不好？”殷璃茉湊到小男孩跟前說，卻沒想遭到了律怡不悅警告的眼神。她有點畏縮地別開了臉，沒想到律怡是真的要跟艾洛斷得這么干凈。不準他再住在家里，不準別人提他，感覺要讓他像不存在般徹底從他們的生活里消失。

    “怎么不見墨非和那位大明星？”律怡難得終于將注意力從依靈身上轉移，發現了今天一直不在場的兩人。

    “他們昨晚趕了深夜的班機先走了。”沈西城看了看情緒不佳、陷入沉思的殷璃茉和身心都在女兒身上、心情極佳的黎荔，對律怡說道。昨晚的黎荔心情異乎尋常地好，好得有點讓人懷疑。不僅開懷暢飲，到了后半夜還精力十足地拉著他們去逛夜市，一路吃喝不停。這精力跟白天那疲憊憔悴的模樣判若兩人。

    今天的她，依然開心，卻是母愛滿滿的開心。仿佛昨晚是她正式跟“我”這個身份告別，從今往后以“母親”的身份生活。

    “他真是貴人事忙呢？”律怡也不甚在意，走了也好，免得掀起風波。璃茉倒是非常“懂事”，在他身邊有其他女人的時候就會表現得跟空氣一樣，這么體貼乖巧的好情人，怎么可能不長久。

    律怡倒是希望她純粹只是因為金錢才守在墨非，可是璃茉想要的更多，她想成為墨蘭真正意義上的女主人，墨非是必定會辜負她的人。

    然而羅毅卻似沒注意到妻子前后變化的差異，人雖然休假在外，但心還是在工作上，這一天都拿著手機跟公司下屬們談公事問進度。

    有好幾次她都想單獨找他聊一下，好不容易兩人能面對面坐下來，連個開頭都還沒有，他那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跑出去接了好幾個電話，才匆忙回來，冒著汗的臉是抱歉的笑。

    “工作當然要緊，我等這小會兒都是小事，我只是希望顧工作的同時也要顧家。當然，我不是想要插手你們家庭的事，我只是作為家人在這提個醒，和睦的家庭是需要每個成員用心去愛護的，很多人都以為，我們這些年齡相仿卻毫無血緣關系的人，住在一起，像過家家一樣的感覺。

    “說不定，在某些保守尤其是極端保守的人心里，我們這群人的關系簡直是骯臟惡心又混亂不堪的，他們瞧不起我們不把感情當回事，任何事情都能用金錢和權利去擺弄，連人的感情都能玩弄。你最瞧不起我和西城和墨非這種人吧。

    “先別辯解，我還沒說完。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我也完全理解你看待我們的這種心理。要是我，我也會覺得逼自己未婚妻墮胎害她跳樓自殺的男人是人渣，可這種人渣竟然還能逍遙法外繼續玩弄一個又一個年輕女子，而我又是那個慫恿他離開自己未婚妻的賤人，總是自以為是地對別人的事情指手畫腳，可自己本身就是個品行不端的狐貍精，至于墨非，你也看到了，他玩著家里的女人又在外面找其他女人。

    “真的，連我自己都覺得這種家混亂惡心，比過家家還要兒戲。”

    羅毅沒再像一開始那樣急于辯解，他目光冷靜地看著對面的女人點起了煙吸了起來。

    “不管別人怎么看待我們個人，但是我們確確實實是彼此的家人。我也不是過來解釋讓你對我們的形象改觀的，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想告訴你，即使我不喜歡某個人，但只要她是我的家人，我就不允許別人讓她受到委屈。即便是不關我的事，我能不能管的，我都會管到底，我這個人不要面子起來是很難看的，所以在我還有耐性的時候，那些人就應該乖乖做個善良溫柔的長輩，別讓我親自上門找她算賬。

    “我知道你的意思，”羅毅慢慢開口，“你們當然是家人，當然可以管。我這方面確實做得不好，我母親并沒有惡意，她這個人就是嘮叨慣了，這點我以后我好好跟她談的。”

    “主要問題不在那里，是你跟黎荔兩個人的問題，你只是利用你的母親。你現在是不是后悔了，你終于能體會到她心里有別人，可你卻一直進不去的那種痛苦。如果你想離婚，何不直接點……”

    “我從未想過要跟她離婚，”被人這樣誤解，羅毅著急道，“我只是希望她能稍微，稍微看看我，可她……甚至連我母親的刁難都無動于衷。我不想她再跟你們有所來往，即使要用孩子綁住她的心，我也絕不會讓她走的。”

    煙霧在手指之間升起，律怡看著對面低著頭捂著臉無聲哭泣的男人，心情很不是滋味。

    “律怡，在想什么？”

    將目光從高空中轉回來，律怡看著游到身旁的女子，“璃茉，你怎么總是控制不住你這雙眼，要看就光明正大看好了，我又不會說你，你這躲躲閃閃的樣子看起來像極了那些小處男。”

    “我……”殷璃茉滿臉通紅地轉開了視線，她實在沒辦法啊，眼睛總是自然而然就瞟到了她的胸那里去了，被律怡直接說出來，她覺得丟臉又難為情。

    兩個女人趴在這東南部最高樓的頂層游泳區的邊沿，喝著酒聊著天，看著干凈的星空和遠處漆黑的海水盡頭，耳邊是高空的風聲仿佛還傳來了暗夜海的潮息，盡享這安穩悠閑的歡樂時光。

    泳池外，依靈從嬰兒車上抱起了才一歲大的女嬰，輕柔地哄著，黎荔則慌張地從嬰兒包里取東西，好不容易取出了熱水瓶，里面卻沒水了，只能跑去問服務員要水。

    律怡看著依靈那么溫柔地抱著小麗麗輕聲哼著童曲，想起了當初她站在醫院婦產科新生嬰兒產房前的情景來，依靈不能生育的事實和她對新生命的感嘆，讓律怡覺得無比難過。

    她多么希望，靈能和明結婚，然后擁有自己的小寶寶，她一定會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姑。

    仿佛注意到她的視線，抱著小孩的依靈向她那邊轉了過來，逆光里，依靈的臉柔和得不真實。律怡沉入水里游了過去，不久頭抬出水面，雙手抓住泳池邊，面前的人卻只剩下了搖著奶瓶抱著女兒的黎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