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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寒聲離開審訊室以后,跟劉局長說了說目前的情況。

    沒有提到口供的具體內容,只是說有不錯的進展,接下來要看譚隊的統籌安排。

    劉局本就是個空降兵,只要能有好的交代,他也不會急著追究細枝末節的東西,倒是臨走前跟江寒聲提了一嘴釣魚的事。

    江寒聲自然答應。

    大概兩個小時以后,周瑾才從譚史明的辦公室出來。

    周瑾沒想到江寒聲還在等她。

    江寒聲坐在她的辦公位置,正在看她之前買的中文版。

    周瑾買來是想了解一下江寒聲喜歡的東西,不過她這些天為案子的事忙得焦頭爛額,一直沒有時間看,因此書還是嶄新嶄新的。

    江寒聲余光捕捉到周瑾的身影,抬頭,朝她溫柔地笑了笑。

    “怎么不回去休息?”周瑾問著他,探手摸了摸江寒聲的額頭,“不燙了。你吃藥了嗎?”

    江寒聲捉住她的手,低聲回答:“我還好。”

    現在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周瑾說:“回家吧,我去拿車。”

    江寒聲沉默一會兒,忽然開口問她:“周瑾,你是不是很累?”

    “沒有。”周瑾有些詫異,朝江寒聲笑了笑,想讓他放心,說,“我精神著呢。”

    江寒聲目光注視著周瑾,可她的眼睛里沒有笑意。

    ……

    回到家中。玄關處。

    最近這些天,周瑾身上大傷小傷不斷,江寒聲習慣性地照顧她,伸手過去,幫她脫掉了外套。

    周瑾的頭發有些長了,不經意間掃在他的手背上,有些刺癢。

    江寒聲順勢捻住一縷柔軟的發絲。

    在審訊室,蔣誠摸過她的頭發,甚至是嚴斌,他們都可以對周瑾這樣自然而然地親昵……

    他們對周瑾而言是特殊的。

    周瑾看江寒聲捻著她的頭發玩,把頭發奪回來,笑著問:“玩我頭發干嘛?”她隨意揉了兩下,又自言自語道:“是不是該剪頭發了……”

    江寒聲默然良久,沒說什么,抬手掛好周瑾的衣服,自己轉去衛生間再次洗了洗手。

    周瑾從外面探出頭,問他:“我想洗個澡,里面有浴巾嗎?”

    江寒聲說:“在陽臺,我去拿就好。”

    “謝謝。”

    周瑾單手脫掉貼身的打底衫,扔在臟衣籃里,然后進了浴室。

    水聲在嘩啦啦地響,江寒聲彎身將淺色的衣服一件件挑出來,塞到陽臺的洗衣機中。

    這時天已經有點暗了,天空是那種朦朦朧朧的灰藍色。

    江寒聲打開陽臺的窗戶,風呼嘯而過,帶著料峭的寒意。江寒聲靠在窗邊的位置,慢條斯理地抽了一根煙,抽完以后又等煙味完全消散,他才關上窗戶。

    回到客廳,他將煙頭摁熄了扔在垃圾桶里,然后將垃圾袋一起扔出了門。

    剛剛坐下沒多久,他聽見浴室里“嘩啦”一聲!像是玻璃破碎,緊接著“嘭”地一下,與之同時還有周瑾的痛叫聲。

    江寒聲忙起身,沖進衛生間,就見周瑾跌在地上,捏著左手手指,周圍全是玻璃碎片。

    應該是打翻了刷牙用的玻璃杯子。

    她還光著腳。

    江寒聲冷靜下來,說:“別動。”

    他蹲下來先問周瑾:“是不是滑倒了?哪里痛?腿還能動嗎?”

    周瑾搖搖頭,對自己的傷勢還是清楚的,除了疼,一切都沒大礙。

    她說:“我沒事,就是跌了一跤。”

    江寒聲伸手,把周瑾橫抱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去。

    他摸摸周瑾的額頭,正準備給他以前認識的做法醫的朋友打一個電話,問問這種情況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周瑾說:“我的手被割破了。”

    江寒聲看她捏著左手手指,傷口很小很小,應該是被玻璃劃到了。

    他起身,要去拿藥箱,周瑾忽然喊住他:“寒聲。”

    江寒聲看她臉色有點不太對勁兒,坐回床邊,兩個人沉默了片刻,江寒聲問她:“周瑾,你是不是累了?”

    周瑾眼睛有些恍惚,說:“你知道嗎?我小時候被人欺負過。放學排隊回家的路上,有個男孩子總揪我的辮子玩,我生氣,就打了他一下,他也很氣憤,伸手就把我狠狠推到地上。我摔倒了,手也破了,渾身上下特別疼,我覺得委屈,就大哭了起來。

    那時候,我哥哥和蔣誠一起在路邊接我放學,看見我被欺負,上去把那個男生按住揍了好幾拳……”

    當時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學校的老師和保安過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周川和蔣誠拉開。

    蔣誠氣急敗壞,還要揍那個男生,被男老師拽著,往背上狠捶了兩三下,讓他住手。

    蔣誠腿伸著還要踹,怒氣沖沖地道:“你敢欺負她一下,我揍死你!”

    周川是最溫和不過的一個人,從小就是這樣,可那天也動了脾氣,蔣誠揍人,周川只管護周瑾在自己身后,也沒有攔著。

    因為周川始終是高年級的學生,打了一個小孩,傳回家里去,自然要被周松岳好一頓抽。

    周松岳拿雞毛撣子抽他,蔣誠就跪在周川旁邊,要一起受罰。周瑾見他們挨打,抱著周松岳的腿哇哇大哭。

    她心想,要是知道周川和蔣誠會因為這件事挨打,那她下次一定不要哭了。

    三個孩子吵得周松岳頭疼,到最后也就是象征性地打了周川幾下。

    他又抱著周瑾,知道是她受委屈,不敢說太重的話,就是嘆道:“你啊你,小麻煩精,快點長大,少讓你的哥哥們cao心吧。”

    ……

    “一直以來,都是他們在保護我。”

    周瑾握著流血的手指,流下眼淚。

    在審訊室被犯人掐著脖子掐到幾乎窒息,她沒有哭;金港行動被那個狙擊手用刀劃了那么一道傷口,她沒有哭;在簡良家里,熱湯潑上胳膊,燙得她手都快沒了知覺,她也沒有哭……

    現在握著流血的傷口,雙手抵在額頭上,她似乎崩潰一般,痛哭不止。

    江寒聲終于看出來她一直隱藏著的情緒是什么了,除了擔心、焦慮,還有……深深的愧疚與懊悔……

    “其實‘8·17’那天不該我哥哥出任務的,他是為了空出時間給我過生日,才跟人換了班。”

    江寒聲錯愕片刻,很快,他伸手將周瑾抱住,按進頸窩處,一字一句地說給周瑾:“周瑾,你聽好了,這跟你沒有一點關系。”

    周瑾咬牙忍著哭聲,繼續說:“通知家屬認尸的那天,我自己一個人在外面,聽見我爸媽痛哭,我連進去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她死死抓著江寒聲的衣服,手在發抖,強壓著哽咽,說:“還有蔣誠……他是因為我才做了這一切。他以前在古華監獄,為了得到賀文的信任,替他挨過一刀,他們說蔣誠后背有一道七八寸長的傷口。”

    她越說,眼淚越多。

    “我被玻璃扎了一下都覺得疼,可蔣誠受過那么大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