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

    “如果在戰場遇到你的親人或者你的朋友你會怎么辦？”

    “立即處理。”

    面對著教官的問題，聶子陵回答得十分堅定，這樣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仍記憶猶新。

    此刻聶子陵悄悄地跟在莫亞后面，他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著，幾次有機會將子彈射出，他卻都停了下來。

    這本是根本不值得猶豫的事情，在黃教授被殺的那天后的每晚攪擾著他的，不停出現在夢中的身影，任何人若知道他此刻潛藏在內心的想法都會認為他瘋了，一個警察愛上了罪犯，而且僅那一眼，真是可笑，聶子陵不停地告誡自己，他一定是被她異能控制了。

    “瘋了，瘋了……”聶子陵用力甩開腦中的掙扎，他緊緊地咬著下唇，暗下了決心。

    東方天際浮起一片魚肚白,大海面上也漸漸地光亮，深藍的廣闊的海平面上，斷裂的游輪就像落入沼澤般慢慢地被海水吞陷。

    一層大廳內，莫亞看著眼前兩個倒地的人，眉頭緊皺了一下。

    此時大廳的迷霧已經消散得差不多，白晨恢復的速度很快，這時候他逐漸清醒了過來。

    白晨感覺到游輪在下沉，他起身四下望著，斷裂的甲板，除了那奢華的殘景已不剩一物，這里除了他和暈倒的凱，還有剛找到他們的莫亞，白晨沒再有看見任何其他的人。

    “這是怎么了？”

    “你們吸入了迷霧昏倒了，船身斷裂，我們需要馬上撤離。”

    “夏他們呢？”

    “已經安全撤離了，還好你醒了，我帶著凱，你跟著我。”

    巨輪不停地灌入海水，馬上就要沉沒。

    莫亞用抬起凱，用后背撐著他走在前面，他們來到船舷處，莫亞先把凱甩入水中，然后毫不猶豫地一躍而入。

    白晨停了一下，當他望著在遠處漂浮著的救生船上的那抹熟悉的身影，他不安的心得到了安定，臉上露出了微笑。

    在他轉身準備入海的那一刻，他的左胸突然有種劇烈的疼痛感。

    在白晨展開微笑的那一刻，追上來的聶子陵的槍已經對準了他。

    白晨的胸口不斷滲出血來，他的喉頭一甜，嘔出了一口鮮血，然后無力地被地球的引力拽入海面，他墜落的地方，血水將海水染紅，好似一副紅藍交接的不規則油畫。

    天已大亮，另一端的林沐曦清楚地看著這一幕發生，她痛苦的對著白晨的方向哭喊。

    夏新知道這對林沐曦的打擊有多大，方才的真相已經讓她自責，不能站在白晨的身邊已經讓她傷心，而現在眼見著白晨受傷墜海，更是讓她崩潰，夏新只能攔著她，避免她做出過激的事。

    救生船陸續上了警方的救援船，所有逃難的人都集中在了這里。

    “快去救他，求你，求你，求你……”林沐曦傷心欲絕得幾乎要虛脫過去，不過一上救援船她還是爭著最后一絲力氣懇求。

    “林小姐，警方已經在進行打撈工作了。”戴著眼鏡的警員冷靜地匯報著，他推了推眼鏡接著說，“對于罪犯的事，林小姐還是不要多問比較好。”

    “他不是罪犯！”林沐曦咬著牙一字一句艱難地說著，一張絕美的面孔因為痛苦微微扭曲，整個人突然變得歇斯底里起來。

    “請不要妨礙工作。”說完警員便轉身離去。

    這最后一絲力氣也被抽走，林沐曦面對著蒼茫的大海感到無比的絕望。

    讓新聞大爆炸的錄音事件，一夜間被抹去的EBB，迫于各方貴族的壓力，警方對外界聲稱異種已被全滅，而林霄云則被帶入精神病院監禁。

    混沌之中，幾個月過去了，時間慢慢將事件沖淡，就像礁石上被海浪磨去的棱角，過去的痕跡斑駁無法辨認。

    果然，她又來到了海邊，夏新嘆了一口氣，現下已是深夜，海邊的晝夜溫差極大，而林沐曦站在冷風中仿佛無知無覺，夏新上前給她披上御寒的毛毯，“難道你就以這樣的方式對待白晨救下的你嗎？”看著她執著地望著大海的眸子，既迷人又哀傷。

    “我說過，不要管我。”林沐曦的話語冰冷得毫無感情。

    接著，良久的沉默，人不知疲倦地等待，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礁石，也不知過了多久，夏新聽到林沐曦在輕輕地訴說著，又像是對自己的低喃。

    “白晨，我好想你，你怎么忍心就這樣丟下我？你說過要回到我身邊的，這個承諾我絕不會忘記，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這幾天我總在想以前的事，一直以來驕傲的我主動邀請你去了生日會，我猶豫了很久，因為害怕被拒絕，但更害怕值得紀念的時刻沒有你，那天晚上我吻了你，你卻逃跑了，呵，我在想，難道我有那么嚇人嗎？惱羞成怒的我，故意無視你，但我自己卻更煎熬。那天你告白了，我真的，真的好高興……”林沐曦有些哽咽，“我們遇見了rourou，我們在田野上騎單車，天地間好像只有我們兩個，自由自在，你彈鋼琴，唱的那首歌，我都記得，我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我發現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你的懷抱真的很暖，冬天的時候我再也不怕了，在我們的小屋里，你等著我放學回去，你燒好菜，我收拾房間，我把那布置成我們的專屬之地，那里就像一個真正的家一樣，我們的家……越愛一個人是不是就會越害怕……”兩行晶瑩剔透的淚水從林沐曦的眼角緩緩滑落,無聲的滴落在細沙之上，“我恨我自己，在你艱難的時候沒辦法分擔什么，我沒有試著去了解你的謊言背后的真相，甚至信以為真，想要逃避……”

    夏新的心仿佛被割了一刀，瞬間疼痛起來，他深吸了口氣說，“……沐曦，我不再期盼你什么，我只求你好好的。”

    她不顧及身體地等待讓夏新心痛，白晨，如果你看到這樣的她，你一定不會忍心離開對嗎，快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