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

    回教室后，陳幼安趴在桌子上。

    顧奕沒在，門口爭吵的兩人也早就不見蹤影，一切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

    陳幼安很累，從內心到身體，才短短兩天，她就覺得自己和顧奕快到頭了。

    顧奕太聰明，他能一眼看出來自己喜歡他。她的那些小把戲，在他眼里仿佛幼兒園過家家。

    陳幼安開始反省，她覺得自己太心急了，明明之前能做到將近一年不去主動認識他，而是拼命學習，努力一點點靠近他，緣何和他同桌以后，就頻頻出錯，恨不得把“我喜歡你”四個字寫臉上。

    跌份。

    太丟人了。

    俗話說距離產生美，靠太近果然很有弊端。

    陳幼安在心里給自己立下規矩，絕不先開口和顧奕說話。

    不得不說，這個fg立得確實不錯，一下午陳幼安嘴皮子都沒怎么動，連身后的沈泉都沒找她說話。

    *

    九點半，晚自習結束。

    陳幼安把沒做完的試卷和習題冊收拾完裝進書包，起身離開教室。

    在快走到校門口時，看見不遠處的一小群男生一邊走一邊說笑，其中中間那人身形氣質明顯高旁邊人一大截。

    陳幼安不用細看就知道是顧奕，旁邊人都是和他一起搞競賽的男生，其中大部分都是他們強化班的尖子生。

    顧奕今天晚自習沒在教室，而是去了綜合樓競賽教室參加每周三次的集訓課程。

    顧奕顯然不愛說話，周圍男生也都見怪不怪，時常越過他交談今晚的試題難度。

    陳幼安與那群男生的距離越來越近。

    難題接踵而至。

    該不該打招呼？

    不打吧，尷尬，打吧，更尷尬。

    最后，陳幼安放棄了思考，遵從內心，不去做那種虛假的社交禮儀，畢竟不合群已經成了別人給她貼上的標簽。她犯不著撕下。

    正當陳幼安決定目不斜視地從他們側方經過時，一道興奮且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誒，顧奕，這不是你同桌嗎？”

    陳幼安冷冷朝說話的男生看過去，是個長相中等，嬉皮笑臉，臉上戴著高度近視眼鏡的男生。

    陳幼安恨不得過去撕爛這個沒眼力見的男生的嘴，同你媽的桌，為何非要拆穿這明顯的不愿打招呼的偽裝，大千世界，咱們互相放過好嗎？

    在前三秒的尷尬過后，陳幼安反倒是平和了下來，決定把這難題拋給顧奕，饒有興致地等顧奕的回答。

    陳幼安開始猜測，他會向自己打招呼還是裝沒聽到徑直離開。

    莫名被cue的顧奕面色輕微不快，估計也是沒想到冤家路窄，校門口都能遇見。

    他語氣不善，直言：“是不是同桌難道你沒長眼？”

    之前說話的男生顯然被這略顯詭異的氣氛怔住了，尷尬地“哦哦”兩聲，不再說話。

    陳幼安中午的氣還沒消，現在也很不爽，“怎么我這個同桌這么見不得人啊，我明天就去換座位！”

    顧奕看著陳幼安怒氣騰騰的漂亮狐貍眼，氣反倒是順了，扯著一邊的嘴角接話：“隨你。”

    陳幼安不做停留，快步離開，步伐利落甩得裙擺一顫一顫。

    陳幼安走到一輛奧迪車前，拉開車門，坐進去。奧迪發動引擎，隨著車流，消失在夜色中。

    在陳幼安走后，那群男生不免又開始八卦起來。

    “哇靠，我們班這個從普通班新升來的同學可真是個小公主，家里有錢，長得漂亮，人也很個性。”

    “奧迪倒也還好，你多留點心就能發現咱們學校門口經常出現賓利，邁巴赫的，傅亦夏她家不就經常換豪車來接送她嗎？”

    “但是陳幼安學習比傅亦夏好多了，不然也進不了強化班，而且長得也更漂亮。”

    “陳幼安在論壇里的話題度也很高，毀譽參半。”

    “哪里毀譽參半了，分明是毀多譽少，很多人不都爆料她人品不好，從剛才脾氣那么沖的樣子也能看出來了。”

    “剛才不是顧奕先把氣氛搞糟的？……”

    “行了，你們別爭了，一個兩個都沒和別人說過一句話，就對別人妄加揣測，非常不禮貌！”

    “我們里面就顧奕和她說過話，要不顧奕你說說她到底怎么樣，是不是傳言里那么糟糕？”

    男生都不約而同看向顧奕，對他的回答非常感興趣。

    顧奕看著問他的人，只說：“你要是把心思多花在競賽上，也不用一路上抱怨題目難。”

    說完后，顧奕便離開，他頎長挺俊的背影向一團化不開的霧，融入燈火闌珊處。

    “草，什么態度。”男生小聲地唾罵。

    同伴拍拍他的肩，寬慰道：“顧奕本來不就這樣嗎，仗著智商高顏值出眾，簡直目無旁人。”

    “切，人家多天才啊，看不起我們這些凡人也正常。”

    這群人的聲音漸漸遠去。

    *

    車上，陳幼安在后視鏡中的顧奕小成一個點時，才收回了目光。

    “怎么，外面有你同學？”陳振華問女兒。

    陳幼安搖頭：“看錯了。”

    陳振華也沒繼續追問，把話題引到新班級上：“分到強化班感覺怎么樣？”

    陳幼安壓制住心里的不耐煩，盡量乖巧地回應道：“還行，同學都很厲害。”

    “能跟上課程進度嗎？”陳振華說：“家長群里發通知了，下周有個開學檢測，你得好好準備，不然你同學肯定會猜測你進強化班是因為我的緣故……”

    “知道了。”陳幼安打斷了他爸即將長篇大論的趨勢。

    陳幼安念的高中省重點，也是知名高校的附中，陳振華就是該高校的教授兼文學院副院長。

    當時陳幼安本該聽他爸的話選擇競爭相對小的文科，后來擅自改成理化后，他爸沒少生氣，在得知陳幼安的成績達到強化班的分數線時，臉色才相對緩和。

    但凡知道她爸身份的人，大多數會覺得陳幼安被分到強化班是他爸的手筆。

    “你是不是還在怪我當初讓你選理科，爸爸當時也沒想到你對理科的興趣會那么大。”

    “沒有。”陳幼安心里笑笑，她哪是對理科的興趣大，分明是對顧奕的興趣大。

    但是，她家的家教非常的古板嚴厲，高中談戀愛是絕對不允許的，搞不好會發生家庭戰爭。

    果不其然，陳振華開始關心女兒情感方面的事，他試探性問道：“學校里有沒有和你表白的男生？”

    “沒有。”其實很多。

    “不可能的，你這么漂亮，我不相信沒有對你動心的男生。”陳振華顯然不滿意她的回答。

    “有我也都拒絕了，近期沒有。”

    “這樣做是對的。”前面紅燈，陳振華慢慢停車，又問道：“你同桌是男生還是女生？”

    陳幼安被問得有些煩，干脆直接如實回答：“男生。”

    “這樣不好，男女生坐同桌很容易催生出早戀，我明天和你們班主任聯系一下，讓他調換一下座位。”

    “好。”陳幼安懨懨不樂，沒想到走之前放下的“豪言壯語”，明天真的就要實現了。

    陳振華察覺出女兒情緒有些低落，半安慰半解釋道：“爸爸這是為你好，高中時期至關重要，千萬不能出現差錯，早戀是絕對不可以的。”

    陳幼安敷衍地“嗯”了一聲。

    “你瞧前面公交臺那對小情侶在鬧別扭，像什么話，成績肯定要下滑的。”

    陳幼安朝前方公交臺看過去，一男一女，女生在拉扯搖晃男生的胳膊，顯然在糾纏不清。

    這等子場面陳幼安向來覺得無聊，只是——

    如果那男生不是顧奕的話就好了。

    從女生系在腰間的校服可知，她是職校的。

    紅綠燈由綠轉紅，陳振華發動了車子，顧奕和職高女生的身影在后視鏡中逐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