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夢 第二章

    【過往】

    晏輕緩了緩，伸展手臂，全身放松側躺在柔軟的床上，經過一次小潮后，大腦也清醒了一些，揪了揪枕頭邊緣，對著昏暗的墻壁，又想起了那張婚紗照。

    照片中的兩個人很般配，很符合當下大多女孩子想要的郎才女貌，雖然從照片中看不出男方是否喜歡她，但是通過公司的那位朋友說，他們一見面，男方的一見鐘情，送花送禮物，展開了兇猛的追求。

    她的母親很滿意男方，相貌家世雖不是頂尖的，但平平和和顯示著穩定，便明著暗著幫著男方追她，也經常性的把自己的病例放在她的眼皮子下，神經質的絮絮叨叨都是對方有多么多么的好，等你嫁人了，自己就能安心的走了，好似這是最后的一個執念。

    在自己還在的時候，會像之前那樣抱著她，安慰她說會永遠在你身后守著你，看著她壓力過大睡不著覺抽著煙，也會端杯水，靜靜抱著她和她一起坐著，撫摸著她的脊背，心疼的抱住她日漸消弱的身體，無聲的撫慰支持著她。

    知道她的母親為什么會這樣，完全是因為現在這條路不好走，如果是和男人，在國內至少能結婚，她至少會有男方一個家庭幫襯著她，如果又有了孩子的話，她一個人不會太難，而且孩子也會讓她有更多未來支撐。

    而自己這邊，原生家庭這么多年了一直不同意，已經有很長時間不聯系了，選擇自己的話，她只能擁有一個人。

    她母親清楚自己的身體，擔心走之前完全放不下她，有幾次找過自己，哀求著自己放過她女兒，她就剩下她女兒了，只希望走之前能有一個有保障的家庭。

    看著她母親已經白了一頭的銀發，說一段便停下來，發了一會呆，又繼續重復著再說一次，自己捏住杯子，久久發不出聲。

    五年了，曖昧，互相坦白心意，吵架又和好，和家人出柜，互相扶持，該經歷的都經歷了一遍。之前她家里思想開放，父母都是留過學，在國內名牌大學擔任教授，夫妻倆即使到了年過半百，也異常恩愛。今天送你一束花，明天對方就會返還回一本最近想要的書或者其他。即使雙方有爭論的時候，也會在情緒緩和下來后，坐在樓下花園里，喝著茶欣賞著漂亮的花園，靜靜的和對方協商談論。有錯的地方指出來，如果對方能接受就改，不能接受就選擇一個雙方都感覺合理的解答。

    他們家的鐵律就是，可以爭吵，但不能過夜。

    在自己女兒上大學的時候，也經常挑出一段時間，兩個人每三個月出去旅游一次，從敦煌壁畫到媽祖廟，國內能去的地方基本游玩國，天南地北跑了不少，也拍了很多照片，厚厚的幾個相冊都是他們滿滿的愛意。

    她有時候也會酸酸的抱怨父母過于恩愛，完全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上次回家，倆人跑出去旅游，大門換鎖竟然不告訴自己！害自己進不去，打電話詢問才知道有次小區進賊了，為了安全就把所有門鎖都換了。結果等電話來了，才剛剛想起來，讓自己隨便哪住住得了。

    看著她委委屈屈抱著自己，旁邊放著她的行李，一邊說一邊偷瞄著自己，眼睛一眨一眨的可愛極了。

    我自己則忍著笑不揭開她的小心思，摸了摸她的頭，同意她在自己出租屋里住到她父母回來。

    看著她興高采烈的收拾著行李，哼著歌一蹦一跳著把自己家里的護膚品擺在化妝臺上。收拾好東西后，把路過花店買的一束滿天星插在花瓶里，放在陽臺上左右挪挪，終于擺好了地方，拍了張照片發在了朋友圈，寫了句‘同居第一天，耶’

    刷到她父母點了贊之后，笑了笑，也把手指輕輕放在屏幕上，點贊。

    心里漲的滿滿的都是歡愉。

    雖然她自己吐槽說父母不靠譜，但對待自己的女兒上采取都是支持鼓勵模式，喜歡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去做，只要計劃好，有具體目標就成，經常說的話都是，不要害怕，我們都會在背后支持你。

    看著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作為一個中國式家庭來說，自己是非常羨慕她能擁有這樣的家庭。

    父親非常冷淡，在5年前自己剛剛考上大學的時候，母親就和他提出了離婚，那時候父親已經出軌了一年，養了一個比他小二十幾歲的姑娘，姑娘圖著他的錢，一點都不害怕被揭穿。父親被發現后還特別有正當的理由反過來怪罪母親，說是母親給他生了兩個女兒，自己想要傳宗接代要個兒子，剛好那個女人懷孕了，經檢查有大概率是個兒子。

    母親很痛苦，他們是一起創業了到現在，比較富有的時候，前臺經營全是母親在維持，客人挑釁辱罵，全是母親在前面扛著賠罪道歉。后廚做菜則是父親在管理，但是如果廚師們有什么問題，找的還是母親。就這樣，一前一后，從一個只能容納3個桌子的小菜館，到現在4層的大飯店，其中的辛苦酸甜兩人一起承擔扶持。

    母親偶爾還能想起曾今他們一起去爺爺家偷偷摸摸拿的碳，七夕送給自己的一束玫瑰話，生meimei的時候，從很遠的地方坐三天火車買回來的正牌貂皮大衣，臉上滿滿的都是笑容。

    但誰又能想到，25年的過往愛意比不過母親管理下的另外一個女人，那兩個人偷偷摸摸相處了一年，一直到懷孕了，去醫院檢查的時候，才被母親認識的人發現，偷偷告訴了母親。

    母親第一反應是不相信，直到那人拍照片給她。照片是病房里，那個女人躺在床上輸液，父親緊緊拉著她的手，眼里都是笑意和歡喜。

    母親有自己尊嚴，在情人節父親帶著那個女人過節的時候，沖到飯店把離婚協議書狠狠丟到他的臉上。

    可能對于死板的中國男性來說，兒子是他們的全部，即使是養了二十幾年的女兒，一個兒子就能打碎所有的溫暖。父親毫不猶豫的放棄兩個女兒的養育權，只承諾將來老房子拆遷后，會分給兩個女兒一人一套房子，即使最后又忽悠小妹收回去了一套。

    公有財產分了一半，把兩個女兒帶走，母親為了盡快脫離這個傷心的地方，拿著少有的一點后，就離開了這所經營了二十幾年的飯店和家鄉。

    即使當初走得夠決絕，但傷心和難過是抵不住的，把小妹交給了奶奶后，就走上了去內蒙古維持一年的旅行。

    經過一年的調整回來后，看似都放下了。

    但母親想的通，但又想不明白，有時候看著自己，也會喃喃的說：“你為什么不是兒子。”

    念叨的多了，即使知道不是自己的錯，但也會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是兒子，情況會完全相反呢。

    在這個迷茫的關口，她出現了，像一道璀璨的光劃破黑暗射進自己的心里。開朗外向的她在自己迷茫的時候，認真告訴自己，這不是自己的錯，即使沒有這個理由，也有千萬條理由去出軌，想要出軌的人，總會出軌。

    在自己情緒消沉的時候，她會親自做點蛋糕小吃來安慰，在考試來臨的時候，拉著頹廢的自己去圖書館，告訴自己，‘學習是自己的，將來也是自己的，只有努力，才會掙脫泥潭。’

    也會在母親打來電話絮絮叨叨抱怨的時候，深夜抱著自己，一遍又一遍重復著，‘不是你的錯。’

    既溫暖又觸手可及，在和她相處中，漸漸生了貪婪，想要霸占她，讓這顆太陽只照耀溫暖自己，讓她僅僅在自己指尖綻放，讓妖嬈的身姿只在自己面前擺動。

    在當時的環境，同性戀只是一個名詞，雖會有人說起，但遙不可及。

    沉迷是情不自禁，貪欲是愚不可及，懷著這份骯臟的心思靠近她，是對她的侮辱，眼睛里藏不住愛意，吃醋都是情緒抑制不住，不小的爆發，漸漸便開始疏遠她，只希望在短時間內盡快調整自己，退回到朋友位置。

    但當她對自己表白的時候，心臟鼓動著快要爆，耳邊嗡嗡的都是回聲。

    最后在空白的腦子里，只剩下她驚喜的笑臉和柔軟的唇。

    喜歡一個人也剛好喜歡你，該是多么的幸運。

    四年大學生活，有笑容也有哭泣，有擁抱也有爭吵，但是總不變的是愛情。

    在畢業后，我們分別向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出柜。

    朋友們嘻嘻哈哈表示恭喜，調笑著說院系兩大美女在一起后，不知道多少男生半夜躲在被子里，咬著被角偷偷的哭。

    和她父母見面的時候，與自己母親歇斯底里完全不同，他們愉快的接受了自己女兒的性向，并祝福我們。

    在最對的時候，遇到了她，和她相知相戀，這是自己這一生都觸及想象不到的幸福。

    即使有零零星星的小阻礙，但大道如此平坦，仿佛能看到，一路靜靜牽著她走到最后。

    但，陰晴圓缺總不隨人意。

    怨不得誰，只是都是無可奈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