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之死
阿蒙之死
安娜快脫水了,熱浪從遠處襲來,卻仿佛灼燒著她的肌膚,在鏡子里她的皮膚不再白皙,而是泛著熱的紅。 “涂防曬了吧?”維果遞過來水瓶,連瓶身都火熱,她擰開瓶口灌了兩口,帶著濕意的手貼在臉上,輕輕點了點頭。 “會脫皮的。”他看了她一會,“你的皮膚太嫩了。” 仿佛是在責怪她似的。 安娜抬起眼睛不滿地盯著他,把水瓶扔回他的懷里,嘟囔了一句,“老家伙。” 他的眼角因為笑意帶上了一點皺紋。 “把墨鏡戴上。”他因為想起了什么似的對她說道。 她望向了夾在他領口上的黑色墨鏡,黑色的圓領被重量拉扯著向下形成一道V字,露出一些結實的胸膛。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 “我就知道。”他的聲音很低,在炙熱飛馳的草原上卻像是加了冰的威士忌一般撫慰了她,他的指尖落到她的面頰上,墨鏡被推到她的鼻梁上,世界頓時變換了一種色彩,她抓住他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吻了吻。 維果只能看到她臉上那副巨大的黑色墨鏡遮住了半張臉,墨鏡下的皮膚泛著動人的紅,她的嘴唇也很紅,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伸出舌頭含住了他的指尖,然后輕輕舔了舔。 她的嘴里還帶著水的涼意,但有一道火從指尖傳了過來。 維果以為自己早就過了毛頭小孩的年紀,曾經(jīng)在夜店一個女孩與他貼身熱舞,她的手伸進他的褲襠,下一秒那雙圓滾滾的大眼睛像要瞪出來似的,他無奈地把她的手從那兒拿出來,低聲說,“聽著,我不年輕了,這種把戲已經(jīng)……” 但是他話還沒有說完,那個女孩就氣憤地甩手離開了。 如果說成為一個老男人有什么好處,那么不會再隨時隨地發(fā)情應該排進前五。當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領會過一切世間的情動后,命運告訴他下定論為時尚早。 他抽了手,搭在她的腰間,貼過去吻了吻她的面頰,在她耳邊輕輕說,“屁股還疼嗎?” “那一盒本來是用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懷里的女孩已經(jīng)扭過去大聲詢問馬賽人,“阿蒙出現(xiàn)了嗎?” 馬賽人有些困惑地看了看頭頂?shù)奶炜眨缓蟛與ao著不太流利的英語回答道,“今天不會下雨,阿蒙還未出現(xiàn)。” “那只大象。”她換了一種說法。 “哦,是的,阿蒙。”馬賽人恍然大悟,他看向了遠方,天地交接處,火紅的太陽正逐漸沉入地面。 “它就在前方。” 安娜看著他臉上篤定的神情,沒由來地抖了一下,她伸出手來想握住維果的胳膊,卻摸到了他身邊的獵槍,被表面的高溫燙了一下。 “沒事。”她制止了維果伸過來的手,卻被他強勢地抓了過去仔細查看。 蔥白的指尖rou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他倒了些水在上面,然后從包里拿出那盒昨晚被抹了大半的藥膏,擠了一些出來輕輕地涂抹著。 “你的手上有繭。”安娜看著他的側臉,那是一張不再年輕卻依舊英俊的臉,他的動作是那么小心,仿佛充滿了愛意,但安娜知道他永遠戴著一副面具,他將自己的心牢牢鎖了起來,仿佛害怕它再次受到傷害。 “我以前做過工地的活。”他簡短地說道。 他把藥膏收回包里,將頭頂?shù)拿弊诱聛磔p輕扇著風,車子向前跑著,仿佛要奔向那輪巨大的、沉默的落日。 “那是什么感覺?”她問。 維果聽不出任何冒犯的好奇欲望,她柔和的嗓音像一陣清風吹平了他泛著褶皺的記憶。 他收起帽子,將自己的手蓋在她的手上,輕輕摩挲了兩下,然后開口,“無家可歸、無處可逃的感覺。只能往前走,走不夠,只能跑,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 怎樣的生活,就會烙下怎樣的眼神。 安娜輕輕地靠近他的胸膛,在呼嘯的風聲與汽車的轟鳴里聽見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跳動著。 她環(huán)住了他的腰,鼻尖有他淡淡的汗味。 “我真不愿意離開你。”她輕輕地說道。這句話只有風聽見了。它從罅隙里裹了進來,將這句話卷向了身后。 但她知道,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喜歡不斷向前走,勝過停留。前進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不在意失去,他不畏懼傷痕,他永遠無法停下腳步。 但路易斯安娜不可以,她需要留在身份的囚牢里。 兩小時后,陽斜穿過樹枝照在那只無法拖著傷逃亡而匍匐倒地的老象身上。 在追逐了它幾個禮拜后,阿蒙終于死在了他的槍下,鮮血從頸部流出,很快就吸引了幾只禿鷲。 馬賽人吹響了奇異的號角聲,然后虔誠地跪在它的面前,呢喃著她聽不懂的話。阿蒙不再明亮的雙眼微微閃動著轉向她。 在那短暫而漫長的注視中,它闔上了雙眼,禿鷲俯沖了下來,被馬賽人趕走了。 “你什么都不要嗎?”他問他們。 維果看向她。 安娜注視著那只大象,它渾身都顯出歲月的痕跡,但一對象牙仍然奇異地潔白,仿佛月光。 “不用了。”她說。 - 梯子掛了,艱難地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