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知府大人難得好心情，坐在應天州府正廳，翹著細腿午睡地很香甜。

    “大人，沈公子到了。”

    洛筱筱從睡夢中驚醒。

    乖順地跟在管家的身后，穿著一襲翠綠的長衫。發(fā)絲烏黑，攏到腦后簪起一個高高的發(fā)髻，額間幾須碎發(fā)不甘地落下。

    長衫上的草寫、青山，意趣盎然。

    許是在畫海中浸yin了多年，少年周身都可入畫。

    沈周。

    美人應當是像沈周這樣的。

    洛筱筱揚手揮去管家，壓著嘴角走上前，瞧得沈周臉上浮出好看的紅暈。

    見少年表現(xiàn)愈發(fā)羞赧，洛筱筱才自覺失態(tài)，收起不著邊際的眼神，掩飾地咳嗽兩聲：“沈公子……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洛筱筱又意識到了什么，砸吧砸吧了下嘴。

    她緩步靠近沈周，拉住他的袖子：“沈公子……小周啊，本州府實在對不住你，州府里的宅子暫時沒有空著的大房間了。”

    “要不，在寒舍將就幾天？”

    洛筱筱說這話的時候，略帶羞愧地瞥向別的地方。

    都怪她。

    怪她這個昏庸的知府，只知道亂花錢。

    州府的繁榮度積累到現(xiàn)在，還不能夠建一棟新宅子。

    沈周似乎臉更紅了：“太麻煩了大人了……”

    “不不不，”回過神來，洛筱筱睜大眼睛看他，“不麻煩。”

    跟他同處一個屋檐之下，應該是她的榮幸才對。

    似乎是怕沈周不信，洛筱筱揚聲去喚管家：“劉伯——”

    “麻煩在東廂收拾一間”客房。

    話還沒說完，洛筱筱的視線落在那只搭在她腕變的手上。

    那只手似乎被她的視線燙到，慌張無措地收起來。

    好像下定了絕心，沈周凝眉說：“大人，草民……不能以下犯上。”

    洛筱筱訕笑。

    就算不住這兒，也沒地方可去啊。

    “那沈公子準備去往哪？”

    沈周一愣，低著頭思索了半晌，揚起下頜，眼神混雜著茫然。

    女知府眼底水光瀲滟，迎著他的目光盈盈地笑：“無妨，安心住下就好，還請沈公子莫要介意。”

    她拉過沈周的手，跟著管家劉伯身后，腰肢搖曳。

    察覺出了沈周的窘迫，洛筱筱試圖緩解僵硬的氣氛：“以后就叫你，嗯，‘小周’？”

    見沈周不答，洛筱筱又問：“可好？”

    轉過頭去挑眼看他。

    少年眼神飄忽。

    是她唐突了。

    “大人覺得好……”沈周摩挲許久，才遲疑著答。

    “你怎么來了？”

    沈周應聲頓住，抬眼。

    州府的門半開著，烏壓壓的半片鐵門上綴著銀灰的鐵釘，一邊連著朱紅的墻，一邊無辜地繞軸，前后開合。

    文徵明站在那兒。

    洛筱筱也循聲看著他，莫名覺得文徵明情緒不高。

    他依舊如往日一樣，穿著厚重的、鎏金的袍子，長身玉立。眼下有些烏青，大抵是昨夜又熬夜畫畫了。

    “嘶……”

    “不是說了不要熬夜畫畫了嗎？”

    洛筱筱還準備繼續(xù)叨叨，某人卻拂袖而去。

    她扶扶額，無奈，余光掃到沈周。

    少年有些為難地定定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