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校服
第五章 校服
“不用。” 徐芷青冷漠地甩開他的手,揉了揉被他攥得酸疼的手腕,“我在逗你的,沒看出來?” 程煜夜唇線緊繃,盯著她,不說話。 徐芷青懶得思考他的反應,邁步離開,很快,窈窕的身影化成一個點,漸漸的,徹底消失在視野范圍內。 站在原地的人,這才開始挪動,往籃球場的方向而去。 自古以來,長得帥的,容易被人喜歡。 學習成績好的,容易被人喜歡。 運動好的,容易被人喜歡。 程煜夜三樣全占了,但只要一碰到徐芷青,就莫名的,沒了自信。 - 第二天是周一,不止學生很難過,老師也很難過,周一恐懼癥,老師和學生都是一樣的。 徐芷青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快速拾掇自己,對著梳妝鏡化了個淡妝,背著包,認命的出發去學校。 沒有什么比去了學校之后,被告知今天不用上課,還要更開心的事情了。 這所高中的必修課里,有課外實踐的傳統,學校大概是為了圈錢,所謂的課外實踐,就是讓學生們交一筆錢,由班主任帶隊,組織他們出去旅游。 強制性的,高一、高二、高三均無一例外,一學期一次。 學生們私底下干脆稱這個為每年的春秋游。 今天各班班主任通知了這個事情之后,就給學生們放了假,他們有一天的時間回家準備,然后從明天開始,就全校一起出去社會實踐。 徐芷青今天來了學校,沒她什么事,她也不用跟著去課外實踐,刷了個臉,就又回去了。 徐芷青離開學校的時候,看著兩旁穿著藍白色校服,穿梭而過的學生們,驀地想起來,以前學生時代的時候,大家普遍都討厭穿校服,但徐芷青不一樣,所有的衣服里,她最喜歡穿的,就是校服。 小時候mama只給她買深色系衣服,不允許她穿淺色系衣服,徐芷青幾乎所有的衣服,都是黑色,暗色,深色。 深色系衣服,普遍耐臟。 因為mama怕她弄臟了,洗起來費勁。生活已經很累了,mama只想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偶爾她不小心把衣服穿臟了回家,會被mama一頓臭罵,所以每次穿自己的衣服出門時,徐芷青都戰戰兢兢的,生怕弄臟,從小就不跟小孩兒們一起胡鬧,自然就越來越孤僻。 等家里情況好些了,徐芷青的衣服依舊全是深色系,是mama的習慣使然。 徐芷青直到上大學前,她對自己穿什么衣服,都沒有選擇權。 一直以來習慣了暗色,像是一種心理暗示,整個人都好像隨著顏色,變得不起眼和自卑起來,反而上學的時候,穿著藍白色相間的校服時,徐芷青才覺得自己是明亮的,被人看到的。 后來有一次,璃鄂高中組織了一次班集體活動,全校出動,去敬老院做一天義工。 班主任前一天在班上說,最好穿校服,但是不強制。 高中正是愛漂亮的年紀,不強制又怎會有人特意穿校服呢? 第二天,徐芷青穿著校服來學校的時候,站在穿著五顏六色好看衣服的人群中,頗為惹眼。 徐芷青意外的發現,穿校服的除了她之外,竟然還有一個人。 程煜夜。 全班就他們兩人穿了校服。 一眼看去,突兀得像穿了情侶裝。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觸,很快又分開,非常默契的,誰也沒問彼此穿校服的原因。 他們倆被班上的人,用不能理解的眼神和語氣,吐槽了一整天。 “天吶!你們兩個也太乖了吧!居然穿校服來的。” 這個‘乖’在這樣的語境里,可不是什么好詞匯。 兩人都像是沒聽見一樣,不解釋,也不反駁,默契的成為眾人眼里唯二的兩個乖學生。 - 學生們一共出去玩六天,剛好周末下午回,徐芷青得了六天假,心想,他們要是多玩幾天再回來,就更好了。 徐芷青在家里躺著無聊,搜了程煜夜參加的那個樂隊比賽綜藝,一期不落的追完了。 這種感覺很神奇,看到認識的人驟然出現在電視上,感覺原本認識的他,變得虛假而不真實起來。 緊繃的比賽氛圍之下,不少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或者難掩緊張之色。 一眼看去,各色臉譜都有。 程煜夜則是全程淡定,低調,話少,用實力說話,樂隊的所有歌,作詞作曲編曲都是他自己。 平時沉默的他,一旦樂隊的樂器開始演奏,他開口唱歌,整個人的氣質驀地變得張揚起來,讓人完全無法忽視。 程煜夜眼皮微斂,漫不經心的看著鏡頭,身體隨著音樂的節奏搖擺,酷而不羈的一張臉,輕易讓女生們,為之癡迷。 觀眾們很吃他這種反差萌,節目組明顯也看出來他們樂隊的潛力,把他們剪輯到第二期節目的最后,作為壓軸出場。 徐芷青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把這個樂隊比賽綜藝追完了,看著程煜夜一路成神,拿到了冠軍的位置。 他在比賽中唱的每一首原創歌曲,都很觸動徐芷青的內心。 尤其是總決賽的歌——。 里面有一句歌詞,“黑暗到達黎明前出現的那一束光,是極光。” 當年徐芷青讓程煜夜帶她走,他讓她親眼看到過,他所說的極光。 徐芷青的情緒久久陷在這首歌里,出不來。 電話鈴聲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世界。 接通,電話那頭傳來興奮的女音。 “徐老師,我今天想請你幫我個忙。” 是陳老師的聲音。 徐芷青捏了捏鼻中區域,強打起精神來,“什么事?” “我最近跟一個男的在搞曖昧,但是這個男的吧,太害羞了,遲遲不主動說要跟我在一起。今天晚上,我打算搞個酒局,約一伙小姐妹們一起把他灌醉后,非逼得他向我告白不可!” 徐芷青不禁失笑,陳老師行事向來風風火火的,想到了什么就去做,她語氣中夾雜著勢在必得的決心,完全一副強勢大jiejie的姿態。 說實話,還挺可愛的。 徐芷青當然不會拒絕,“好。” “mua~”陳老師開心得不得了,“今晚會心酒吧,我們不見不散!” “嗯。” 晚上,會心酒吧內,事情按照原先預想的那樣,進展得很順利。 男人被灌醉后,在眾人的慫恿之下,紅著臉,非常不好意思的小聲對陳老師表明真心,經過這么一鬧,他們算是正式在一起了。 徐芷青功成身退,起身打算離開,難得放假,她想回家睡懶覺。 陳老師拉住徐芷青胳膊,一張興奮的小臉紅彤彤,她笑著說:“你幫了我好大一個忙,以后要是再碰到好男人,我介紹給你啊。” 陳老師的這群好姐妹里面,只有徐芷青這個長得最好看的,是單身。 徐芷青淡笑著拒絕:“不用了,我一個人挺好的。” 陳老師喝了酒,語氣含糊不清的說:“你現在年紀小,確實不著急,等以后年紀大了,你就算不想找,家里也要著急了,到時候,選擇權就不在你了,那多慘啊。” 陳老師打了個酒嗝,緩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還不如,趁著青春年華尚在,最漂亮的時候,趕緊找個差不多的男人,就塌下心來嫁了,總比未來被家里胡亂安排得好。” 陳老師說的是大環境下的縮影,她講的話不無道理,尤其徐芷青那對父母,更是深受傳統思想侵害,未來不結婚是不太可能的。 雖然徐芷青近期完全沒有結婚的打算,也沒有生孩子的打算,不是抗拒,只是沒遇到合適的人,自然就不想。 又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卻因為年齡的增長,變得不正常起來。 有時候真不知道是這個世界病了,還是她病了。 知道陳老師是為她好,徐芷青拍了拍她手,語氣溫和,“謝謝你,這事兒以后再說吧。” 徐芷青離開酒吧后,坐在公交站臺的休息椅上,獨自等著公交,一個人待著,就容易開始胡思亂想。 徐芷青覺得,她一直跟這個世界不太合拍,一直。 他們喜歡一個人看起來好容易,但對徐芷青來說,光是活著就很辛苦了,光是喜歡自己就很難了,哪還有多余的勇氣去愛別人呢。 高中的時候,家里經濟情況越來越好,爸爸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在外的應酬很多,回來的時候,通常帶著一身的酒氣。 因為從家庭里得到的關心很少,導致徐芷青對家庭的關心也很少,以至于,等事情完全爆發之后,她才漸漸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飽暖思yin.欲,有錢的男人容易變壞,爸爸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 紙終究包不住火,mama終于有一天發現了這個事兒。 沒有文化的農村女人面對這種事情很簡單。 撒潑。 在家里大吼大叫,他們倆天天吵得不可開交。 徐芷青一開始還會去勸,后來已經見怪不怪,通常是將房門鎖上,躲在被子里,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不想看,不想聽。 這個喧囂的世界,過于吵鬧了。 直到又一次,外面越吵越兇,然后傳來劇烈的碰撞聲,還有尖細如殺豬般的,女人的慘叫聲。 情況似乎變得不可控。 徐芷青打開門出去,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個場景。 mama躺在地上,兩腿在地上亂蹬,爸爸坐在她身上,兩手死死掐住她脖子,mama翻著白眼,喘不過氣來,眼看著就要暈了過去。 徐芷青帶著哭腔,弱弱的叫了一聲,“爸爸。” 爸爸抬頭,雙目猩紅一片,然后無視她,低頭,繼續用力掐著mama的脖子。 徐芷青嚇得快步過去,拉爸爸的胳膊。 力氣太小了,拉不動。 徐芷青趕緊跑出去,敲開鄰居的門,鄰居一家人聽到動靜,熱心腸的全跑了過來,趕緊將地上的兩人拉開。 身上的人被拉開后,徐芷青的mama得以喘氣,她恢復了點力氣之后,紅著眼睛,憤恨的盯著徐芷青的爸爸,不管不顧的就要還手。 幾個鄰居趕緊拉住她,mama的兩條腿不死心的在地上亂蹬,企圖踢爸爸。 “你剛才要殺我!你要殺了我!” 女人的聲音已經啞得不成樣子,還不屈不撓的大聲嘶吼。 爸爸不甘示弱的啞著聲音,罵回去。 徐芷青又心疼,又覺得難堪。 鄰居阿姨時不時小心翼翼的瞥她一眼,一副有話要說,又不知道怎么開口的模樣。 現在是星期二的凌晨三點多,第二天還要去學校上課,阿姨讓徐芷青先去睡覺,他們暫時留下來,勸住她父母。 徐芷青回到臥室,隔壁吵鬧的聲音,一墻之隔,不絕于耳,她一晚上都沒睡著。 第二天,徐芷青趴在課桌上睡了好幾節課,被老師氣得吼出去罰站。 在門口罰站的時候,徐芷青都在閉著眼睛補覺。 她真的太困了。 放學回到家里的時候,爸爸不在家,不知道跑去哪兒了。 mama獨自坐在沙發上無聲流眼淚,跟演戲一樣,看到徐芷青進門,哭得更歡了。 mama指著徐芷青的鼻子罵,“要不是生了你這么個東西,我早就跟你爸爸離婚了!” 徐芷青面無表情的說:“離婚吧,我希望你們離婚。” 女人一聽到這話,更是氣得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覺得自己的忍受都在白費,這么多年的付出喂了狗。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老娘為了你不離婚,為了你活得這么屈辱,你竟然盼著我跟你爸爸離婚?!” 徐芷青真的不理解mama為何突然間生氣,她蹙眉,“這樣的家庭,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mama憤怒的尖叫,不入耳的臟話脫口而出,她幾步沖去廁所,反拿著掃把頭,氣勢洶洶的跑出來,用細長的鐵棍那一邊,不停地往她身上抽打。 一下一下的,密密麻麻落在她身上,太痛了。 徐芷青校服外套脫在一旁,此時只穿著輕薄的短袖和校服長褲,白皙的皮膚漸漸泛起紫紅色,她的臉好像挨了一下,有溫熱的液體流下來。 徐芷青掙扎著跑了,奪門而出,絲毫不敢回頭。 跑了一陣后,她漸漸停了下來,腳尖拖在地上,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沒有方向,沒有目標,無處可去。 如孤魂野鬼般在街頭游蕩。 徐芷青膚色天生很白,滿身的傷痕觸目驚心,幾乎所有人的視線不小心掃到了她身上后,都會多看幾眼。 一件衣服突然從身后丟過來,罩在她身上,擋住了一切。 徐芷青低頭,看到了藍白色相間的校服外套,比她的那件,要大很多,是男生的尺碼。 很快,一雙穿著運動鞋的腳,漸漸步入她的視線。 抬頭,徐芷青看到了程煜夜。 他冷著臉,正神色不明地盯著她的臉看。 徐芷青頓時神經緊繃,她將渾身的刺立起來,目光警惕的瞪著他。 程煜夜看了她一會兒,什么話都沒說。 他腳下微動,徐芷青還以為他要走,結果程煜夜突然靠近,彎腰抱住了她。 男生的身體guntang,隔著衣服,還有沒隔著衣服不小心相貼的肌膚,傳來他的溫度。 霎時間,徐芷青渾身都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