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昏(2)
晝昏(2)
時逐浪今晚有個飯局,席間需要,他喝了點酒,平時不茍嚴肅的一個人,酒量出乎意料的差。 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往常非不得已也有幾個秘書助理擋酒,今天他代表出席跨媒體平臺的簽約,垂直整合上下游系統,一條龍的囊括讓集團獲得最大利益。 幾億的生意他脫不開身,硬多喝了兩杯,才剛找個隱密位子坐下,私人訊息便傳了進來。 知道他私人聯絡的人不多,S便是其中一個。 【你有沒見過河園的夜,園中心有一條長長的水流,人只能被順推著走,脫離了軌,便是逆回的異類。】 【哪的河園?】時逐浪回了訊息。 【我朋友住C市,她同我說,C市的河園,有入秋最美的景致,等你回國,可以來瞧瞧。】 六年的往來,彼此已懂得界限,S以為他在西雅圖,他知道S位在本國當地的某一城市,廣袤宇宙,渺滄海之一粟,不需要刻意窺探誰是誰,他能放心,她也能放心。 說起來,這一套社交軟件還是當時瀟瀟自作主張幫他登入,不用真實名字,隨時可以喊暫停。 虛擬的人際來往,曬朋友圈,時逐浪一向沒興趣,他的頭像萬年不變一張海景。 若不是當時一封求救的來信,興許他早刪了這套軟件。 【你心情不好?】薄薄的微醺讓人放松,時逐浪難得的多問了句。 【養在小平臺的月季被一場大雨毀了。】對方似是在嬌喃抱怨。 【再養就是了,多養幾株,屋里屋外都擺,總有一株能幸免。】 時逐浪想起,S提過,她老家有座小院子,砌起兩面粗糙的泥墻,她母親熱愛花草,一面墻爬滿凌霄花,點綴的紅,勃勃的綠蔭,另一邊的墻角依生石榴樹,小時她偷爬過幾回,有一次失足跌下來,額頭給縫了三針,父親一生氣,差點沒把石榴給鏟了。 她求了又求,說石榴樹上的風景怡人,微風徐徐,能讓人忘記一切煩惱。 時逐浪下意識的笑笑,腦子驀然勾勒出一個女孩子隱在枝葉里,裸白的小腳張揚的前后搖晃。 等了五分鐘,沒見到回應,熟悉的香水味竄入鼻間,下一秒柔軟的胸脯貼緊后背,鄭欣把持住力度,食指抵著男人額側揉按,輕柔體貼。 "我一直等你給我打電話。" 女人穿著貼身火辣的短裙,露出大半的白晰腿根,但男人只是覷過一眼,便挪開視線。 "尚嘉的電影合約你不滿意嗎?"時逐浪問。 "我不是要東西的意思。"鄭欣委屈,"我跟著你,不是為了合約。" 男人似笑非笑,鄭欣拿不準意思,只管軟軟糯糯的撒嬌,轉個身,一屁股坐在時逐浪的大腿上,她知道大多數男人都愛這套。 先前圈子里謠傳時逐浪不講情面,鄭欣認為,那不過是沒遇上,她仍記得,交往時候的男人,說有多溫柔便有多溫柔。 一擲千金包下整家商場,就只為供她一人挑選。 這樣的精品,誰不想撬誰傻逼。 "那么,你跟著我是為了什么?" 搭著利益的船身,別瞎扯愛情的大旗。 時逐浪從不信這些憑空出現的玩意兒。 "當然是喜歡....."對面的男人嘴角含笑,目光卻犀利如利刃,鄭欣識相地住了嘴。 時逐浪伸出時指,輕輕抵住女人裸露的腰際。 鄭欣挑起眉,以為峰回路轉,下一秒卻被推離開。 站了起來,時逐浪語氣平靜的幾近冷淡。"只有還有價值,你就不用擔心我會斷了你的資源,在我這兒,只有你情我愿,等價交換。" "時先生。"鄭欣一付要掉淚。 另一條訊息適時從手機屏幕跳出來【沒事,我其實也不愛月季。】 時逐浪揮了揮手,讓助理過來處理。 吵嘈的人聲,迷靡的曖意,焦躁的酒氣。 每一樣,都讓人厭倦。 時逐浪隨意找個理由離開飯局,坐進車里時,屏幕手機又傳來另一條訊息。 【我就是,突然非常想跟你說話。】 直到屏幕熄滅,時逐浪才抬起頭,對著小城交代。 “去河園。” 今晚的夜色滲淡,不見星光,車子行至高架,滑進湍急的車流,時逐浪再次打開手機屏幕。 視線停在河園兩字。 河園有個著名場景,幾里長的小溪繞著公園走一圈,水流平緩,著名在于溪魚逆流直上。 做助理多年,小城學會個道理,永遠別問老板目的,哪怕他半夜說要出海,你也得從被窩爬出來開車。 時逐浪注重隱私,每一任情人都拿小城當聯絡管道,各個都是美人,各個使出渾身解數,無一不想從小城口中撬出點蛛絲馬跡,時逐浪的行程,私人號碼,朋友關系,可惜,折戟沉沙,沒一個成功。 小城心里有尺,知道什么可以講什么不行。 旁人欣羨時逐浪的艷福,小城卻笑傻,他說,你不明白,漂亮可以整,儀態可以整,心卻整不來。 一個個的女伴,學不會鋒芒太露,就容易被反誅的道理。 風勢浪頭上,低調總是沒錯。 河園沒有關園限制,送人到點,小城便自己打車回去,時逐浪半身倚在車門,隨手解開襯衫兩顆扣子。 他摘下眼鏡,塞進西裝外套。 鼻梁高挺,皮膚白晰,少了金絲鏡框營造的凌厲感,此時的時逐浪,慵懶清俊,帶著溫潤如玉的公子哥兒味。 他既沒離開,也沒進去的打算。 來這兒,只是沖動。 交流六年的虛擬軟件,S口中的河園,與他眼中的河園,終于相互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