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3)
日光(3)
3000! 你他媽趁機敲詐吧。 看到數字,小城倒吸口氣,趁著老闆回到包廂,劈哩啪啦敲手機。 【你咋不去搶,人民捐血處歡迎你,醫療組織現正欠血,沒派你為國家勞動實在太可惜。】 【這不你說的嗎,妖豔主動,我都快扒了他褲子,人家還是絲紋不動。】 【妖豔主動也得整出個清新範兒。】 【一天出一個主意,下次你給我實地演繹,何謂又妖豔又清新。】 【你不懂嗎?就是扭腰嘟嘴,那種小白花。】 【我會將這話如實傳給蔣芯。】 【學姊,一日是學姊,終身是我親姐。】 【乖。】 【......】 寧星回到包廂時,人已經散的差不多,只剩陸近待在長沙發,一口又一口的淺酌。 "其他人呢?邱茹呢?“ "莊副總喝醉了,王經理和丘茹送他回去。"陸近站起來,"我車停在公司,你稍帶我一程。" 寧星皺起眉,"成不成?“ 那個莊副總明顯不正經,人模狗樣,逮到機會就楷油,丘茹不知道會不會吃虧。 "我給丘茹打電話。” "沒有人勉強丘茹送,更何況還有王經理。" 寧星掏包的動作一頓,抬頭看著人。 "這點應對誰都會經歷。"陸近輕描淡寫,"星兒,丘茹比你想像的聰明。" 言下之意,要寧星多長點心眼,廣告業界競爭嚴重,誰都想要升遷,但凡丘茹有點野心,就不願意一直屈于寧星下面。 "我知道,我只做我該做的。" 寧星傳個語音過去,兩分鐘后,收到丘茹的笑臉回覆。 趨近深夜的C市陷入一片水氣氤氳,雨珠子唰唰的忽落忽停,有一陣沒一陣地打在車窗玻璃。 寧星擰開音樂。 "家裡最近還好吧?“陸近問。 "我媽還是老樣子,暖暖還剩兩年畢業。" 陸近家是寧星的老鄰居,陸近長她兩歲,除了去外市念本科那幾年,他們一起走過許多歲月,陸近的家庭水平不好,母親長年洗腎,但他成績好專拿獎學金,寧星從沒聽說他談戀愛的事,人卻一畢業就領證結婚,著實跌破她眼鏡。 在之后,他太太家裡拿出一大筆資金,支持陸近自行創立公司。 哪怕認識這么久,寧星仍把持界線,沒問太多,這些年來,不管對內還是對外,陸近走的辛苦,外人無法置啄他的付出。 公司日漸壯大,甚至翻倍,陸近賺回的錢已足夠還清。 "少琳懷孕了。"陸近突然提起。 "那恭禧啊,陸爸爸。"寧星笑開。 "孩子不姓陸。"他聲音輕淡,聽得出有些壓抑,寧星覷過一眼,黑暗中,陸近的側臉輪廓隱晦不明。 寧星疑惑,"什么意思?“ 陸近是獨生子,孩子卻不姓陸,轉念一想,寧星心頓然沉了下來。 揉了揉額側,陸近不想多談。 "到了,你放我在路邊就行,我進去取車。" 車子緩緩靠邊駛停。 抿起嘴角,寧星從后座找出把傘遞給人,”拿去,外頭雨大。” ""一筆資金換第一個孩子的姓,等同交換,這是我對溫家的承諾。"陸近打開車門,低聲道別,"小心開車。" …… 隔了兩日,寧星得了假期,一早便上山。 這會兒天才方才清亮,抬頭望去,晨霧彌漫,山上的景緻似幅濺灑的潑墨畫,周旁栽滿整排的翠綠松柏,傍階逐上,挺拔朝氣。 位于山半腰的骨灰堂幽然肅靜,穿堂走廊浮動潮濕的露水氣,迎面撲來。 寧星皮膚薄,稍微吹風,臉上便容易浮紅。 她懷里抱束白菊,站在骨灰盒前。 前一晚,遠在A市的暖暖還打電話來叨叨交代,父親的忌日她來不了。 “姊,你得幫我在爸爸面前賠罪,還有mama,記得幫我說話。”暖暖撒嬌。 “好,咱暖暖說的,我當然都好。”寧星笑答。 她答應過母親,這個家不能散,沒了父母親,暖暖便是自己的責任。 就算自個兒真不想來。 哪怕過了這么多年,哪怕面對一張死人照片,寧星仍然壓抑不住恐懼。 煦陽緩緩上升,她卻忍不住打個冷顫。 雙手交握,指甲掐進掌心,惡心感在腹部喧騰。 站起來,俯下身,寧星勉強趨近些,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直盯著。 有這么一段話,當你遠遠的凝望著深淵,也許你認為它沒有生命。你凝望它,省視它,感受它。但是與此同時,這個沒有生命的東西同時也在凝望你,省視你,甚至它會改變你。 寧星想,她臨差一步。 但骨子里又有股拗氣。 憑什么呢,她憑什么就得跟著下墜。 "暖暖來不了,她說她很想你。" "我來,也不過是想問候你在地獄的日子如何?" 寧星沒有待太久,跟那人同處狹隘空間就足夠讓人窒息。 走出來時,她懷里還沒放下那束白菊,循個垃圾桶,一把順手扔了。 繳清拖了一個月的費用,寧星走進病房,氧氣機呼嚕嚕的間歇打氣。 床上的人瘦骨嶙峋,頭發稀疏,長時間的臥床讓手腳萎縮,無法自主進食讓面容坍塌,幾乎看不出來原本的樣貌。 拖了張鐵椅坐下,寧星視線落在維生設備。 目光浮動。 活著的人是無法解脫,躺著的人是解脫不了。 看顧的護工走來叨叨幾句母親的近況,每一次,都與上一次無不同。 病床上的人前胸微微起伏,彷彿只殘余一口生息,隨著滴滴答答的擺鐘,一步步離去。 寧星心裡矛盾,既想母親能走快點兒,又希望時間能善待她一些。 "媽,暖暖趕不回來,今兒個就我一個人來看你。"寧星伸出手,輕輕揉捏母親的小腿,”暖暖學校成績還行,前陣子剛交了個男朋友,我還沒見過呢,我答應你的,會好好照顧她。” 垂下眼,手指無意識收緊,手背上浮現淡淡青色筋絡,寧星開口,”媽,我找到了一個人。“ 話尾突頓住,有點兒不知如何接續,哪怕是對著空氣,寧星都澀于將那人宣之于口。 她還沒有準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