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Chapter 27
那晚酒喝得不少,分開時阿正還在唱,講自己要去看Beyond演唱會;阿詩沒走幾步就到住處樓下,揮手作別;唐允看著被北仔攙扶住的阿正,忍不住朝他屁股踹了一腳,打算開車先送他們倆回去。 阿正有些暈頭,“誰敢踹我?” 唐允見蘇綺在旁邊看熱鬧,扯著她的手就朝阿正頭上打過去,難免顧不得輕重,她趕緊收回,皺眉怪唐允。 他沒良心地笑,幫北仔一起把阿正塞進車里,回答那個半醉的衰仔:“你老豆。” 阿正沒再做聲,頭和手扒在打開的車窗旁扮乖仔。 蘇綺從后視鏡掃了幾眼,唐允打開電臺隨便放著,現在是“午夜金曲撈”時間。 “他從小怕他老豆。” 蘇綺扭頭看向窗外,嘴角微微揚起,她忍不住想到蘇世謹。 爹地媽咪都是溫柔善良的人,結婚幾十年都沒吵過架,可教育小朋友總要有一個人扮黑臉,媽咪舍不得,每次她同寶珊拌嘴或是不聽話,爹地就要裝怒兇她們。 兩個小女孩當然害怕生氣的Daddy,趕忙認錯,又忍不住扁嘴掉珍珠,蘇世謹立刻撂下面具,輪番哄都哄不過來。 …… 蘇綺隨口問:“他老豆知不知他做古惑仔?” 她想Daddy如果知她變成如今這樣,是否寧愿她溺斃于城門水塘。 “他老豆早死了。” “哦。” 又是一個悲情故事,那為什么唐協亭與溫至臻都還家好月圓,真不公平。 阿正第二天夜晚在廟街抓到放蛇的人。 唐允講電話時臉色不大好,人站在落地窗前,蘇綺端著杯水湊近,投去疑惑。 她好像越來越進入太子爺女友的身份。 收線后他抓了兩下頭,語氣遲疑地說:“不是你的問題。” 蘇綺不解,“什么意思?” “同我有過節的衰仔,年紀輕見識短。我已經讓阿正把他同蛇關在一起,那個成語怎么講,他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他。”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差不多。”他總覺得蘇綺代他受過,“之前有次我把車子停在廟街壞了只胎,想必也是他做的,你要不要去見一見?阿正絕不會手下留情。” “不必,我好憎那些場面。” 唐允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確實,還不如看拳賽。” “這個我也不鐘意。” “你鐘意我,我知。” “那你知不知自己面皮厚幾寸?” “你來量。” …… 短暫風波告一段落,蘇綺仍舊回廟街看店,唐允同她親近沒幾天就分開,難免有些不悅。 再加上天氣越來越熱,他受不住她那狹小幾平米空間逼仄又煩悶,做什么都不方便。蘇綺只溫柔那一天,或者說那么片刻,他在她那里碰壁,深夜與狐朋狗友在銅鑼灣一間夜店里鬼混,酒喝很猛。 老友新投資的店,見太子爺一副受氣模樣,偷偷問阿正,是否旁邊那位meimei還不夠靚。 阿正笑容逐漸放肆,“靚已經足夠靚,那——會不會算命?” “算命?” “允哥鐘意搞玄學的啦,道姑婆,最好懂風水。” 唐允隨手不知抓了什么丟過去,“你少放屁,看牢那個四九仔,沒教明白不準放出來。” 阿正點頭,轉而去同人搖色子,唐允靠在那若有所思。 散場出門的時候,好多人相送,他隨手摟著那位女仔,實際上連她長什么樣子都沒看清。 還在門口道別時收到電話,他沒仔細看便接通,沒想到是蘇綺。 “你在哪?” “一整天,你終于知道關心一句我在哪?” “我有事找你。” “又有求于我,是否下一句命令我開去廟街,聽仙姑指令?” 他說著話,突然在身邊女人的腰間捏了一下,蘇綺便聽到不真切的調情,那女聲嬌蠻著講:“允哥,弄疼人家了嘛。” 蘇綺咬牙,心里莫名有些慌,唐允態度不明確,她說不準是否因為這幾日冷落他他才另覓新歡,原來她的保質期也不過一個月。 “你又偷食?”盡量冷靜地試探開口。 “我光明正大啊,就在灣仔路邊,你管我?” “……”不清楚他今天抽什么風,蘇綺攥緊話筒,克制地說:“OK,不礙你事,我收線了。” 唐允把車鑰匙丟給阿正,自己坐進后座,臉色微慍。 他怎么也沒想到蘇綺會在清風街。 凌晨兩點鐘不到,看樣子她提前收鋪,正孤零零地站在路邊食煙。實際上她不過也在賭,如果唐允真的帶女人回來,那她扭頭就走,她又不是非他不可。 唐允卻在心里算,他從銅鑼灣到這一定快過她從廟街來,那就證明剛剛打電話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這里。 車子說好借阿正開走,他打開車門探出身子,語氣好拽。 “你來做什么?” 和他一起坐在后排的那位靚妹攀著他肩膀覆過來,剛想問是誰,唐允暗道不妙,把人推了回去趕緊下車。 蘇綺已經轉身走了。 這個時間的士車都少許多,蘇綺沿著路邊走得很快,唐允畢竟高她二十公分,長腿一邁把人拉住。 蘇綺扭頭就動手,堪堪打在他脖頸,唐允確定她下狠手。 本想說出口的臟話咽了回去,兩人當街纏打,或者說是蘇綺單方面毆打他,唐允一邊格擋,一邊試圖把她制服。 幾分鐘而已,外面好熱,誰都沒什么耐心,唐允直接用蠻力把人按在懷里。 身后不遠處傳來阿正的口哨聲,他連同車里兩位靚妹把頭探出窗外,看熱鬧。好一出癡男怨女恩怨情仇的大戲,還勝在免費,誰能忍住不看? 唐允轉頭手指阿正,大聲呵斥:“滾啊,癡線。” 阿正回應:“Yes, Sir。” 還要敬個禮,再一腳油門踩出去。 蘇綺還在掙扎,他把人困住,朝著臀部拍了兩下,“老實點,我被你搞到流汗。” 她以唐允女友的角色身份來看,此刻應當鬧上一通。試想Childe如果在外應酬帶女伴回家,她怕是要氣到翻天覆地。 又覺得好委屈,同唐允這個衰人拍拖已經足夠可悲可氣,他還不老實、愛偷食,情緒一涌起就收不住,誰曾經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她語氣激動,聲音還有些隱忍哭意的顫抖,“你臟不臟?我現在通知你我與你分手,今后你嫖娼還是濫交都與我無關。” 唐允忽然就心疼了,他一貫懶得解釋,此刻又好像不得不解釋。 “你少講鬼話,我沒有嫖過,也沒有濫交。剛剛那位我本就沒想帶她回家,送給阿正一起玩的,跟我有什么關系?” 她被他困住,又熱又氣,甚至擔心自己下一秒就要中暑,整個人向下墜,不知唐允話里幾句真幾句假。 他感覺她渾身的重量都施加給自己,心里明明熱得煩躁,又沒辦法抗拒她的示弱。 見蘇綺還不理他,他脾氣也不好,把人松開丟在那。 晚上有短暫的涼風吹過,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纏抱在一起當然彼此都不快活,分開后自在許多。 唐允雙手叉腰,看蘇綺一點點蹲下去抱住膝蓋扮可憐,煩到不知該說什么。 “我該講的都已經講過,你不要得寸進尺,真的好煩。” 她還是不講話,實際上不過摸不準唐允性格,又講不出口服軟的話,僵在原地誰也破不開困局。 低頭所見小小一塊視野,唐允低聲罵了句臟話,轉身就走,她看著半截男人的腿消失在視線中,總覺得一切白做工,滴了兩滴淚水下去,滿心都是憎恨。 不過幾秒鐘功夫,他又回來,背對蘇綺蹲下去,她抬頭看他背影不解,唐允拽著人按到自己背上,勾住她雙腿把人背起來。 她反應過來局勢,連忙用手打他肩膀,腿也在撲騰掙扎。 “你背我做什么?我恨死你!” 唐允一張臉沉得不能再沉,狠狠拍了兩下她的臀,冷聲說:“我怕明天見你上社會新聞,靚女被擄、受盡凌辱。” 她埋在他背上,咬牙沒再講話,從路邊走到一樓電梯間不過幾分鐘路程,那樣漫長。 上一個背自己的男人是Daddy,好想他,從小小一只蘇寶珍背到出挑少女。中學時野外露營崴到腳,蘇世謹每天把她從樓上背到樓下,親自送到車里,講一句“Goodbye, Princess Pearl”,再由司機載她去學校。 如今兩人身上都出了汗,味道并不好聞,但也不至于矯情到無法忍受,蘇綺異常沉默。 唐允感覺有不屬于汗水的濡濕浸透衣衫,裝作不知。 在他心里,她不過是佯裝高姿態,明明那樣依戀自己又不承認,一點也不坦誠,如今又為情流淚。他不知自己會錯意,總覺得那樣被需要,一顆心都要不受控制地變軟。 就這樣背她進電梯,再把人放下去,蘇綺擦擦臉,扭頭不看他。 唐允問:“鬧夠沒有?” 她一雙眼掛著淚花瞪他,不,不是淚花,是唐允這個粗人譬喻的星河。 本港任意一對善男信女的戀愛不都應當是這樣?就算她與Childe也要五天一吵十天一鬧,熱戀之中加速感情升溫,熱戀過后促進彼此沉淀。 感情之中最必不可少是那么一點點“胡鬧”,柔和貫穿始終的神仙眷侶絕不是你我輕易就能遇到。 他轉移話題,“找我什么事?” 兩人前后腳進公寓,唐允立刻打開空調,又脫掉上衣,蘇綺坐在一邊,緩緩開口。 “想拜托你放個人。” 康嘉茵始終在劇組拍攝新片,忙于討好導演,忙于與另一位女明星爭妍斗艷。前者為他一次又一次喊“A”時心情能夠順暢些,后者則是她們這些低咖位的女演員日常,誰也不能容許被另一位奪取絲毫光芒。 她后來見過旭仔,還同他朋友一起吃過消夜,直到昨天那位朋友匆忙前來告訴她,旭仔又被弘社的人抓走。 上次已經打了個半死送回來,這次更不敢想后果如何。 她自然不知道旭仔背地里做了什么,也從旭仔口中得知那位輿樓算命卜卦的仙姑與弘社唐允熟識,便碰運氣一樣找上蘇綺。 蘇綺一直覺得康嘉茵太癡,又不可否認那天旭仔弱小背影讓她記憶深刻。康嘉茵癡,她何嘗不癡,骨子里仍舊是天真善良的名媛小姐,禁不住康嘉茵哭著求她便答應。 幸好只是答應幫忙問,想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人,唐允也不至于為難一個后生仔。 唐允聽到“旭仔”名字便夸張嗤笑,光著身子上前揪她臉蛋,有些疼。 蘇綺皺眉打他,唐允不依不饒,再揉亂她頭發。 “傻女。” 她尖叫躲開,“神經病,你有暴虐傾向。” 唐允不在乎她怎么講,松開手,又用抱枕丟她,幼稚死。 “你蠢到離譜,我弄疼你才能記住。” 在她不解神情之中,他好像宣判的法官,一字一句開口陳述事實。 “或許你應該叫他‘蝙蝠仔’、‘放蛇仔’,為謀害自己的人求情,蘇綺,你是不是全港最蠢?” 轉身進臥室,留她自己消化信息,他渾身黏膩,迫切需要沖涼。 * 四九仔:社團里地位低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