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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

    

決定



    清晨。

    馮瑜將日記本攤開放在桌上,數了數前面的頁數,剛好十頁。

    從八月十四到八月二十四,她這里只過了十天,而拓跋鞅那里,卻足足過了一百天。

    馮瑜的心中總是隱隱不安,這種時間差對她來說影響很小,就算陪著拓跋鞅走完一生也不過短短幾年而已。

    可是她根本不敢去想,如果,那些并不是夢呢?

    如果拓跋鞅和她一樣,是真實存在的呢?

    畢竟,誰都不能保證自己所在的時空就是宇宙的中心,絕沒有其他平行時空的交錯。

    她一直在努力用輕松愉快的方式和拓跋鞅相處,努力不提及自己的生活,就是為了盡自己所能幫一幫他,能讓他稍稍快樂一些就好。

    可她不是傻子。經過這些天的相處,馮瑜突然發現,這個看似孱弱無依的少年,并不像表面上那樣單純可欺。

    她出神地望著日記的每一頁每一行,字字句句都在提醒她,自己似乎有些先入為主了。

    因為初見時的場景,她直接下意識將拓跋鞅歸為弱者,可實際上,除了那日的狼狽,他之后表露而出的全是遠超常人的優秀特質。

    他不窮,或者可以說根本不需為生活所困。至于居所和穿著那般,與其說是被逼無奈,倒不如說是掩人耳目。

    在出了岐王府之后,他便一改平日的怯懦躲閃,行事高調,絲毫無懼。不光能輕而易舉地解決掉那些麻煩事,甚至,能夠讓人由衷表現出敬畏之色。

    不論才學武藝,還是耐心韌性,馮瑜都沒見過能勝于他的同齡人。

    當然,這也是最可怕的地方。作為一個現代社會的普通人,馮瑜實在難以想象,做到上述一切的拓跋鞅,現下其實只有十四歲。

    姚窈的那個異母弟弟姚齊今年恰好十四,兩相比較,拓跋鞅的各項綜合素質足以完勝十個姚齊。

    就算她不會掐不會算,也曉得什么叫做“此子并非池中物”。若是普通人家倒罷了,王府庶子這種設定擱在權謀劇里,日后不是奪位主角,就是反派boss啊!

    如果拓跋鞅是假的,她屬實不想提心吊膽地參與一次沉浸式權謀劇本殺;如果拓跋鞅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我只是個亂入的無辜路人啊!

    思前想后,馮瑜已經下定決心要跑路了。若要避開這一切,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拿掉/毀掉玉扣。

    毀掉不可取,難保以后不出現其他更邪乎的事情,所以只能選擇狠下心把這玩意拿走了。

    馮瑜暗暗勸自己,大不了就像戒毒一樣,找個抽屜把玉扣鎖起來,不去看它不去想它,只要堅持,肯定早晚能消除那些亂七八糟的吸引力。

    可是,究竟什么時候走呢?

    就算是現實中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離開前也會禮貌地說聲再見。這段奇幻的經歷于她,可能不會超過二十天,然而對于拓跋鞅來說,卻是半年多的光景。不告而別怎么說都太過不近人情,可若如實相告,難保那個陰晴不定的玉扣主人直接先下手為強,將她砸碎完事。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自己都把真實姓名告訴他了,對待這種類似“網聊”的跨時空相遇也算夠實誠了。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以后就安安穩穩生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好聚好散嘛。

    馮瑜能感覺到拓跋鞅對她態度的轉變,由此,制定了“Pn   A”——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剩下這段時間就盡量哄著他,答應過的初雪和上元節,她會陪他過完。等上元節那天,趁拓跋鞅心情好,再委婉且含蓄地向他說清原委,誠懇告別。

    當然,這是理想狀況。假如那天他心情不好,或者出現其他不可抗的意外情境,就只能執行“Pn   B”了。

    直接跑路,從此裝死。

    嗡嗡。

    一旁的手機冷不丁震動了兩下。馮瑜拿起一看,這個點,居然是姚窈發來的。

    “最近有空沒,出來有事。”

    “啥事啊。我最近趕作業,很急……”

    “你逗我?年級第一居然會淪落到趕作業的地步?”

    “我也不想啊(微笑)天天滿腦子都是那玉,啥也干不下去。況且,約會也很占時間的好不好。”

    “最近沒再發生什么怪事吧?我已經幫你找人了,再撐幾天……啊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

    沒有怪事?不說出來是怕嚇著您嘞。馮瑜發了個問號過去,卻沒有立刻等來回復,大約過了十幾分鐘,才終于收到一條。

    “沒什么。你好好休息,我現在有點事情,回聊。”

    馮瑜覺得這話的語氣莫名有點奇怪,不太像姚窈的風格。不過她倒也沒多想,隨意將手機放到了一邊。

    *

    元康二十六年,十月初四,岐王府正廳。

    一身孝服的少年跪在地上,他身形實在單薄,外頭罩著的麻布衣裳又十分寬大,顯得整個人空空蕩蕩的。

    岐王斜靠在上首位,隨侍的婢女跪坐在他腿邊服侍,整個廳內寂靜無聲。

    “你就是燕祁?”

    聞言,少年低著頭,輕聲應了。

    岐王嗤了一聲,不屑道:“還以為是何等風采,竟能讓黎兒非你不嫁,原來也不過如此。”

    文弱書生模樣,雖然俊秀,卻無半分貴氣。從進來就一直低眉順眼地跪著,到底是寒門出身,小家子氣。

    “你這身打扮,家中何人發喪?”

    岐王冷冷開口。他當然知道是燕家那個瞎眼老太死了,可他要聽燕祁親口說。

    少年抿了抿唇,依舊恭恭順順道:“回王爺,是草民母親過世。”

    坊間都傳,燕家老太是被岐王府的人嚇著了,驚悸憂思而亡。家中突然被圍,兒子也被日日看守,鄉野老太從沒見過這樣大的禍事,直接一病不起。

    岐王不管流言怎樣,事實怎樣,他要的只是燕祁的態度。顯然,這個回答還算令人滿意,他點了點頭,輕描淡寫地勸人節哀。

    “令慈過世,合該守孝三年,三年后你當如何?”

    岐王輕蔑一笑,繼續道:“本王也不瞞你,太子殿下已知曉此事,下令嚴懲。你毀了黎兒名節,死不足惜,可黎兒待你卻一片癡心。本王身為人父,不忍見她傷心。”

    “草民罪該萬死,只求王爺垂憐,饒過小妹。”

    燕祁叩首,高聲道:“草民家中如今只剩她一人,幼妹無辜,罪不至死。”

    岐王冷冷審視他半晌,突然出聲道:“若本王饒你性命,只限你此生不得踏入武川和京城半步,你可愿意?”

    聽說這燕祁是武川郡內小有名氣的神童,五歲善對偶,八歲誦千言,十三考秀才。這樣的年輕人,日后定是要在武川過鄉試,再去京城參加科考的。若教他此生不入這兩地,便是徹底斷了他的前程。

    聽了這話,燕祁并沒有絲毫猶豫:“草民愿意。”

    “那你這十數年的寒窗苦讀,可全都白費了。放著現成的駙馬爺不要,背井離鄉去種地?”

    岐王這話別有深意,娶郡主當然是夠不上駙馬爺的稱呼,可若日后太子登基,必然會給親妹榮昌以公主的封號。

    燕祁低著頭,沒做聲。可他的態度卻十分堅定,寧可帶著幼妹背井離鄉。

    “起來吧。”

    良久,岐王嘆了口氣:“誰讓本王攤上這么一個女兒呢。你好心卻壞了事,惹上不該惹的麻煩,偏偏榮昌心甘情愿護著你……”

    “本王不殺你,也不會逐走你,你和榮昌的婚事就暫且這樣定下吧,今后讀書考學,自有岐王府支持你。”

    “只是,有個條件,你必須答應。”

    *

    廳外寒風陣陣,拓跋黎披著雪青色斗篷,站在廊下,不住地朝手里呵氣,

    “郡主,這是風口,何必非親自守在這。”

    侍女十分擔憂,蹙著眉勸道:“王爺才回府,您要是又病倒了……”

    “我得在這等他出來。”

    拓跋黎踮著腳地朝大門處張望,下意識接過手爐,眸光始終不離:“我就知道,爹回來肯定要找他麻煩,萬一傷了他怎么辦?我在這好歹還能攔著……”

    她的話尚未說完,只見驟然門開,一襲白衣的少年緩緩步出。

    拓跋黎掩不住臉上的喜色,趕忙迎了上去,關切道:“燕祁哥哥,怎么樣,我爹他有沒有為難你?有沒有哪里受傷……”

    “郡主。”

    燕祁退后一步,和她拉開距離,淡聲道:“王爺并未為難草民。”

    “你別蒙我,給我看看!事情鬧的這樣大,連太子哥哥都知道了,他們沒處撒火肯定要欺負你!”

    拓跋黎硬拉著他的衣袖,非要他原地轉一圈才肯罷休。燕祁溫雅的面容上瞬間閃過一絲不耐,很快便被他收斂起來。

    “郡主自重,草民先告辭了。”

    他用力抽回自己的衣袖,轉身就走,絲毫不停。

    “燕祁!”

    拓跋黎愣了一瞬,提裙便追上去,奈何少年身高腿長,便是走著也能甩開她。拓跋黎卻始終鍥而不舍,一直追到大門口才將他攔住。

    兩名家丁擋在大門口,燕祁無路可走,只得轉身道:“你究竟想怎樣?”

    現下只有他們兩人,他自然不必過多掩飾。少年臉上的喜惡,一眼可知。

    因為跑得太急,拓跋黎微微喘息著,好半天才緩過氣。她仰頭,假裝看不見他努力克制下的厭煩神色,扯出一抹笑容輕聲道:“你沒事就好。這個,給你。”

    指尖觸到一片溫暖,燕祁低頭,看見女孩遞到自己手邊的暖爐。

    “不用。”

    他沒有接,也根本不想接。

    “你穿這么單薄,著涼了怎么辦?”

    拓跋黎急了,眼圈微紅,哽咽道:“他究竟和你說什么了,至于讓你這樣討厭我?”

    她受慣了他的冷言冷語,卻見不得他作踐自己。

    聞言,燕祁卻突然笑了。拓跋黎知道他從前愛笑,如今難得見他展顏,只覺得如春風拂面般美好。

    “我為什么討厭你,你難道不清楚嗎?”

    少年溫柔繾綣地附在她耳畔,說出的話卻讓她心底發寒。拓跋黎看著他身上的孝服,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燕祁站直了身,眉目舒展,竟主動伸出手從拓跋黎那里接過暖爐。他一改方才的語調,不帶任何感情道:“郡主放心,王爺方才已經允諾,若草民能名列殿試三甲,便準許這樁婚事,還會助草民日后在官場上平步青云。”

    “我燕祁,絕不辜負王爺厚愛,將來必會迎娶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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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奇cp的粉頭可以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