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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數

    

變數



    權非道:“我來看看你。”

    他笑容如春日暖陽,眼里卻又透著幾許憐憫。

    驪珠蹙眉,顯然不相信這樣的話。

    “有話不妨直說,我可不想和你胡扯。”

    “難道我就不能來看你嗎?你這樣說話,未免太傷探望之人的心了。”他將袖子扭了扭,狀似語帶委屈。

    不愿與他多言,驪珠回到屋子里。

    他的行為有些異常,不僅天微亮冒雨前來,而且神情也奇怪,她從牽強的笑容里就察覺到藏有什么難言之隱。

    “進屋里吧,你身上濕透了,來烤烤。”見他杵在門口,她將火盆子里的炭火撥了撥。

    權非踱進來,道:“他倒是對你關心,一只手爐不說,還要在屋里放個火盆,好像生怕你冷著。這樣看來,你是除了木蘇麗外唯一讓呼延澂緊張的人了。”

    驪珠隨口問:“木蘇麗是誰?”

    對小鈴鐺和權非都說呼延澂關心自己的話她早已經當做耳旁風,只假裝沒聽見。

    權非一邊拉著袖子在火盆上烤,一邊打量埋頭盯著火盆的少女,糾結到底該不該告訴她。

    “木蘇麗是……”

    他正欲開口,卻被門外傳來的雜亂跑步聲打斷了。

    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驪珠抬頭看,見小鈴鐺劈頭蓋臉全是雨水,連帶門外的冷風寒雨一起拂了進來。

    驪珠訝然:“你怎么了?”

    小鈴鐺咬唇,沒讓淚水落下來。看到身后的權非,也沒顧得上行禮,雙手緊緊抓住驪珠的衣袖。

    “到底出什么事了?”驪珠焦急地問,“你說話啊!”

    她見小鈴鐺表情悲戚,心中突然惴惴不安起來,好像被什么東西一把揪住。

    “張、張氏……和蜻蜓……”

    “嬤嬤和jiejie怎么了?”驪珠反攥著小鈴鐺的手,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們……她們……”小鈴鐺說不下去,半天回不出個所以然。

    “你去哪里?”權非見驪珠撇開小鈴鐺沖進漫天飛雨中,瞥一眼呆在原地的小鈴鐺,他搖搖頭急忙跟上去。

    驪珠道:“我要見嬤嬤和jiejie!”

    “你……”他扶住她,一手撐傘盡量為她擋著雨,“還是不要去了,外面風冷雨急,過段時間再去看她們不遲。”

    驪珠抬眸,烏眸蓄滿點點淚光,一把攫住他的胳膊:“她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呼延澂是不是把她們怎么樣了?你告訴我!”

    “她們……”權非目光閃爍,語氣不忍,“據守衛的兩個侍衛說,昨晚他們聽見房內傳來奇怪的聲音,兩人起初沒有在意,后來送早膳的婢女一進去,發現……”

    驪珠的聲音微微顫抖:“發現什么?”

    他握住她冰冷的手,沉默了一下道:“房里的茶杯碎了一地,凳子也歪倒在旁。她們一個躺在床上,一個倒在地上,身上各處有青紫烏痕,在臨死之前應該是有過掙扎和反抗。從脖子上的痕跡推測,是被人用繩子類的東西勒死。”

    被人勒死?張氏和蜻蜓被人殺了?

    從小到大照顧自己的嬤嬤,每夜總是陪在身邊哄她入睡的蜻蜓,兩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突然和她永訣了?

    “我不信,這不是真的,你一定是騙我!”猛地推開他,驪珠失神地笑出聲。

    權非幾步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是真的,我剛剛從別苑過來。原本不想告訴你,怕你傷心……”

    她轉頭,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不住搖頭:“不對!我前幾天過去看她們好好的。嬤嬤說我們要一起回宮,做好吃的蜜餞菱粉糕,jiejie還笑說要是回飛羽閣,第一件事是好好洗個玫瑰花瓣澡!”

    “丫頭,她們死了,”權非將她擁入懷里,因為她的痛苦竟有些動容了,“如果想哭,就放聲哭。這里只有你我,沒有其他人看到,不用強忍著。”

    他原本置身事外,閑散游蕩慣了,一開始接近她僅僅是幫助呼延澂。

    不想此時此刻,看著她抽動的雙肩,心里某處突然像被觸動。在這漫天冷雨中,只想給她一個安心哭泣的地方。

    雨,仍舊下著。

    靜靜哭了片刻,驪珠淚眼婆娑地抬眼:“帶我去見她們最后一面。”

    權非低聲道:“你見了會更傷心。”

    驪珠露出一絲慘淡的笑容,挺直背脊道:“家國河山被辱,我貴為公主,卻不能為皇室和萬千百姓做點什么,坐享珍饈海味,身披錦衣華服,空有這樣的身份又有什么用?連自己最親近的人都無法守護。在生之時,我不能讓她們安穩度日,難道現在還不見她們最后一面,不送她們最后一程?”

    她的面容雖然悲戚難抑,但黑白分明的眸子卻漸漸流瀉出堅毅。

    “好,”權非牽起她的手,“我帶你見她們。”

    一路上行人稀少,只有潺潺雨聲。

    在斑駁的朱漆木門前停下,驪珠望見“芳苑”兩個模糊大字。

    這是除荊府外,這三年多最熟悉的地方,也是她每次來最覺得幸福的時候,可是從今往后,她不會踏進這里了。

    權非收傘,再次詢問:“你真的要進去?”

    她堅定道:“嗯。”

    還沒有到房門前,遠遠傳來幾聲怒喝。

    烏彌呵斥兩個侍衛:“你們怎么看守的,眼睛瞎了耳朵聾了嗎?兩個大活人竟能讓人在房里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

    他視線一轉,發現走近的驪珠。

    驪珠沒看他,目不斜視提步向前。

    豈料他手一伸攔住:“將軍有令,未經他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入房中半步。”

    她目光凜冽,冷聲道:“讓開。”

    烏彌不想她區區一個弱女子有那樣懾人的神色,一時被震住,放下手臂。

    驪珠踏進屋內,處處狼藉。張氏和蜻蜓躺在床上,旁邊負手站著呼延澂,他盯著二人,似乎在思索什么。

    “嬤嬤,jiejie!”

    張氏和蜻蜓雙目緊閉,面色發青,脖子上一圈勒痕清晰可見,身上的衣衫也破損不堪。驪珠攥她們的手,已經冰冷僵硬。

    呼延澂看著撲倒在床前抽泣的少女,愣了一下,繼而眉頭微皺。

    誰這么膽大妄為告訴她消息?他分明下令過任何人不得走漏風聲。

    驪珠眼眶通紅,突然狠狠瞪向他:“是你,是你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