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
白天
現在是下班時間,你剛走出公司就被眼前陌生的少女攔住了。 對方看著一臉驚惶,絮絮叨叨哀求你幫忙卻沒說什么實質的內容,眼看同事和路人們開始停駐腳步好奇地看過來,雖然你今天必須早點回家,但遇到這種狀況也只好壓下煩躁狐疑地帶著這個女孩就近找了個咖啡廳坐下。 少女楚楚可憐的小臉上帶著幾分恍惚,黑白分明的雙眸氤氳著水霧,像是滿心滿眼都是你,你饒是個直女,也不由得被這眼波晃得心軟,如果力所能及的話幫幫也無妨。 相顧無言,你們都等著對方開口,氣氛兀自凝滯起來,對面的少女忽然哀切地拉住你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瘦削的手背上顯出明顯的經絡,指甲泛著黑紫。 “你怎么了?” 被她的表現驚到,雖然覺得這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但你不由得升起了幾分好奇,主動開口詢問。 “我撞、撞鬼了...”女孩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幾分含糊,眼球不安地顫動,神經質地頻頻四顧。 “...那就找個廟拜拜,找我有什么用呢?”覺出幾分不妙,你動身準備離開。 “求求你,救救我...!!!” “閉嘴!” 女孩的聲音徒然高亢起來,引來了店里的員工和寥寥幾個客人的矚目。你止住動作,沒好氣地呵斥了一句。 服務員端上兩杯咖啡,狐疑地看了一眼你們。 少女回過神來喃喃著道歉,手中卻死死攥緊你的手腕,她清澈的雙眼隱約泛著血絲,出神地望著你。 “先說說看你怎么回事。” 她的指甲陷入你瓷白的手腕,你忽然一陣寒毛直豎,也顧不上發難,硬是抽回了手,手腕上的掐痕泛起黑氣又晃晃悠悠消散,你的心里敲起警鐘。 她注視著你的一舉一動彼此僵持著,最終你將面前的白瓷杯向前輕推,示意你放棄了拔腿就走的打算,少女見你似是有所松動,稍稍放松了些,她卷翹的睫毛簌簌抖動,垂眸端起杯子喝了幾口溫熱的甜漿,低聲訴說自己身上發生的故事。 三個月前的一天,百無聊賴的她刷微博的時候,受到廣告軟文的吸引安裝了一個APP,結果打開都是一些靈異相關的探討,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她便在一篇用鏡子招靈的指導貼中和發帖人杠了起來,最后被對方所激約朋友們實踐貼中的方法,初時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她得意洋洋地回復了對方,翌日APP不翼而飛,噩夢也從那時候開始,和她一道實踐的人接連自殺,而她每夜夢見自己坐在鏡子前,鏡中穿過她映射著房門,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被推開。 “...那你怎么會找到我的頭上?”你暗自警惕起來,這個女孩和你素不相識,遇到這種情況求助于你這個陌生人非常古怪。 少女小心看了你一眼,從背包拿出了一本仔細裝訂起來的資料冊。 “生了這件事情之后我一直在找解決的方法,結果發現有過很多明顯異常的事例,總在一開始的沸沸揚揚之后,突然銷聲匿跡,而且被一致忽視,涉入其中卻還活著的人里,你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個,我只能來找你試試了...” 你接過來隨手翻閱,這里面整合了許多新聞稿件,其中的內容在看到的時候恍然記得確有其事,但是回憶起來卻模糊一片,除了你幾年前親身經歷過的那一件,一個旅行團的人短時間內相繼死亡,在當初也算轟動一時,但是如同少女所說,一切在只有當事人知道的結局之后戛然而止,沒有人再關注和談論,既往有過的記載還存在著卻讓人下意識忽略,一切看起來風平浪靜。 “對不起,我也是沒有辦法,今天我醒來的時候我坐在鏡子前,鏡子里的我已經不是我了?!?/br> 比起一開始她平靜了下來,面上的肌rou微微抽動,似乎想笑一下,但是表情卻僵硬著,她的雙眼一直沒有離開你,此時卻已經映不出你的身影,隱約的黑霧讓一切影影綽綽,血絲攀上眼白交織成暈紅一片。 “我大概幫不了你,因為我用的方法...” 你眉頭蹙起,唇角卻微微翹著,微笑顯得有些怪異,輕輕吐出兩個字-- “冥婚?!?/br> 獨自坐在咖啡廳,莫名纏上你的少女已經離開,縱然因為自身經歷知道一些事情,但是你本身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本領,當初幫忙的人也已經離世,你能做的也只有送對方那個本來留作紀念的護符拖延一些時日而已。 如今時值盛夏,你卻隨著時間的流逝愈加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目光凝在眼前的杯中,盛放其中的熱液早已失去溫度,甚至有淺淺的一層冰浮在面上。 你該回家了。 這是個三層小別墅,盡管在這里住了許久,但是每次回來你都會有種隱約的違和感,可能是因為這里太大又只有你一個人住,亦或是從來不打掃卻纖塵不染,還可能是因為明明是歐式的裝潢,卻懸掛擺放著一些格格不入的、應該被打為“封建迷信”的物品。 最明顯的是正對大門的香案上的牌位,現下已經很少人會供奉牌位了,就算要設靈臺,也一般都擺放或懸掛照片畫像之流,萬萬是不會擺牌位的,昏暗的光線描摹著牌位上板正的"先夫□公諱口口君生西之蓮位",斑駁的深色水痕模糊了主人的名諱。 你放下手提包走到案前仔細端詳一會,本以為已經過上平靜的生活,今天遇到的這事倒引起了你的一些回憶,那個的時候的你也沒比今天找你的少女鎮定到哪里去。 “世間哪有這么多鬼怪,你不招惹它們,它們就拿你沒辦法哩。” 老人坐在窗邊的搖椅上瞇著眼看著你,陽光照進這個小屋卻沒能帶來多少光明。 “既然世間真的有鬼,那有沒有收鬼的大師呢?遇上了就沒有解決的辦法嗎?比如什么生前死后心愿?” 從恐怖片依樣畫葫蘆的你只能想到這兩點,于是就此提出了疑問。 “或許有吧,但是我這老巫婆的可沒這個本事哩,你們年輕人不是厲害著么,自己找找看嘛?!?/br> 那位老人說起來算是你的長輩,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進步女青年,但是最后回老家做起了跳大神卜卦之類神神叨叨的行當,她一生沒有嫁人,起初過得也算滋潤,只是后來破迷信除陋習之后因著她不愿意改行,生活就變得難過了,好在大家同村多少都有些姻親關系,日子倒還過得去,只小孩兒們不懂事,總喊她老巫婆之類的鬧點惡作劇。 “姑婆,以前不懂事冒犯了您,您就看在咱們多少有些親緣關系的份上指條明路吧?!?/br> 你露出苦笑拉開了自己的衣領,順著衣領往里看,不詳的漆黑印痕遍布著白嫩的肌膚。 本以為是一趟光有噓頭的旅行,直到被警察找上門得知和你一起參加旅行團、進了當地神廟“探險”的其他人不斷離奇死亡,你才發現自己撞上鐵板了,求神拜佛找大師半點作用都沒有,瀕死之際一直戴著的串珠突然潰散讓你得以死里逃生,固然當時短暫地擊退了纏上你的陰邪之物,但它很快就卷土重來,給你留下這滿身黑痕,求生欲讓你追根溯源找到送串珠給自己的這位長輩。 “應付的方法說少也不少,但是每個人情況不同沒法通用哩,你這小囡囡這當口才找上門,我這也只一個法子解了。” 姑婆到底對你有著你不明白從何而來的慈愛,她看見這個境況也不端著了,面上顯然陰沉起來。 “什么完成心愿都是胡扯哩,鬼這玩意,你瞧著它長了個人樣只因著它成型的時候借了橫死之人臨死那點子氣,沒的什么生前死后心愿,會找上“仇人”也只因它們只能對先招惹自己的人下手,借人一口氣順道把對方的一切接手了?!?/br> 老人一邊跟你解釋,一邊慢騰騰起身從柜里開箱拿了塊看著紅黃不均的木頭出來。 “習俗里人死后家人要為其制作牌位,作為逝者靈魂離開rou體之后的安魂之所,你這到嘴的rou它是不會松口了,我用這安魂木做個牌位牽個鎖,再給你們保個媒,成親之后你好好供奉,安分一些,他每七天上門一回,只要你們姻緣一天不斷,它就不會動你,這事干不干你自己想想罷。” “我可事先說哩,要真成了,你可不光是擺設?!崩先四弥言煨推婀值牡堕_始做木工,瞟你一眼補了句意味不明的話,末了還嘿嘿笑起來。 “好?!?/br> 她的這個表現讓你渾身不自在,總覺得有點猥瑣,但僅遲疑短短一瞬你就給予了她確定的回復,這倒讓老人有些驚詫。 她卻是不知,你雖然看著柔柔弱弱又乖乖巧巧的模樣,但內心一向大膽還喜好獵奇,原本這輩子沒有結婚生子的打算,但是這種奇特的展開你倒意外能接受,覺得松一口氣和荒唐之余甚至有些隱秘的期待,在安全有所保障的情況下,之前遇到的致死之境現在想想倒只剩新鮮刺激。 如果當初不是追求刺激你也不會參加什么探險旅行團,把自己推到目前的狀況中,你還在回憶過往,忽而一陣風拂過,送來了細碎含糊的囈語。 打了個冷顫回過神來,你凍得有些僵硬的雙手借著窗外的月光從香案下摸索,規規矩矩上了柱香,完成這一串動作后你身上的冷意才開始消退。 你沒有開燈,按記憶扶著扶手往上走,這樣的房子你一個普通上班族自然是買不起的,但這是“聘禮”,你的“丈夫”憑依之人的身死之地,在你們完婚次日就憑空到了你的名下,如此明顯的暗示雖然你不太樂意,但是也只得住了進來。 鞋跟輕輕敲在階梯上發出清脆的回響,一抹涼意貼上你的背脊,你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但也只是停頓了一瞬就繼續邁步。 模糊的人形從后面攬住了你,粘稠帶著腥氣的水液滴落在臉頰上,順著引力往下蜿蜒,變形的,類似人類的手掌松松扼住你的頸,細長又尖利的指爪徐徐摩挲了一下,帶著點濕潤滑膩。 命門被掌控使你有些緊張和恐懼,但更多的是由內燃起的灼熱,過往的歡愉匯聚成糖罐里的蜜。 滴落的水滴越來越多,鮮紅在你的長裙上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