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三山千簇寺
城里三山千簇寺
慕容府的無傷公子帶了個美貌女子回來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泉都,畢竟無傷公子人雖風流,然而也是秦樓楚館薄幸名聲,往家里帶人是頭一次。 進府的大道上都擠滿了圍觀群眾,男人想看能將無傷公子迷倒的天仙美人,女人想看俊秀風流溫柔多金的無傷公子。 三匹通體雪白的寶馬昂首闊步行在寬闊的大道上,慕容無傷的車架最前,是以再想看美人也無人敢沖撞攔路。兩邊擠滿了人,未出閣的少女甚至嫁人的少婦激動得雙頰通紅:“啊啊啊無傷公子!!!無傷公子回來了!!!”一邊說一邊朝那氣派的馬車扔荷包香囊,針線拿不出手的姑娘則改扔鮮花,很快便是寶馬雕車香滿路,車隊徐徐行過,落花碾落成紅泥。 一只修若梅骨的手掀起車簾,它的主人向窗外擁擠的人潮點頭示意、微笑。 “啊啊啊無傷公子看我了!!!” “無傷公子沖我笑了!!真是太好看了~” “明明是沖我笑!” “是對大家笑,無傷公子對女孩子那么溫柔~” 女孩子嘰嘰喳喳討論聲漸不可聞,很快被新的喧嘩聲替代,慕容無傷放下車簾,端起茶聞聞又放下:“舊年陳茶,到底不如清明新茶。” 鮫人睡在他旁邊,雷都劈不醒。 時值仲春,枝頭春意凝露盛放,遠遠望去,蔚然成霞。春日光陰透過竹編車簾一痕一痕的溜走,公子看著鮫人隨日光明滅的嬌憨睡顏,心頭涌起別樣柔情,昨日幾番纏綿,累著她了,只是將來在慕容府,恐怕有些難過。 泉都別名春城,四季濕潤,土壤與其他地方不同,因此茶葉青瓷占了天時地利,尤為出挑。慕容府原本出自前朝的前朝,北地皇族后裔,南遷于此,后逐漸經商發跡,三百年下來,聲望極盛,甚至有人說:天下望族,唯慕容爾。 如此勢大,必招禍患。慕容無傷閉上眼,母親柔弱,心里只有無情薄幸的父親,幾個哥哥不能頂大用,小弟就更不能指望了,meimei們倒是出落得不錯,然而議親的人選不大好挑……他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嫡子的麻煩。 馬車停住,慕容無傷吩咐薄荷:“找頂軟轎把她送我別院,別驚醒她了,照常備些魚rou,熟rou也要加些,不能總吃生的。以及,別讓任何人看見她。” 薄荷戰戰兢兢地應了,領了一隊侍衛跟去別院服侍。 慕容無傷整整衣衫,確定打點好一切,方進慕容府大門,去見不想看見的一家人。 澄江棲霞樓是泉都最蘊藉風流的地方,文人雅客,英雄名士往來不絕,今夜接待了一票公子哥,連燈火都更亮了幾分。洗塵宴上酒過三巡,慕容無傷告饒出來透氣,他喝得俊臉微紅,夜風吹起額前兩縷碎發,眸含酒色,別有種溫柔魅惑的美。 “慕容公子。” 是一個害羞的小姐,似乎是謝家的人。 他有些疏離的后退一步:“夜間風大,謝小姐還請保重身子。” 只是一句話,她就已經滿臉通紅,低下頭吶吶不語。 他有些煩躁,女人總是看重皮相,然而男人薄情,更追求權勢財富,總追逐著男人的女人,注定得不到幸福。能說動兄長帶來澄江棲霞樓的小姐家中地位必然不凡,可他既不好過分得罪,也不能溫和親熱,真是……令人頭疼。 他唇角天然上翹,一雙桃花目專注又溫柔:“謝兄恐怕喝得有些多了,咳……男人的宴席,謝小姐也不好進去,不如在下派幾個府兵,先隨謝府的車架護送小姐回府?” 女孩子的臉更紅了,手里攥著的東西隨著手指揉搓。慕容無傷眼睛一瞟看出是個繡工精致的香囊,心頭警鈴大作,立刻揚聲叫了親隨去挑幾個府兵送謝小姐回府。他雖然早過了婚配的年紀,心頭也有意娶一位賢良有助力的女子,然而婚姻大事,更關乎慕容府,需得慎之又慎。 公子哥們見慕容無傷進來,紛紛要灌他酒。 “往常無傷最是風流,眼睛眨一眨,歌姬舞女的魂全都勾去了,今日怎么……” “你還不知道,自然是得了個天香國色的美人,澄江棲霞樓的美人,都只是庸脂俗粉咯。” “無傷,改日給我們瞧瞧,是多美的女子,勾得片葉不沾身的慕容公子,也開始金屋藏嬌了。” 慕容無傷勾唇:“絕世佳人,無雙珍寶,自當私藏。”他岔開話題:“我見城西又在建一處寺廟,出巡大半年,佛家已經興盛如此了嗎?” “可不是?!我家的仆婦不用說了,連父親的幾位如夫人也開始禮佛。” “無傷公子想是掛念兄長,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慕容兄有所不知,城西的寺廟是南王督建的,可是皇家名頭,請的也是盛京的高僧大能,還沒建成就風頭無兩,看來,國教要立了。” …… 慕容無傷微笑,任話題流轉。四哥在清虛觀修道求仙,堂堂慕容四公子去做道士,煉丹求仙捉妖卜卦?驚掉了多少人的下巴,一時成了整個大晉的笑話。皇帝推行佛教,除了教義利于統治,只怕也有打慕容家臉的意思。 “四哥方外得道清修,倒比我這個俗人清閑。”慕容無傷語氣微嘆,捏了酒杯一飲而盡。 “琉球一行,無傷不是收獲頗豐?如何感嘆起來?”提問的公子哥眼睛一掃,示意身旁的伶人去給無傷公子斟酒。 開始慕容無傷只作不語,一副有口難開的模樣,眾公子磨了半天,最后紛紛擼袖舉袍,他才幽幽嘆息,含蓄道:“只是巡察大半年事忙,不得閑孝敬父親,十分慚愧。母親送過來的丫鬟死了一個,另一個伶俐的遲遲無所出,……也是憂心得很。幾位閣老因著海盜橫行一直主張海禁,尺板不得出海也……” 眾公子紛紛議論起來。 飛檐斗拱,南王拍拍騰龍雕塑,微微冷笑。好個無傷公子,巡查是慕容老家主派去的,如今嫌他不孝,自然是老子苛待兒子。刻意提丫鬟就是嫌母親手伸得長,事事過問插手房里事還頗有微詞。閣老主張海禁更是荒謬,這些紈绔不清楚,你慕容無傷還不清楚?朝廷怎么會斷了這許多錢銀進賬,不過是黨爭相互攻訐罷了 挑唆生事,真小人。 慕容無傷執了酒盅,下到席間向眾人舉杯,他緩帶輕衫,步履從容,一派風流蘊藉。“政令未出,一切都有轉圜余地,何必為了杯弓蛇影而不飲酒作樂?即便無可退,還能做道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