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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吻之一路向西(02)滿枝

    「蛇吻之一路向西」第二章·滿枝

    2021年12月16日

    趙淳做了個夢,夢到自己成了北宋末代皇帝宋欽宗的后代。

    從小被囚禁在松花江畔一個叫五國城的地方,直到十歲。

    然后蒙古軍隊開始南下伐金。

    五國城作為女真人的龍興之地當然也遭到了攻略。

    城破之日,趙淳和自己的meimei乘亂逃出。

    結果在路上碰到了蒙古的捕奴隊,頭上挨了一記鐵骨朵,昏死了過去。

    「哥哥,哥哥。」

    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把趙淳從昏迷中喚醒。

    一睜眼,趙淳就看到了一個蓬頭垢面的七八歲女孩。

    女孩很瘦弱,眼睛很大。

    「滿枝?」

    趙淳脫口就叫出了女孩的名字,這不是夢里自己的meimei嘛?「哥,你總算醒了!」

    滿枝哇的一聲撲進了趙淳的懷里。

    這肯定不是夢!后腦勺傳來一陣疼痛,趙淳用手一摸還有血跡。

    看著眼前自己臟兮兮的小手,趙淳越發肯定他不是在做夢,他穿越了!趙淳并沒有驚恐,有著一顆大心臟、闖蕩多年的他,已經不大會有恐懼這種情緒了。

    反而有點興奮,就像是到了一個陌生的新地方準備開拓市場。

    反正在原世界除了巴圖也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人或事了了。

    mama?呵,算了……那條黑蛇看來還真有點門道,它是什么來著?蛇神還是龍神?荒蕪的戈壁一片死寂,靜得讓人窒息。

    偶爾一股旋風卷來,一柱黃沙怒然騰空,只留下黑色的礫石在明晃晃的陽光下蒸騰出扭曲的熱浪。

    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串黑點,有馬的嘶鳴聲和鈴鐺聲傳來,才給死寂的戈壁帶來了幾分人氣。

    這是一支蒙古捕奴隊,主要負責把南方搶來的工匠押運回大都。

    領頭的十夫長驅動矮腳馬跑上了一座小山坡,眺望了一下然后大喊起來。

    雖然工匠們聽不懂他的話,但被驅趕了這么多天,他們也猜得出十夫長的意思了:到達了今晚的宿營地,可以休息了。

    所有人鼓起余力加快腳步翻越了山坡,一個小小的綠洲出現在了眼前。

    進入戈壁后,蒙古人對工匠們就放松了看管,因為這些南方人離開了他們根本走不出戈壁。

    最后進入這個小綠洲的是三輛大篷車,上面下來幾十個小孩。

    十夫長騎在馬上看著手下指揮奴隸們扎營生火。

    他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刀疤劃過了他的右眼,使那個部位形成了一個可怖的空洞。

    一個親信牽著馬走了過來,用蒙古語問道:「大哥,現在為什么連小孩都要抓了?」

    「耶律大人給可汗的建議,說是我們族人太少,而統治的疆域越來越大,不如直接馴化異族孩子使他們成為我族的戰士和牧民。」

    十夫長沒有表情地解釋了下。

    「我明白了,所以大哥不讓我們過分折磨他們……」

    兩人正說著話,遠處的哨兵突然發出了警示,有馬隊接近了。

    十夫長立刻命令士兵們上馬戒備,親信則打馬前去了解情況。

    帝國境內雖然沒有成氣候的敵對勢力,但如跳蚤一般的馬匪是到處都有的,殺之不盡,就如戈壁上的野草。

    這次卻是虛驚一場,不久以后,親信帶著一只馱滿包裹的商隊走了過來。

    商隊的首領和獨眼十夫長交談了幾句,兩人親切地擁抱在了一起,應該是一個陣營的。

    卸下貨物后,商隊和士兵們圍坐在了一起開始分享馬奶酒和烤rou。

    烤rou的香味一下吸引住了奴隸們。

    工匠們還好,畢竟是成人了,咽了咽口水各自拿著堅硬的馕餅和清水默默吃起來;小孩子們可受不了了,不知不覺地圍了過去。

    「滿枝,別看了,來吃馕餅,然后抓緊時間休息。」

    趙淳讓meimei背轉身,用力撕下了一塊馕餅遞給她。

    「哥,餅太硬了,我咬不動。」

    「你這樣,把餅含在嘴里,然后喝口水,讓餅在嘴里泡一會兒再吃。」

    趙淳給meimei做了個示范。

    滿枝是趙淳同母異父的meimei。

    這具身體的母親在外出時,遭到了幾個金兵的侵犯,事后懷孕生下了滿枝。

    北宋滅亡雖然已經很長時間,趙淳的族人們被囚禁在五國城已經接近百年。

    但長輩們還是以皇親國戚、大宋正宗自居。

    他們最看不得的就是滿枝這樣的混血兒,認為這些孽種的存在丟了他們的臉。

    如果沒有趙淳照顧,滿枝活不到今天。

    連滿枝的名字都是趙淳起的,「花滿枝,柳滿枝。眼底春光似舊時,燕歸人未歸。」

    而趙淳按照長輩們亂七八糟的算法,算是血統、地位最崇高的那一支,自小是按皇儲培養的。

    古文詩詞、春秋論語那都是必須掌握的。

    趙淳正在回憶前身和滿枝的過往,突然感到周圍的氣氛變了。

    回頭看去,只見獨眼十夫長用刀割下了一大塊烤rou拋在了沙地上。

    幾個士兵站了出來,分別用蒙古語、突厥語、女真語、漢語進行了宣講。

    「大人為了歡迎察合臺的朋友,準備舉行一場搏克賽。所有的小孩都可以參加,最后取勝的人可以獲得這塊烤rou。」

    轟的一下,孩子們的眼睛里都開始發光,躍躍欲試起來。

    「我來!」

    有人用女真語大吼了一聲。

    趙淳已經發現自己聽得懂女真語和突厥語,通過和滿枝的交流,確認這些都是前身掌握的技能,算是自己獲得的寶貴遺產。

    用滿枝的話來說,哥哥是天上的文曲星,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就是打架差點。

    趙淳有數了,前身就是一個死讀書的宅男。

    接著說場上,出來的是一個健壯的女真族孩子。

    這人趙淳認識,算是一個孩子王,仗著自己年紀大、身體強壯,很是搶了很多孩子的馕餅。

    大家給他起了一個綽號——蠻牛。

    蠻牛一上場,就把上衣一脫,露出了一身腱子rou。

    他估計有十三四歲,已經開始發育。

    蠻牛在場上大吼大叫,威嚇孩子們。

    如果是平時,大家估計也就讓他了,但這次是一大塊肥美的烤rou啊,多久沒開葷了?當下有個大個子走了出來,也脫去了上衣,但明顯沒什么肌rou。

    怎么比?只要不用武器,隨便你怎么打。

    兩人慢慢靠近,大個子先開打,大吼著就是一頓王八拳。

    蠻牛則恢復了冷靜,不急不慢地躲閃著。

    等大個子氣勢稍弱,蠻牛一個矮身就撞進了他的懷里。

    拼著挨了兩拳,蠻牛大吼一聲抓著大個子的腰帶就把他舉了起來,用力拋了出去。

    「好!」

    獨眼十夫長率先叫好,這是典型的搏克技能。

    「想吃烤rou嗎?」

    趙淳突然問meimei。

    「嗯。」

    滿枝咬著手指,盯著地上的烤rou。

    她沒想太多,因為在她的印象里,哥哥是從不打架的。

    等蠻牛又戰勝了兩人,有點氣喘時,趙淳站了起來走到了場上。

    「哥!」

    滿枝急叫起來。

    趙淳沖她揮了揮手,然后緊了緊自己的腰帶,把袖子卷了起來。

    蠻牛看到又上來一個小個子有點不耐煩了,向著趙淳就沖了過來,伸出大手朝對方抓去。

    趙淳眼睛一瞇,就是現在。

    雙手抓住蠻牛的手臂,反身躲進對手的腋下,屁股一噘……一個過肩摔,成功把蠻牛摔在了地上。

    趙淳并沒有收手,他感覺出來了,這具身體的力量太小了,如果不是利用蠻牛自身的沖力,他根本不可能放倒對方。

    現在絕對不能讓蠻牛起來,趙淳使出吃奶的力氣用膝蓋死死頂住對手的腰,雙手扣住他的右手,反扭關節壓制在了背上。

    擒拿中的「扣手別臂」.蠻牛當然不肯認輸,還在拼命掙扎。

    趙淳毫不猶豫地下死手了,用力就是這么一扭。

    巴嘎,在場諸人都聽到了一聲令人牙酸的骨折聲。

    蠻牛也發出了一聲慘叫!十夫長連忙站了起來,蠻牛可是他看好的苗子,還想收入自己的帳下呢。

    「住手!」

    趙淳急忙松手站了起來,乖乖退到了一邊。

    十夫長檢查了一下蠻牛,還好只是脫臼,隨手叫來手下把他扶了下去。

    獨眼龍扶著彎刀看著趙淳,一股殺氣撲面而來。

    不好,難道是因為我用了其他搏擊手段打敗了摔跤,惹怒了這個蒙古軍官?趙淳的寒毛豎了起來,他感覺自己被一只猛獸盯住了。

    這時,十夫長的那個親信跑了過來湊到他耳邊說了什么。

    獨眼龍臉色緩和了下來,對趙淳說道:「漢族小子,你贏了,烤rou歸你了。」

    天色漸黑,戈壁上的風聲越來越大,人們裹緊了破爛的衣服一起擠在篝火附近。

    遠處的大漠里,狼群在嗚嗚地叫著。

    趙淳站起來繞過篝火來到了對面。

    看到他,孩子們都安靜下來,敬畏地看著。

    蠻牛的胳膊吊著,看到趙淳來到面前,眼里露出幾分恐慌,但又倔強地問道,「你想干嘛?」

    趙淳從懷里掏出一小塊烤rou遞給他,「我今天勝之不武,你已經打敗了三個人,我再上的……這些rou是你應得的。」

    把rou塞進蠻牛的手里,趙淳沒再說什么就離開了。

    走出了幾步,背后突然傳來蠻牛的聲音:「從今天起,你就是俺的朋友了!」

    趙淳笑了,原地揮了揮手。

    回到滿枝的身邊坐下。

    小丫頭趴到了他懷里,不解地問道:「哥哥為什么把rou給那個壞人?」

    「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早點睡吧,明天

    還要趕路。」

    「哦。」

    滿枝記住了哥哥的話,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孩子們排隊領好一天的口糧,一個堅硬的馕餅、一袋清水,沉默地爬上了大篷車。

    親信騎馬來到了車邊,舉起馬鞭指著趙淳說道:「小孩,你下來。大人把你賣掉了,你跟著商隊走。」

    「不要。」

    滿枝哇地一下哭了起來,死死抱住哥哥。

    趙淳注意到親信臉上開始不耐煩了,趕緊勸起了meimei:「滿枝,你先去大都,在那等哥哥。哥哥發誓一定會來找你的。」

    不遠處的蠻牛擠了過來,拉住滿枝,「朋友,你放心,俺會把她當自己meimei一樣照顧的。」

    趙淳沖蠻牛感激地點了點頭,現在也只能把滿枝托付給他了。

    在蒙古兵發飆前,趙淳恨心推開了滿枝,跳下了車。

    商隊向西,捕奴隊則向北,兄妹倆互相看著漸漸消失在了彼此的視線中。

    為了節省畜力,行商們一般是不會騎坐駱駝的,所以說絲綢之路是商人們一腳一腳踩出來的。

    現在趙淳就是在這樣苦逼地趕路。

    一開始為了防止他跑路,商人們把他綁住了雙手牽在了駱駝后面。

    還好他比較會來事,沒過幾天就把商人們哄得開開心心的,不僅給他松了綁,還讓他管理其他幾個買來的孩子。

    趙淳從來不是一個自怨自艾的人,他把這種長途跋涉當成了修行。

    這具身體太弱了,在亂世中根本無法生存。

    還好商隊的伙食比捕奴隊好多了,起碼每頓有點rou食,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兩個多月后當商隊抵達此行的目的地——察合臺汗國的首都虎牙思時,趙淳已經大變樣。

    黑了、壯了,臉上出現了高原紅,腳底板出現了厚厚的老繭。

    從穿越醒來,他就是光著腳的,也不知鞋子去了哪。

    成吉思汗有四個嫡子,老大術赤,老二察合臺,老三窩闊臺,老四托雷。

    術赤死得很早,留下一支,暫且不提。

    游牧民族的傳家習俗是「兄長離家打拼,幼弟守家贍養父母。」

    照此習俗,應該由老四托雷繼承成吉思汗的汗位,但偏偏成吉思汗挑了老三窩闊臺作為繼任者。

    這就給黃金家族以后的內訌、分裂埋下了禍根,以至于百年后,黃金家族血脈不存。

    察合臺汗國是察合臺的封國。

    東部與蒙古高原的本部接壤,以吐魯番區域為界;西至中亞的阿姆河流域。

    反正是幅員遼闊、地廣人稀。

    首都虎牙思位于伊犁河流域,盛產蘋果。

    就地理、氣候來講,要遠勝惡劣的蒙古高原。

    察合臺與窩闊臺關系極好,在三房四房爭奪汗位的時候,他始終站在三房這邊。

    在窩闊臺上位后察合臺是第一個向其下跪、表示臣服的蒙古大貴族。

    窩闊臺也比較尊敬這位二哥,很多大事都會聽從察合臺的建議。

    閑話不多說了,轉回本書。

    經過兩個多月的長途跋涉,衣衫襤褸,活像個乞丐一樣的趙淳激動地看著遠處平原上的黃色土城,總算到虎牙思了!他激動的原因很簡單,到了地頭要殺要刮隨意,但總能讓他先洗個澡換件干凈衣服吧?頭上、衣服上都是虱子和跳蚤,他都要瘋了。

    不虧是蘋果之城,路的兩邊都是蘋果林。

    可惜已經是深秋,蘋果早已經被采光,樹葉也是稀稀拉拉,一兩只遺留下來的小蘋果掛在高高的樹端,干癟褶皺,隨風蕩漾。

    商隊沒有進虎牙思,而是來到了城外的一個小城堡。

    這是個軍用性質的城堡,門口和女墻上都有士兵把守。

    遠遠地商隊就停了下來,商隊首領向士兵喊道:「我給那顏老爺帶來了幾個健壯的小孩!」

    等士兵打開了門,首領帶著六個買來的孩子畢恭畢敬地走了進去。

    城堡不是很大,沿著城墻,修建著一間間半地下室的房間。

    門是厚實的原木做的,上面開著一個個人頭大小的洞。

    趙淳正在觀察著環境,突然一個粗野的聲音從某間房間里響起,說的是突厥語,「小孩!」

    整個院子頓時沸騰起來,一張張奇形怪狀的臉出現在了洞口,各種語言說著污濁不堪的臟話,「鮮rou!」

    「快到叔叔懷里來!」

    「快來舔老子的jiba!」……木門發出砰砰砰的撞擊聲,彷佛隨時會倒塌。

    幾個孩子被嚇哭了,首領縮著頭加快了步伐。

    士兵們沖了出來,開始用木棍驅趕囚徒們離開木門。

    首領帶著孩子們急匆匆穿過了混亂的外院,走進了另外一個院子。

    這里應該是士兵們的住宿區,一間間聯排的木屋前洗涼著衣物、擱置著刀槍。

    一個穿著黑色質孫服,戴著黑色風雪帽的老者站在一棟木屋的門口,他看不出具體的年齡,留著山羊胡,法令紋很深,眼神非常犀利。

    首領一看見他趕緊行禮,「那顏老爺,我帶了幾個孩子過來,都非常健康結實。」

    說完踢了邊上的趙淳一腳,「還

    不跪下叫主人!」

    趙淳可是能屈能伸的,毫不猶豫地往地上跪倒,恭恭敬敬地叫了聲「主人!」

    其他幾個小孩也趕緊照做。

    黑衣老者圍著六個小孩轉了圈,也沒說什么話,從腰間解下一個錢袋扔給了首領。

    首領顛了顛重量,喜滋滋地告辭離去了。

    院子里又走出幾個仆役,靜靜地等著黑衣老者的吩咐。

    又過了片刻,黑衣老者終于開口了,「屠夫,你帶這個小子,讓他跟你飼養猛獸。」

    他指了指趙淳。

    一個滿臉橫rou的中年人走了上來,「是,老爺。」

    他拍了下趙淳,讓他跟自己走。

    趙淳站起來胡亂地朝黑衣老者鞠了個躬,就跟著屠夫走了。

    背后,黑衣老者又說了句,「其他小孩你們看著安排吧!」

    這是被區別對待了?好事還是壞事?趙淳暗自猜測。

    屠夫領著趙淳進了一個小院子,叫住了他。

    看面相是個惡人的屠夫,卻意外地好說話。

    「那邊有口井,你自己去打水洗下。我去給你找件衣服,換下來的衣服扔地上。」

    雖然井水很冷,趙淳還是硬撐著沖了個澡,好爽!然后屠夫拿了把不是很快的剃刀把他的頭發剃了個干凈,趙淳坐在那尷尬地護著自己的小雞雞。

    剃了頭,又沖了下,然后穿上了一身破舊但還算干凈的蒙古袍,鞋子還是沒有。

    舊衣服和頭發被屠夫塞進火爐直接燒了。

    「你是漢人?」

    看了看趙淳的面相,屠夫試探著用漢語問道。

    趙淳點了點頭。

    屠夫高興起來,「我也是漢人,但歸化蒙古已經十多年了。」

    拉著趙淳進了房間,里面是個廚房。

    屠夫端過來一盆rou湯。

    「跟我做事,食物肯定是不缺的……好好學,不要偷懶,飼養猛獸也是一門手藝。」

    他又再三跟趙淳強調了他的身份,他不是奴隸,而是個白身。

    「奴隸必須叫典獄長主人,只有白身才能叫老爺。」

    他驕傲地對趙淳說道。

    「主人是典獄長?這里是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