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鄉(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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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鄉】第十章·學徒 作者:朗卿 2022年7月20日 字數:13,780字 黑黑的火車嗚嗚地噴著粗氣,沿著長長的鐵路,晝夜穿梭于東北平原上磅礴的林海之間,到了奉天便暫時歇歇它guntang的輪轂,車輪在锃亮的鐵軌上尖嘯,滋啦啦地劃出一長串火星,卻仍未驚擾這片土地的美夢,山東來的謀生者大多能憑借著孔鄉教化的淳樸與精干,在這片自由的天地間闖蕩出美夢般苦盡甘來的日子,那寄宿著故鄉家園的夢境,卻不知會被什么東西,連同現在的生活一起,鏡子般嘩啦啦地打破,化為無奈而美麗的泡影。 風火輪終于停下了它迅疾的蹤影,一節節火車里下來的,是端著槍的兵,待到它再啟程時,也會帶著一車車端著槍的人一起離開。 眼下的年月說不上太平,不過奉天城里的百姓勉勉強強地能過上安定的日子,相對于華夏大地上的其他人,這或許就算是一種幸運了吧。 藍三叔的飯莊子開在奉天城里還算繁華的一處地界,作為眾多闖關東來的山東老鄉中的一員,藍三叔一人能掙下這樣的產業,不得不說,是很有一些運氣和本事的,兩層樓,門前高高掛起一塊黑漆金字的大匾,上面端端正正地寫著「鴻來飯店」 的招牌,下面掛著四個幌子,后廚的師傅里不乏魯菜好手,也有南方來的大廚,鮮香五味調和芳馨,炒勺里火熾熾地翻騰,伴著蒸籠里裊裊的霧氣,悠悠地飄散在喧鬧的街頭,過往的食客聞到香味,腳便控制不住地挪到飯店里。 無論冬夏,飯莊子的主顧總是厚道地前來捧場,最常來的是挖參的老客和倒賣木耳,毛皮的商人,有的坐在二樓的幾個雅間——一張八仙桌,幾個椅子,要是主顧多,講究的差,板凳也湊合,更多的是坐在一樓的方桌邊,大呼小叫地行酒猜拳,哼著二人轉里的小曲,說點男人才能聽的葷段子——鴻來飯店不是什么不接地氣的館子,如果有拉車的和抗包的過來吃早午飯,就在樓下的長凳,還不是四方桌子旁邊,等著熱乎的疙瘩湯,味道濃郁厚重的熟食,豬頭rou,熏雞鹵鴨,炒下水,羊湯配餑餑,像包子面條,豆漿油條,簡單的吃食也都有,坐在那端著碗啼嚕禿嚕一吃,吃完該干嘛干嘛,這才是大多數老百姓的常態,偶爾有幾個穿破爛衣裳拄著棍的,掌柜往往也會拿幾個子兒,或者稀米粥咸菜,好歹打發一下,都是人,都要吃飯,人家不比俺們賤在哪里,裹腹的東西不值幾個流水,沒必要因為這點事斤斤計較。 藍三叔做著不小的生意,飯店吃食眾口咸宜,里頭的伙計掌柜為人處事更是叫人挑著大拇哥地夸,鴻來飯店便有口皆碑,這幾年來吃飯的貴人也有不少,偶爾還能看見一兩個穿著軍靴的出入,便更沒人敢找藍三叔的麻煩,一是有本事來錢多,二是環境安定沒人找茬,藍三叔的生意做得一天比一天紅火,也算是在奉天有了點名聲字號。 藍三叔是飯店的東家,掌柜和賬房忙不過來,藍三叔偶爾幫襯幫襯,藍三叔,賬房,掌柜,堂頭,還有個不咋說話的獨眼老伙計,都是山東來的,都是同鄉,藍三叔早年和一個姓朱的漢子一起在金場掏過金,活著拿回來一小袋黃豆粒似的金子,又有老哥幾個幫襯,才把飯店做的越來越大,都是絕對信得過的,就是那個獨眼老伙計,姓賀的,沒人知道他的底細,不過這么多年一塊過來了,早就習慣了,他不是個壞人,只是做過些不好說的事罷了。 這么些人,個個都有點能耐,加上幾個師傅伙計,經營一個飯店,夠用了。 2不過藍三叔回鄉下的這幾個月,身后沒跟著那個嘰嘰喳喳的虎閨女,倒是帶回來個愣頭愣腦,不愛說話的半大小子,一口一個爹地叫著藍三叔,大家伙恍然大悟,那個藍三叔同大伙經常講起,虎閨女一聽就臊得臉通紅的,周昆,就是這小子。 打量著周昆,眾人覺得藍家很有福。 周昆幫著賬房老李算了一天賬,又里里外外地打了一天雜,又和陳掌柜站了一天,三天下來,柜上的陳掌柜,扒拉算珠子的老李,堂頭常富,為了周昆,差點打起來。 賬房老李說什么都要讓周昆和他學徒,拍胸脯保證,只要周昆愿意學,三年之后,你別說擱奉天,就是東三省都得是頭一號的賬房先生;堂頭常富覺得周昆為人處事直中帶點機靈,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三教九流,離不開一個人情練達,要說通人情懂事故,頭一茬就是堂頭,周昆如果拜常富為師,保證以后出人頭地,別說一個飯館子,就是天下都是走的通走得轉的;還是陳掌柜局氣,一拍桌子,周昆是藍家的準女婿,將來肯定是要管著這個飯店的,要說這個,怎么也得當自己徒弟,讓自己培養得當,將來準能把鴻來飯店做的全國都有名。 三個老伙計下工后圍在一塊堆喝茶,喝到最后,差點沒讓堂頭把桌子掀了,最后商量著沒有結果,還得把周昆薅過來拿主意。 「俺,俺要不都學吧……」 周昆低著頭撓著腦袋,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李拿來掛歷,每個月一三五歸自己,二四六把周昆交給常富,七八九給陳掌柜,十號給周昆放假,畢竟是孩子,時不時得玩玩。 周昆在飯店里人緣很好,無論是伙計還是師傅都很喜歡他,他和燕子可不一樣,燕子在飯館里大多也數時候都被大家伙趕進炒菜師傅們做菜的后堂了。 周昆的算盤打得很響,很快,字寫得稍微草一些,不過看得明白就行,賬房老李把周昆按在屋子里沒黑沒白地教了三天,等周昆再拿算盤,先是嘁叱咔嚓一卟愣,便噼噼啪啪地打算起來,這回真的多大的數都難不倒他了。 尤其是周昆打算盤時兩只手都能用,算得就更快了。 周昆來了也快半個月了,比起這群熱情的師傅,他隱隱覺得不老說話的獨眼老伙計絕不是一般人。 周昆總盯著老獨眼看,嘴巴顧顧涌涌地,話卻說不出來。 老獨眼睜著精亮的左眼,也默默盯著周昆。 周昆每天除了學本事做工,就是倚在門口張望,望著和鄉間夏蟲的喧鬧截然不同的,比廟會還要熱鬧的街道,周昆的眼里總是黑蒙蒙的,老是出神地想著事情。 過了年,周昆也十五歲了,不過對于一個一家之主,一個丈夫,一個「爹」 來說,這個年紀顯然小了點。 周昆想露出開朗的笑吞,可回想起和杏枝的事,周昆又不敢笑了,生怕這樣的牽掛,這樣的希望,被自己笑沒了,啪地一聲,泡沫一樣破碎了,就像自己和杏枝的過往那樣,早就沒有了。 周昆坐在鴻來飯店的門檻上,看著東西向的街道漸少的行人,看著漸漸沒入黑暗的夕陽,看著余暉中鴻來飯店隨風飄搖的幌子,柳樹枝似的曼妙,就這樣坐到晚上,關了門,上了板子,熄了燈,躺在飯店后院里屬于自己的房間里,身邊沒有那個溫香吵鬧的伴兒,周昆覺著很寂寞。 說實話,比起燕子溫香性感的rou體,周昆其實更喜歡燕子的開朗喧鬧,周昆怕極了孤獨,沒有燕子的夜里,周昆總害怕那雙奪走了他一切的命運的大手,隨時會從寂靜的黑暗中猛地伸出,像奪走自己的娘那樣,再次奪走自己的一切。 周昆睡不著。 周昆還是睡著了,不過老是發夢魘,這個毛病從他六歲時就有,每天早上起來,周昆的被褥都會被他蹬的老亂,那個棒槌似的大雞雞兒,每早都會翹起老高老硬,半天都下不去。 周昆來到城里以后總覺得很不適應,那些潛伏在城市角落里,窩在深宅大院里的危機,讓周昆感覺到了比鄉間更大的危險。 2周昆做了三個老伙計的徒弟之后,老李變得更懶了,常富變得更勤快了。 管賬房的老李把賬本往桌上一放,記賬,算賬,都是周昆的活兒,老李捧著小茶壺咕嘟咕嘟地喝著,時不時從藤搖椅上下來,繞著整條街熘達一圈,偶爾會帶回來一些點心小吃,老李自己不吃,就放在周昆身邊,算完了全歸周昆,不過規矩在先,如果周昆算出來錯賬,或者哪個賬目沒記上,老李就要讓周昆多跟自己學一天。 不過周昆定力很足,一拿起筆和算盤,幾乎就是和賬本卯上了,有時候午飯都不吃,死盯盯地啃著賬,老李每天查賬之前周昆都會算兩遍多,精明的老李也挑不出毛病來。 老李瘦巴巴的,眼睛亮晶晶的,腦子靈光,記性眼兒奇佳,很年輕就考中了秀才,本來是要接著考舉人的,可民國來得太快,家里更養不起閑人,老李只好闖關東謀生路。 老李不但是周昆的算術師父,老李時常教周昆認字,看周昆認字差不多了,就打算教周昆念書,老李跟周昆說的深奧,周昆卻一字不落地記在心里。 「俗話說,這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俺看你就甭跟常富學了,直接跟俺一學到底,俗話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啊,俺看燕子那丫頭倒是不錯,顏如玉有了,那書中還有黃金屋呢,總之俺教你念書,足足的了。」 老李如是說,自然是和常富有點不對付,常富想從周昆口里套老李的話,周昆就是不說,常富自認人情練達,百竅玲瓏,可對上悶葫蘆周昆,常富也沒招。 不過常富看出周昆絕不是不通人情的呆子,相反的,別看這孩子平日里悶葫蘆似的,內里有大仁義,這是一般人都沒有的,因此常富就把周昆帶在身邊迎來送往,教周昆識人辨事,手把手地教周昆店家的禮節,沒事就和周昆傳授人情世故,用常富的話來說,人情練達即文章,學會了人情世故,不比鉆書里學成個老李似的呆子強?當周昆問到常富自己的事,常富總是沉默著露出無奈的笑吞,常富想問周昆的過往,周昆也低頭不說話,兩個人之間似乎有些共同的命運,雖然對彼此的底細都不了解,走得卻最近。 至于陳掌柜,周昆從他那學得最多,陳掌柜只讓他和自己一起站柜,叮囑周昆記住自己說的每句話,做過的每件事,細細琢磨琢磨,這就足夠了。 周昆學得很認真,很仔細,又機靈勤快,人也很赤誠,大家伙都喜歡他,老伙計們也都愿意教他。 常富私下里問周昆,你都是藍家的女婿,將來的少東家了,咋還和伙計似的賣力呢?「俺不想當孬種,俺怕人笑話俺,俺……俺得有點本事,將來,俺得,俺得護著這個家哩。」 周昆漲紅了小臉,磕磕巴巴地說到。 一個來月過去,周昆變了很多,更穩當,更文靜了,沒了那股土頭土腦的愣勁兒,不過還老像小姑娘似的臉紅,周昆那顆憨直的「瓤」,還干干凈凈的。 3周昆來的這幾天里,店里來的女客莫名其妙地多了起來,上學的女學生,官家商家的夫人小姐,附近生意家的閨女,甚至好 幾個街外的婊子都過來吃飯,女客就坐在大堂里,周昆站柜的時候堂里圍著柜的桌子鶯鶯燕燕地坐滿了高矮丑俊的女人,就連大戶人家點堂食的小丫鬟也樂意坐在門口板凳上和周昆有一搭沒一搭地嘮嗑,周昆低頭算賬打算盤時,半個屋子的人都往他那看。 最近的生意火得邪乎,來得又都是女客,藍三叔知道咋回事,不過周昆很規矩,藍三叔也不擔心。 周昆長得確實俊,隨娘,吃的喝的跟上了,周昆的個頭蹭蹭地竄,褲腿袖口眼瞅著短了,藍三叔才想起來周昆一直穿得自己和兒子的舊衣服,挺大個小子了,連件自己的衣服都沒有,怪叫人心疼的。 藍三叔拉著周昆去裁縫鋪,長衣短擺地給周昆訂做了好幾套衣服,裁縫一邊給周昆量尺寸,一邊夸藍三叔有福,兩個兒子都這么出色,尤其是二兒子,多精神的小伙子!把藍三叔樂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去了。 給周昆量下身時,藍三叔特意叮囑裁縫把褲子的褲襠做松快一些,裁縫貼著周昆的大腿根量腿粗,碰到了周昆大腿里側的「家伙」,便暗笑著心領神會。 「這小子以后的媳婦得遭罪咯……」 裁縫意味深長地盯著周昆,臊得周昆臉都紅了。 周昆頭一回穿上這么干凈立整的衣服,看著鏡子里亮亮堂堂的大小伙子,周昆覺得自己好像在透過鏡子看另外一個人,周昆抬了抬手,跺了跺腳,還是不敢相信鏡子里的人就是自己。 周昆看四下沒人注意,便偷偷把那話兒從褲子里翻了出來,對著鏡子一看,嚯,確實是好嚇人一條大roubang槌!鏡子里的人是自己沒錯!周昆趕忙把褲子提上,心里直罵自己不要臉。 那個干瘦邋遢的少年,終于能干干凈凈地挺起嵴梁,活出個人樣了。 周昆得了新衣服,寶貝似的一件件捧在手里理了又理,最終也一件都沒舍得穿,翻來復去迭了好幾遍,迭的滿意之后才把衣服放進柜子里。 藍三叔捏了捏周昆的臉,周昆實在是懂事得讓人心疼。 「穿吧,衣服就是穿的玩意,等你穿舊了,爹還給你買。」 藍三叔堅持讓周昆穿上新衣,周昆不好執拗,便挑了件白色短衫,配著黑色粗布褲子——店里的伙計也是個裝束,利索地穿上了。 周昆穿上干凈利索的衣服后更顯精神漂亮,把一樣裝束的一眾伙計都比了下去,挨在門口偷看周昆的大姑娘都快把門框扣掉漆了,不過周昆倒是照舊扒拉算盤記賬,沒多一點念頭。 「昆子,你有女人福哩,外頭的大姑娘都偷看你呢。」 店里的伙計半嫉妒地同周昆開玩笑到。 「沒看俺哩,你別亂說,叫人聽見不好哩。」 周昆若在記賬算賬,就把算盤摔的老響,若是跟著常富接待客人,說完這話之后就會跑開,若是跟著陳掌柜站柜,就用眼睛盯著腳尖,沁著頭不說話。 周昆沒膽去看城里打扮的花花綠綠的女人們,對于城市的恐懼從來到奉天城的那一刻起便刻在了他的心里,讓他只能用干活和學東西來麻痹自己,聽藍三叔說,城里的女人都是姨太太,小姐,是有主,有男人的,如果招惹上,便要有大麻煩,若是沒經住誘惑和婊子睡一覺,楊梅大的血瘡就會長滿全身,到最后像條野狗般爛死。 「要是燕子身子不方便了,不是還有你娘呢嗎。」 藍三叔瞅著周昆,眼里狡黠地笑著:「家里的女人可比外頭的強,再說了,你要瞎玩染了病,燕子也遭殃。」 于是周昆便更不敢把眼睛稍微挪到女人身上一下,每天只顧著做工,不知道的還以為周昆和藍三叔簽了賣身契呢。 4周昆是眾多伙計里最規矩的孩子,就有一點不好,不咋說話吱聲,讓別人找嘴也不還口,悶葫蘆似的受著,讓人干著急。 這天周昆和眾伙計吃完中飯,抹了抹嘴,見沒什么來客,便靠在柜上稍微瞇了一會,接著算上午的賬去。 周昆把算盤打得蹦豆似的脆響,末了嘁叱咔嚓地把算盤一卟愣,算珠碰錯,聲兒剛落地,周昆回過神,感覺有人在看自己,一抬頭,只見一個和自己一邊年齡的女孩站在柜前,正和自己眼神對上。 女孩留著齊耳發,兩腮淡淡地撲了點胭脂,身上衣服的香味很淡,鮮明地直往鼻子里竄,眼睛不大不小,清秀得很是晶瑩,眸光閃閃的,從里到外透著靈秀。 周昆不敢細打量女孩,受驚了似的低下頭,趕忙從柜里出來招呼女孩落座。 「我不吃飯。」 女孩的聲音很清澈,官話說得也很是標準,她規規矩矩地站著,彷佛不應該出現在滿是煙火氣的這里,她的身段就和她身上的香味,她的聲音一樣,清淡卻令人印象深刻。 「那……您要?」 周昆聽女孩說話,頓時覺得自己很土,便不敢多搭茬,生怕讓女孩笑話。 「我找藍燕,下個月末就開學了,我找她一起做功課。」 女孩打量著眼前和自己年齡相彷的少年,眼神就沒從周昆的身上移開過。 「陳師父,俺們這有個叫藍燕的人嗎?」 周昆高喊,話說出口才意識到女孩說的人是燕子。 「啊,沒事了師父,有位小姐要找燕子。」 常富叮囑周昆遇到穿著貴氣的 年輕女人要叫小姐,周昆未及細打量,便隱隱約約明白叫她小姐錯不了。 「燕子不在……她還在鄉下,開學之前才回。」 周昆低著頭,卻看見女孩漆黑油亮的皮鞋和素白素白的短襪,還有女孩光潔纖細的小腿。 「你怎么盯著人家腳看,耍流氓是不?」 女孩話里帶笑地翹了翹腳,嚇得周昆趕忙別過頭去。 「俺,俺沒那意思……」 周昆急得耳根子都紅了,女孩看著周昆紅撲撲的臉蛋,不禁笑出聲來。 「哈哈……咋還和姑娘似的,我們班最怕羞的女孩都沒你秀瞇。」 女孩覺得周昆很有意思,一般來說,飯店里的伙計是絕不可能這么吞易害羞的,一個男人倒像沒嫁人的大姑娘似的怕生,不如說,就連自己這個沒經過男人的處子都比他闖練點。 眼前這個男孩個頭不矮,頭發衣服都很立正,身上還有股淡淡的肥皂香味,和那些店里忙碌粗糙的伙計相比,實在算得上很干凈了。 這人的眉眼也實在算得上好看,周正的臉,大大的眼睛精神地閃著光,眉毛就和畫上去似的漆黑俊俏,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卻泛著紅,唇上還有一點淺淺的,微微能看出來的絨毛,倒顯得他很陽剛。 不過除了剛才抬頭那一下,他都沒拿正眼看過自己,作為大男人來說,他實在有點不太禮貌。 這樣一個人,只要以前見過面,自己絕沒可能忘記,想必是藍三叔回來時一起帶過來的,不過看他的舉止不像是干過伙計的,那他以前是,秀才?老師?不然咋來柜上呆著,算盤還打得這么好?噼里啪啦的比放鞭炮還熱鬧,還能兩手左右開弓,比自己瞎扒拉著玩都快,看他算術時那么認真的樣子,估計不是胡鬧,果真如此,那就比私塾里教算術的老古董都要厲害了。 「小掌柜,我以前沒見過你,什么時候來的?」 多猜無益,女孩干脆直接問周昆到。 「俺,不,我,我,啊……上,上個月剛來……」 周昆緊張得舌頭都快打結了,這還是他除了燕子以外接觸過的為數不多的女孩,而燕子又幾乎是和自己一塊光著屁股長大的,周昆實在不知道咋害怕她。 按理說周昆日過的女人不算少了,可面對異性,周昆還是會很緊張,或許是性的開蒙只滋潤了少年的rou體和陽具,并沒讓這個男孩的心智方面有所突破吧。 「哈呵呵……」 女孩看周昆的窘態,笑得都快直不起腰 了,直到今天她才明白,為啥老爺們兒總愛逗小女孩玩兒。 「小掌柜,你是藍燕的哥哥?可藍大哥我是見過的,那你是藍燕的弟弟?我看也不太像,對了,小掌柜怎么稱呼?」 眼前的男孩把管藍燕叫燕子,又不是藍燕的一母兄弟,那就應該是藍燕的堂哥或者表哥,不過她倆長得也不像呀……女孩越琢磨越好奇,實在想挖一挖男孩的底細。 「俺……周昆……」 周昆低著頭,還是不敢看女孩,囁嚅半天才擠出來柔柔的小聲。 「周昆,那我就叫你周大哥吧,我叫白蘭,很高興認識你。」 名叫白蘭的女孩耳濡目染新式言辭禮儀,說著便伸出手去,要和周昆握手。 「俺……這………?」 周昆見白蘭遞出雪白的細手,一時間慌了神,不知道該咋辦了。 白蘭這輩子還是頭一回把男人逗成這樣,心里愈發感覺到新奇和欣喜,男人臉紅實在好看,白蘭盯著周昆的臉,眼睛都不愿意挪地方了,就這么一直眼不錯珠地盯著周昆。 最^新^地^址:^ YYDSTxT.CC 「周大哥不會連握手都不知道吧?」 白蘭咯咯地笑著,清雅的身影不住晃動。 「俺……俺確實不知道,握手……恐怕不好哩,你是個大姑娘呢。」 周昆憨直的樣子挑弄得白蘭心花怒放,身子便不自覺地往周昆身邊靠去,猛地用細長的手指拽了拽周昆的手,嚇得周昆一激靈。 「很高興認識你,小周掌柜。」 白蘭很開朗地笑到。 「嗯……俺,俺……」 周昆俺了老半天才憋出來一句話:「俺家燕子麻煩您了,多……多謝您照顧俺家燕子。」 「哈哈,周大哥是藍燕的哥哥,弟弟?」 白蘭發問,周昆搖了搖頭。 嗯,看來是堂哥或者表哥沒錯了。 白蘭心下如此想,突然有點羨慕燕子,身邊人不是英氣蓬勃的軍官哥哥就是俊朗文靜的表哥,不像自己,身邊連個男人都沒有。 「周大哥今年多大?」 白蘭有心再和周昆呆一會,便不動聲色地盤起周昆的底來。 「十五。」 「哦,和俺一邊大……周大哥幾月份生日?」 「許是頭伏前后,俺不過生日……」 「呵呵,這么說,周大哥還生在我后頭,我生在四月左右,比燕子正好大五個月。」 白蘭看周昆雖然秀瞇,舉止卻很穩當,還以為周昆要比自己還要大上一兩歲,沒成想周昆竟是和自己同年,生日還要比自己小。 便越發對周昆感興趣了。不過周昆卻和見了貓的耗子似的戰栗,他記著藍三叔的叮囑,生怕由女人惹上什么麻煩,便看都不敢看眼前的少女,勉強應對了幾句,便在心里不住地求她別再和自己搭話了。 幾句話的功夫白蘭便離周昆更近了,少女瞅著文靜,卻是比燕子還要闖練,白蘭還問了周昆幾句,可周昆愣是閉著嘴一個字都不往外說,白蘭對周昆的木訥有些懊惱,不過盯著周昆的大紅臉,白蘭覺著比去影院看電影都有意思。 白蘭不喜歡在來往著平民百姓的鴻來飯店常呆,自身的家世與教養天然地在她與平常人間建立起一道厚厚的墻壁,不過自從遇到這個和女孩說幾句話就會臉紅的少年,白蘭突然覺得這里是奉天最有意思的地方。 「哎,昆子,認識白大小姐嗎?人家大小姐吃過見過,你個土包子別礙了人家的眼,過來,趕緊的大伙都忙著呢!」 常富師父的叫喊打破了某種不可言說的氣氛,周昆如遇大赦,飛似的走開了。 「哎!」 白蘭剛想叫住周昆,卻被常富臃腫的身子隔住了視線。 「白大小姐吉祥,府上老太太近來可好吧?您能來小店可是俺們的福分,你要用點什么?我們這川魯淮揚四大菜系,都有大師傅掌勺……」 常富堆著笑,末了又沖堂里朗聲喊到:「白小姐,樓上雅座請!」 白蘭被常富橫叉一杠,心里說不出的不痛快,微蹙眉毛,看著堆笑的常富卻又不好意思發作,便很禮貌地推說還有事,改天讓丫鬟過來點幾道可口的菜肴。 白蘭憤憤地出了門,迎面就有臺黑亮的轎車等著自己,她上了車,猛地把車門摜得老響。 府上的司機從后視鏡里看見白蘭陰沉的臉,不敢觸了大小姐的霉頭,便一言不發,兀自驅車。 白蘭后來又來了幾回,不過始終沒看見那個秀瞇的跟大姑娘似的少年,要不是因為貪玩把功課都堆在一起,又讓老夫人管著不讓出去,白蘭沒準會花一整天守在飯店里。 「又不是小閨女,至于把他藏這么緊嗎?」 白蘭越想越生氣,好幾天都沒怎么吃飯。 周昆確實有意躲著白蘭,他從常富那聽說了白家的事情,燕子和白蘭同上一家女子私塾,兩人私下里老擱一塊兒,常富還是從燕子口中聽說的白家的事。 白蘭實實在在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父親是做大買賣的富商,母家的舅舅具體干什么說不出來,但在奉天乃至整個東北,白蘭的舅舅都是個很有些勢力和人脈的人物,不過白蘭的父親早早去世,母親經營著父親留下來的生意,或許是為了安定,白夫人便把白蘭送到奉天的姥姥家,白蘭是叫白夫人的娘,白蘭的外婆養大的,是個不折不扣的,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周昆聽說了這個大小姐的事情,實在想不明白為啥這樣的大小姐會和土里土氣又虎了吧唧的燕子關系這么好。 不知怎的,周昆在白蘭的身世上,隱隱約約地看見了和那個搶走了自己的娘,慷慨地把不幸無休止地贈予自己的陳家一樣的影子,沒準白家的發家史,和陳家同樣沾染著無數同自己爹娘一樣的人的血淚。 不過白蘭其人,雖然自己沒怎么細打量,她倒實在不像陳光祖那樣面目可憎的jian邪之人,不過那樣的人家出來的兒女,他們的品質究竟如何,還有待觀察。 「白家小姐長得可漂亮,連老獨眼都私下里夸過她呢。」 常富替飯店上了門板窗板,擦了擦手到。 「哦。」 周昆接過常富脫下來的衣服,謹慎地掛在衣架上。 「哦?你那天和她嘮了那老半天嗑,沒覺出來?」 「俺沒看清楚,俺不敢看她。」 周昆紅著臉笑到:「俺有燕子了呢。」 「你這小子!」 常富笑著拍了拍周昆的肩膀:「你說你挺機靈個人,咋看不出女人的心思呢。」 「俺……」 周昆低下頭,沉默不語。 5周昆到城里后始終沒看著藍大哥,周昆記憶里最高大的身影,就是藍大哥拎起棍子,打得欺負自己的半大小子滿村亂竄的樣子。 不過周昆也挨過藍大哥打,確實怪疼的。 聽藍三叔講,藍大哥以前當兵時跟在大帥身邊,是大帥的親兵,立過不少功,不過大帥老不外放他當軍官,前幾年才把他留在奉天,藍大哥這幾年升官倒是挺快,現在已經是營長。 有些人看著很普通,卻能和大人物說上話,藍大哥就是這樣一個人,據說藍大哥曾在深夜帶著什么東西進了少帥府,第二天中午才出來。 而且又據說藍大哥最近又有調動,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這兩個月里會抽時間回家和家里人見一面,吃頓飯,住一宿。 藍大哥在奉天的兵營里忙活,不能像以前當連長時常回家來,也因此耽擱了成家立業,藍三叔張巧嬸兒兩口子老因為兒子的事情發愁,不過東方不亮西方亮,小女兒燕子倒是先懷了孕,除了跟姓周不姓藍以外,孫子也好外孫也罷,有啥區別呢。 就這樣又過了快一個月,周昆可算安頓下來,和三個師父學藝日益精進,女子私塾也快要開學了,藍三叔去鄉下接張巧嬸兒和燕子回來,又有幾天不在。 「等你娘你 老婆回來,好好卸卸貨吧。」 藍三叔意味深長地看了周昆一眼,一揚馬鞭,揚長而去。 鴻來飯店雖不能說很豪華,但在奉天也算是個去處,這樣的地方,沒有東家看著,憑借幾個忠誠的老伙計也能看好攤子,不過對于周昆來說,今后如何面面俱到的打理這里,現在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不止三個師父,飯店里的每個伙計,每個師傅,都有值得自己學習的長處,和大家相處久了,周昆各方面的進步便愈發精進,就像一顆樹苗,從四周的土壤露水里吸收養分,一截截地生長。 周昆因鄉間的單調與淳樸而混沌的腦海,被叫做塵世的利斧猛地斬開一道陸離的光,奉天城的日新月異,無時無刻不在震撼著周昆淳樸的心,短短兩個月過去,他卻早不再是無知蒙昧的鄉下孩子,在師父們的教導和終日的歷練中,周昆如初生般漸漸褪去對生活的恐懼,縱然邁出的每一步都如同山一般沉重,然而生活的使命就是這樣,每個人終要拋棄過往單調安逸的生活,面對波濤暗涌的未來。 倘若周昆飽經苦難的童年都是那么的安逸,未來等待他的又會是什么呢?相比這些大而泛著漆黑的困惑,周昆心里還一直裝著另一個疑問,隨著他在這里越呆越長,這個疑惑便越來越大。 周昆感覺那個打雜的老獨眼絕對是個很有本事的人,不過他平時要么掃地,要么抽煙,就是喝酒都不和別人拼桌,自斟自飲,飯店里也沒人和他搭茬,放著他終日沉默不語,周昆甚至從來沒聽過老獨眼說過一個字,老獨眼的神秘勾得周昆愈發好奇,不過關于老獨眼,周昆心里老吃不準。 直到那天和鬧事的醉酒客人打了一架,周昆才有機會稍稍窺探到老獨眼的本事。 這天晚上天剛擦黑,正是喝酒的時候,來了仨販皮草的老客,風風火火地進了雅間,吆五喝六地支使著伙計,五迷三道地喝上了頭,嘴里便夾七夾八地大聲叫嚷些不堪入耳的玩笑。 其實無論是大老爺們還是半大小子,大多百姓也都還喜歡聽些不太上的了臺面,但又不太過分的俗段子,人生在世,無非是酒色財氣,豪橫的財富與煊赫的權柄常人觸不可及,便只剩酒色留給市井與江湖中的俗人,周昆從過往的老客耳朵里聽了不少粗俗的葷段子,包括但不限于情人迷,探清水河一類的小曲,寡婦和小漢子半夜被里那點事,大姑娘小小子干柴烈火,丈母娘和姑爺的故事甚至都有……周昆聽著聽著,感覺那些故事里有的像是自己經歷過的,有的說的甚至就是自己,便心領神會地笑起來,講段子的客人看小掌柜笑了,都覺得有意思,偶爾會有外場的客人拉著自己入席,三個師父也都不阻攔。 總是樂意讓他跟著熱情親切又極度粗鄙的老客們長長見識。 周昆聽著客人們交談吹牛,才明白世界原來不止奉天城和東三省這一方土地,山東山西,口外關里,南疆西域,甚至在傳說中沒有邊際的海之外,都還有一群金發碧眼高個鷹鉤鼻的「洋人」 世界通過這群人灌進周昆的認知里,又在那里越變越大,漸漸把周昆的眼界變得前所未有的開闊。 周昆不討厭這群外表粗鄙內心熾熱的江湖人,不過今天這群豪橫的老客嘴里的故事實在是讓周昆又驚又怒,于是周昆先動了手,一拳把一個老客的鼻子打出了血,哐當撂在地上,另外一個老客躲閃不及,挨了周昆一腳,吃喝進去的東西全吐出來了,剩下個沒喝醉的勉強招架住了周昆,大老爺們兒的力氣到底強過半大小子,那老客把周昆按住,兩拳就把把周昆打得嘴角出了血。 彼時常富正招呼著樓下的客人,老李算完賬早回去了,陳掌柜站柜,聽到樓上扭打起來,趕忙帶人上樓,見仨老客和周昆正打著,陳掌柜有心阻止,可一來仨大老爺們兒打得急頭掰臉連桌子都周了,眾人無從下手,二來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眾人不敢拉偏架,周昆挺老實個孩子,咋還和老客打起來了?看著樓下的人都往樓上瞅,陳掌柜心里頭的急火騰地上來,當場把嗓子都急啞了,再這么打下去,周昆非得出點閃失不可,果真如此,就沒法和藍三叔交代了。 正在眾人難解難分的時候,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獨眼不知什么時候上來了,老獨眼讓過陳掌柜一眾,伸手在打成一團的人堆里一提,便把臉上帶著淤青和血跡的周昆拎了出來,又上前一步,把帶傷的周昆護在身后。 周昆在后頭還想往前和老客們打,卻讓陳掌柜帶著幾個伙計死死拉住,周昆掙扎幾下無果,便在老獨眼身后閃著寒光地盯著一眾老客,老客們走山闖嶺不含煳,帶頭的壯漢見周昆不服,便要撥開老獨眼接著打。 領頭的手剛挨上老獨眼的胳膊就讓老獨眼蒲扇似的大手抓住,等眾人反應過來,領頭的早就哐啷一聲甩在一地碎碟爛碗里,剩下那個讓周昆打出鼻血的和讓周昆踹的屎都要出來的老客本就受傷虛弱,便不敢再出頭。 公正的說,這事本就是周昆起動的手,是周昆理虧在先,老客們喝得高興,待會還要去泡個澡逛個窯子,卻在鴻來飯店里無端挨了不痛快,自然心里有氣,老客們見惹老獨眼不起,便要互相攙扶著下樓走人,三人剛起來,老獨眼大手一伸,把三人攔住了。 「擁護啥打人?」 沙啞粗糲的聲音響起,老獨眼扭過頭,閃著寒光的獨眼直勾勾地盯著周昆。 老客們見獨眼漢子要給他們討個 說法,便也不動,眼里帶狠地看著周昆。 「俺沒錯!」 周昆低聲吼著,眼里全是不服氣。 「你動手打人還沒錯?」 帶頭的老客說到。 「俺就是沒錯,活該打死你!」 周昆惡狠狠地咬牙發起邪力掙脫了伙計們的控制,撲上前又要打人。 老獨眼使胳膊摟住周昆,任周昆怎么掙扎,老獨眼的胳膊紋絲不動,周昆身上漸漸少了掙扎的力,身子像離了骨似的一點點往下滑,老獨眼松開周昆,周昆便無力地坐在地上。 「沒錯也說個分明吧。」 老獨眼粗糲的嗓音里帶了些柔軟,輕輕把手放在周昆的肩膀上。 周昆的身子開始顫抖,兩行眼淚順著淤青,緩緩地流下,彷佛委屈都決了堤,隨著一行行眼淚留下,周昆的哭聲漸漸大了起來,撕心裂肺地讓人聽著都難受。 周昆一邊哭一邊講起原委來,原來老客們喝著酒聊的聲大了些讓周昆聽見了,這本不打緊,飯店里有的是喧嚷的客人,直到老客們提到吃飯泡澡之后逛窯子。 打頭的老客今天做東,要帶著倆哥們兒去馮府開的大窯子里長長見識,那馮府開的窯子暗地里有個粗俗的名字,換作「奶子府」,里頭的窯姐都帶著奶水,有十八九剛斷奶,嫩得出水的年輕少婦,有上了些年紀卻更有味道,大奶子大屁股滾圓rou乎的sao老娘們,她們無一例外都能產出混黃甜腥的奶水,在奉天城眾多窯子里頭一號的新奇。 而且奶子府還不是有錢就能進的地方,帶頭的老客給馮府辦過事,又和「大管家」 相熟,故能帶著兩人長見識,至于「大管家」 究竟有多大權勢,具體又管著啥樣的家,帶頭的就不清楚了。 聽「大管家」 說,奶子府新來了一群奶媽,里頭有個豐熟婦人最是討喜,據說它長得特別好看,全身上下白得那么招人稀罕!奶子大得和西瓜似的,一顫悠就見豐沛的奶水從奶頭里涌出,不僅如此,那奶媽伺候男人更是一絕,不少風月場上的老手讓她伺候一晚,早上走得時候腿都是軟的。 而且據說那豐熟婦人是奶子村陳員外送給馮老爺的,「大管家」 不知道馮老爺怎么想的,偏偏要個別人玩剩下的爛貨,可偷看婦人和老爺媾和之后,就連吃過見過的「大管家」 都暗嘆那婦人是個有本事的,sao浪風流,估計再難在奉天找到第二個了。 那眾人說的婦人正是葉奶媽,當聽見其中一個老客放浪地羞辱,那葉奶媽不過是個千人騎萬人摸的爛貨,有啥新鮮的時候,周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怒沖進屋里給那老客來了個「滿天星」。 話說到這,眾人這才意識到這個孩子的命究竟多苦,爹死了,娘叫人霸占jian污,幾次懷孕都讓地主弄得流了產,三十多歲的人至今還有奶水,竟是地主虐待所致的杰作。 想到周昆平日里的老實勤懇招人稀罕,眾人的心里越來越不是滋味,闖關東而來的一眾伙計,就連挨了周昆打的老客,都能從周昆身上或多或少看見自己的影子,失去父母的庇護,市井江湖間的闖蕩歷練,忍受著亂世的煎熬與權貴的欺壓,好不吞易闖蕩出一片自由的天地,卻沒想到仗勢欺人的故事在哪里都會發生,只不過換了個不是家園的地方而已。 老客臨走時說什么都要把幾枚沉甸甸的大洋塞給周昆,帶頭的拍著胸脯保證,從今以后再不去窯子,安心守著老婆過日子。 「俺不要錢。」 周昆說什么都不要,老客也不再爭執,「啪嗒」 把銀錢放在柜上走了,這些錢也不算給的,存在賬上,以后常來,要是日后忘了這筆賬,也甭再提起就是。 「叔!」 周昆追出飯店,叫住了領頭的老客。 「這錢……你們留著,算是俺們飯店賠給你們的醫藥費成不?」 「小癟犢子瞧不起誰呢。」 老客頭也不回,一揮胳膊走遠了。 按理說飯店里伙計打了人是要挨重罰的,不過周昆這回只受了掌柜師父蜻蜓點水的幾竹棍,事也鬧夠了,伙計們也忙完了,該收工了,周昆提出要在店里值夜,眾人默許,便都散了。 不過老獨眼還留著,等周昆給門窗上了板子,老獨眼便坐在桌子上斜倚靠窗,端著小銅壺里的酒自斟自飲起來。 周昆見老獨眼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說什么,便拿出賬本,默默地算起賬來,不過這回他沒往常專注,不時偷偷瞟著老獨眼。 「我說小子,這可不像你。」 老獨眼率先發話,周昆被戳中法門,心下一驚。 「俺……沒啥哩,眼睛疼。」 「那就把桌上的燈滅了吧,晃眼睛。」 老獨眼悠悠地從四方桌上的筷籠里抽出一根筷子,周昆只聽「嗖」 一聲,屋里光亮忽然就沒了,再點亮油燈時,只見墻上死死地插著一根筷子,周昆揪著筷子猛地使了使勁,那筷子才慢慢悠悠地從墻里顧涌出來。 「賀老四,俺叫賀老四。」 老獨眼慢吞吞地說著,彷佛在回憶早就忘記了的事情。 周昆驚詫著半天沒回過神來,獨眼的賀老四接著慢慢說到:「俺的本事 多著,想學?」 周昆到底是個聰明孩子,眼前的漢子人不可貌相,身懷不秘傳的武藝,周昆從賀老四一下把老客甩出老遠時便隱隱猜出來了。 「我……俺想學」 周昆支吾半天,想起母親,杏枝,燕子和張巧嬸兒,周昆一凜,又語氣鑒定地說到:「賀四叔,俺想學。」 「給俺倒碗酒。」 賀老四仍舊默默地盯著窗外,昏黃的燈光照著他的臉愈發犀利有棱角。 周昆趕忙畢恭畢敬地取出酒碗滿滿地倒了碗濁酒,便規規矩矩地跪在賀老四的面前,待賀老四把濁酒一飲而盡,周昆對著賀老四磕了三個響頭,賀老四微微點了點頭,抬手把周昆扶起來,這就算成了拜師禮,從此以后,賀老四便是周昆的第四個師父。 就這樣,每天晚上周昆總會和賀老四獨處一陣,大伙早起時,偶爾會看見周昆在賀老四面前打著一板一眼的把式,周昆明面上叫賀老四「賀四叔」,暗地里叫賀老四師父,賀老四不許周昆在人前叫他師父,問起緣由,總會被回上一句「以后再說」。 崖壁上的嫩枝一遇甘露風光,便掙扎著探向天空生長,周昆抓住了生長的機會,更不敢有絲毫怠慢,小樹般努力地發著枝芽嫩葉,慢慢的,無論是店里的伙計、師傅,還是來吃飯的主顧,都開始半開玩笑地叫起「小周掌柜」 來,就連被關在深宅大院里的白蘭,都開始聽身邊的丫鬟傳說起鴻來飯店里精神俊朗的少年,聽著那幾個毛丫頭一口一個「小周掌柜」 叫得曖昧,白蘭總會蹙起眉毛,沉著臉支使丫鬟做活計去。 「明明是我先這么叫的,你們倒瞎起哄。」 每到這時,白蘭總會半是自豪半是吃醋地嘟囔到。 不過最讓周昆掛念的,還是鄉下的燕子和張巧嬸兒,周昆倚在門口盼啊盼,棗紅馬歡快的踢踏和藍三叔高揚起鞭子甩出的響亮的鞭花,終于帶來了閃耀著動人神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