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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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16日 【第二章】 兩年后。 「感謝天皇陛下和國民的信任,我在此受命就任日本國內閣總理大臣。」 國會的臺下響起雜亂的掌聲,我也坐在下面跟著人群地鼓掌。 臺上的男子約莫五六十歲,一頭灰白的頭發,但整個人透露出一種矍鑠的干勁。 「老頭子……還真的做到了啊。」 我喃喃自語。 新就任首相的,正是我的親生父親冢本守孝。 作為日本最大黨「心民黨」 的一員,多年以來,父親一直致力于讓日本走出泡沫經濟破滅后的傷痛,對于日本政壇廣泛存在的各種貪腐、黑幕,他嗤之以鼻,每天彷佛都精力無窮一般忙于政事,甚至之前老媽去世的時候他都沒怎么多來陪陪家人。 (注:泡沫經濟,指是日本在上世紀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期出現的經濟現象。 是日本戰后僅次于60年代后期的經濟高速發展之后的第二次大發展時期。 這次經濟浪潮受到了大量股票證券的投機活動的支撐,但最終隨著投資泡沫破裂,日本經濟出現大倒退,此后進入了平成大蕭條時期,即「失去的三十年」。)也是因為這些原因,我和他的關系談不上多親,對于自己都嚴格到這地步的他,對子女更是不用說。 只是我這種喜好女色的紈绔子弟,算是家族的害群之馬了,父親對我的要求也逐漸從「你要繼承為父志愿,帶日本重回巔峰」 變成了「你別把自己整進警察局就行了」。 好在我的meimei冢本篝是個正統的乖乖女,從小就被老爹拖去學各種補習班,現在也是在專門給政治家子女讀的貴族學校里讀初中,成績名列前茅。 就是日本這么一個傳統的國家,女人和政治實在關聯不大。 所以,盡管我怎么看都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父親終究還是想指望我,去年愣給我搞了個議員席位讓我混進了國會——在日本,政治家族是很常見的事情,所以也沒人指摘什么裙帶關系。 「前代的政治家子弟里比你離譜的大有人在,你……還算有點培養價值。而且,聽高槻家的女兒說,你最近收斂很多,不出去和亂七八糟的女人廝混了,繼續保持。」 老頭子當時這么解釋到。 對啊對啊,有她可以瀉火,我當然不用出去找別的女人了,當然這話不能說給老頭子知道,不然他估計當場讓我娶了沙希。 相比老古董的父親,高槻叔倒是明顯機靈了很多,我們第一次之后沙希估計回家就被她爹看出了異樣。 第二天沙希就跟我說,她爹讓她擺正姿態,不要想著當冢本夫人之類的,好好「伺候」 冢本一樹大人。 對親女兒說這些也是夠離譜了,這就是日本傳統的「忠義」 么,算是領教了。 不過很明顯他也沒對我爹說這些事,老頭子應該一直蒙在鼓里吧。 自打去年我進了眾議院之后,作為執政黨的心民黨內部不斷爆出丑聞,最后以原首相引咎辭職作為了結。 日本是個議會制國家,當選的執政黨的黨魁就是日本國首相。 因此,前首相辭去的不只是首相職務,還有心民黨黨魁職務。 一時黨內群龍無首,各大派系開始勾心斗角,都想奪取首相的職務。 本來這種事情和我家老頭子是沒啥關系的,他一直以不講情面著稱,人送外號「鬼冢本」,在黨內基本就是獨來獨往不參加任何派系,除了自己的秘書高槻叔以外也談不上有什么朋友。 但眼見心民黨內部爭了半天也沒有個結果,在野黨「民權黨」 的黨魁高井田幸造開始鼓動在野黨發起抗議,指責心民黨遲遲選不出新的首相,要求重新進行大選。 在這種時刻,黨內各派很快一致達成了協議:「那就推舉冢本吧。」 正是因為父親沒有什么派系,所以選他成為了大家都可以接受的一個方案。 更不用說,像父親這種鐵面無私的狠角色,幾乎沒有政治污點——非要說的話就是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所以,哪怕是在野黨也挑不出什么刺吧?最終,一直致力于站到國家頂點,用自己政策推動國家前進的父親如愿以償,在今天宣誓就職首相。 「外交方面,我會繼續推動日本和周邊國家的合作,在保障日本利益的情況下,與其他各國友好、平等的交流,共同促進多邊發展……」 「經濟方面,我將會推行新政,抑制日元的不健康發展。鼓勵更多小微企業發展,進一步削弱壟斷……」 「民生方面,面對老齡化的進一步加劇,我將在國內進一步推廣老年人關愛的相關措施,對醫保進行改革……」 父親每念完一段,臺下就會想起此起彼伏的掌聲,不過這其中很多掌聲都不那么情愿吧,畢竟就算是我這種被趕鴨子上架的官二代議員,也能聽出,他的不少新政,是要拿很多人的利益開刀的。 什么和其他國家平等交流,這大廳里不少人根本就是外國勢力的代言人吧?什么削弱壟斷,多少議員都是靠大財團的政治獻金的吧?唉,要改革有那么容易,日本也不至于都原地踏步20年了啊。 不過不管怎么說,雖然我和老爹算不上多親,但是這年頭像他這種沒什么私心的政治家確實很少了,這股熱忱倒是很讓我佩服。 想到這里,我轉過頭看了看大廳另一頭的高井田,他正狠狠地盯著臺上的父親,臉上的肥rou都在微微顫抖。 這家伙,沒能如愿重新大選,當上首相,非常氣憤吧?「在就職演說的最后,我懇請各位議員,最重要的是衷心懇請全體國民對我給予支持。感謝大家!」 演講終于結束,聽眾們或真心或虛偽地用掌聲回報。 走下臺的父親接受了幾個記者采訪后,徑直向我走來。 「講得很好啊,父親。」 我恭維道。 「冢本議員,這里是國會,你不應該這么稱呼我。」 老頭子又板起了臉。 最^.^新^.^地^.^址; 「抱歉,首相大人,嗯,非常好的演講。」 「說出去簡單,接下來要做才是難事啊。你啊,有沒有聽進去我剛剛說的?」 「嗯,大概就是,我們目前面臨的困難很大,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父親嘆了口氣:「你這小子,什么時候能用心點。日本現在的處境可以說是相當危險了,如果沒有人帶領國民走出困境,21世紀,我們只能再度淪為別人手中的棋子。」 「這不是有父親您么?」 我訕笑道。 「光靠我一個人是不夠的!你,甚至你們這一代人,以及今后年輕人,都要有這種覺悟了!」 「好的,明白了,首相大人。」 我也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樣子,不然指不定又會怎么被訓斥。 「另外,我會任命你作為新的首相輔佐官,先主管文化教育這塊吧。」 首相輔佐官,是日本內閣序列的第四級別官員,在第一級的閣僚——也就是首相副手相和各部門大臣——之下,分別還有第二級的副大臣、第三級的大臣政務官,再然后就是首相輔佐官了。 首相輔佐官相當于是首相的顧問,基本沒什么實權,但是可以直接參與到內閣主要工作的議事程序中來。 歷來屬于是培養心腹、接班人的崗位。 「首相大人這是……想培養我繼承家業啊。」 「哼,就現在你的水平,還差得遠呢。」 父親難得露出了一點笑吞,但隨即又斂起了笑意,「一樹,政治比你想象的復雜,為父現在是首相,難免得罪許多人,他們說不定會用各種方法對付我,就像當初綁架沙希那樣,甚至賠上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點消沉,像是預料到什么一樣,父親頓了頓,壓低了聲音說:「如果有一天,為父出了什么意外,你就不要再插手政壇了。保護好你meimei,還有高槻他們一家,安穩地活下去吧。」 「這……好好地怎么搞得生離死別一樣……」 我撓了撓頭,試圖緩解緊張的氛圍。 「哈哈哈,就當是老頭子發牢sao吧。明天上午記得來我辦公室報道,冢本輔佐官。」 「好的!首相大人。」 就任首相輔佐官幾個月后,我也逐漸開始熟悉政務。 雖然我內心是拒絕的,但是難得老頭子得償所愿了,我也多少配合他一下當個孝子吧。 反正處理不過來的事情可以交給沙希,白天能處理公務,晚上能處理私人事務,這么好的秘書哪里去找。 只是不知道等父親首相卸任的時候,我又該干嘛去呢,繼續當議員嗎?說真的我還真不太想再在政壇混了,跟這些政治老狐貍打交道太累人了。 要是能盡快從政壇脫身就好咯,最好就是今天!這么想著,我抱著文件推開了父親辦公室的門。 「首相大人,我把你要的文件送來了。」 父親沒有回話,趴在桌子上,是睡著了么?「首相大人?」 我的內心突然閃過一絲不安,空氣中似乎有著某種氣味。 是血的氣息!我一把扔開手上的文件撲了過去。 果然,鮮血正不斷地從父親胸口涌出,已經在他身下匯成了一灘血池。 一把鋒利的匕首正插在他的胸口。 「首相大人!老爸!你聽得見我說話么!來人啊!快打急救電話啊!」 話音剛落,幾名議員和警察跟著沖了進來,打頭的正是高井田。 「我剛剛看見輔佐官進了房間,然后房間里就傳出了爭吵聲,接著聽見首相一聲慘叫,我就趕緊報警了!」 其中一個議員對高井田說到。 「可惡,看來還是晚了么?」 高井田故作憤怒地說到,可我分明看見他的嘴角揚起了得意的微笑。 栽贓。 我腦海里瞬間閃過這個詞。 「你他媽放屁!我進來的時候我爸已經這樣了!先快點救人啊!」 「輔佐官 大人,請立即離開首相大人。」 警察拔出了槍。 「不是我!快點先救我爸啊!」 「我再說一次,立即抱頭蹲下!」 恐懼,憤怒,多種感情在我腦海里交織,但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我還是懂的,我老老實實蹲下,舉高了雙手。 警察過來給我戴上了手銬。 高井田走到父親面前,彎下腰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然后直起身來,對著房間里其他人搖了搖頭,然后嘴角又微微露出了笑吞。 「不!老爸!你們快叫救護車啊!」 我聲嘶力竭地喊道。 「居然在首相辦公室弒父……真是無可救藥!」 這是我最后聽到的話語。 接著,我后腦勺被狠狠地一擊。 「如果有一天,為父出了什么意外,你就不要再插手政壇了。保護好你meimei,還有高槻他們一家,安穩地活下去吧。」 那一瞬間父親當時的叮嚀,似乎又在我耳邊響起。 接著,我的意識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