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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止也止不住地流。自從初聞阿爹死訊我大哭過一場后,一直再沒有為過去掉過眼淚。總怕自己不夠堅強,怕眼淚一落,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氣就會全部消失,只好裝作自己再不傷心地生活著。今日卻不再怕,毫不顧忌地笑著與哭著。絮絮地講啊講,究竟什么時候睡過去的,竟完全不知道。 第七章蹴鞠 “在想什么?”霍去病柔聲問,我收回目光,放下馬車簾,回頭一笑,“有些舍不得狼兄。”霍去病握住我的手道:“這次能從祁連山中活著出來,的確要多謝狼兄,可我看你是更不想回長安。”我眉頭蹙著沒有說話。 霍去病沉默了好半晌,方道:“我也不想回長安。”我思索了一會,才醒覺他話中的意思,半欣悅半心酸,笑著說:“只有你才把我當寶,沒人和你搶。” 霍去病若有所思地淡淡笑著,未發一言,只是伸手把我攬進了他的懷中。 我頭伏在他膝蓋上,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霍去病微微挪動了下身子,讓我躺得更舒服些,“累了就睡一會。”我道:“坐馬車肯定有些悶,你覺得無聊就騎馬去吧!不用特意陪我。”霍去病手指在我眉目間溫柔地輕撫,“對著你哪里還有悶字?安心睡覺。”我嘴邊含著絲笑,沉入睡鄉。 正睡得迷糊,車外趙破奴低聲叫道:“將軍。”霍去病隨手挑起簾子問:“有消息了嗎?”我嗔了霍去病一眼,忙撐著身子起來,霍去病促狹一笑,手輕拍了下我的背,看向趙破奴和陳安康。 趙破奴和陳安康并驥而行在車外,看到車內剛剛分開的我們,陳安康嘴邊含著絲笑移開目光,趙破奴卻是一驚,低下頭,強自若無其事地恭聲回道:“已經有博望侯張騫和李廣將軍的消息。從右北平出發后,李將軍率軍四千先行,博望侯率一萬驥隨后。李將軍出發未久,就遇到匈奴左賢王的四萬大軍,四千人陷入重圍中。” 我輕吸口氣,掩嘴看著趙破奴。匈奴以左為尊,左賢王的軍隊是除單于的軍隊外,匈奴最精銳所在。李敢肯定隨在父親身旁,他可安全?霍去病瞟了我一眼,神色淡然地聽著。 “當時全軍皆亂,甚至有人叫嚷著該投降,李敢卻夷然不懼,求李將軍命他出戰,李敢只率了十幾驥,策馬奔突于匈奴大軍中,斬殺兩百多匈奴后安然而還,把匈奴的頭顱丟到驚懼氣泄者面前,慨然大笑著問眾人:‘胡虜有何難殺?我們雖已陷入重圍,但只要堅持到博望侯大軍趕至,與博望侯內外合擊,棄刀而降的應該是匈奴。’眾人面露愧色,軍心立穩,齊齊拔刀大叫:‘愿與匈奴死戰。’” 霍去病輕拍了下掌,點頭贊道:“好個李三哥!”趙破奴和陳安康也是神色激昂,趙破奴道:“當時匈奴激怒,箭如雨下,從天明直打到日落,我軍死亡過半,箭矢都已用完,卻在李將軍率領下依然堅持,第二日又打了一日,又死傷一半,直到日暮時分,博望侯的軍隊趕至,匈奴方匆匆退去。” 霍去病冷哼一聲,“張騫的這個行軍速度可真是讓人嘆服。”趙破奴雖沒有說話,可臉上也微有不屑之色,陳安康神色溫和,倒是未有任何情緒。 霍去病道:“李廣是因為遭遇重圍未能按預定接應我,公孫敖呢?”陳安康躬身回道:“公孫將軍確如將軍所料,是因為迷路在大漠中,所以未能與我軍按計劃配合。”霍去病輕聳聳肩,無所謂地笑著說:“笑話大了,舅父有的頭疼了。” 趙破奴笑說:“皇上此次攻打匈奴的主要意圖就是想控制河西地區,把匈奴的勢力驅逐出河西,開通去往西域各國的道路。公孫敖和李廣將軍雖未真正參戰,可我們已經順利實現皇上的預定目標,以少勝多,不但把匈奴打了個落花流水,連匈奴人引以為傲的祁連山都歸于大漢圖,龍顏肯定大悅,應該不會重責公孫將軍。” 霍去病嘴角輕抿了絲笑意,沒有說話,揮揮手讓他們退下。 他靜靜坐著,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都一動未動。我搖了下他的胳膊,“在想什么呢?這次立下這么大的功勞,想皇上賞賜你什么嗎?” 他笑著猛一翻身把我壓在他身下,“我只要皇上賜婚,就要你。” 我又羞又急,握住他欲探向我衣服內的手:“你不是說,我們成婚前,不……”他笑在我唇上吻著,“我說不‘那個’,可沒說不能親,不能抱,不能摸。” 我推著他道:“車外有人呢!你別發瘋。”他長嘆口氣,側身躺在我胳膊上,朝外面大吼道:“命大軍快速前進,早點扎營休息。”我笑罵:“以權謀私!” 他側頭直往我耳朵里輕輕呵氣,我一笑他肯定更來勁,所以強忍著不笑,板著臉問:“你剛才在想什么?”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手指輕捻著我的耳垂,“聽人講耳垂大的人有福氣,你的福氣看來很多,嫁給我肯定是大福氣。” 我哼道:“胡扯!人家還說唇薄的薄情呢!如此說,我倒是真不敢嫁給你。” 他笑吟吟地睨著我,“現在還敢和我講這種話?”說著輕含住我的耳垂,一點點地啃噬,舌頭輕攏慢捻抹復挑。我只覺半邊身子酥麻,半邊身子輕顫。他的呼吸漸重,有些情難自禁,我忙顫著聲音說:“我知道你剛才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皇上和衛大將軍,還有你夾在他們兩人之中,該如何處理好彼此關系。” 他停下動作,笑著在我臉上輕擰了下,“挺會圍魏救趙的。”我緩了半晌,急速跳著的心才平穩下來,“你不否認,那我就是猜對了。” 他輕嘆口氣,望著馬車頂,撐著雙手伸了個懶腰,“這些事情回長安再煩吧!先不想這些。” 我沉默一會,重重點頭,“對,先不想這些,即使要愁回長安城再愁。” 他一手半支起身子,一手輕撫著我的眉間,低頭凝視著我,“我不管你心里究竟為什么犯愁,怕些什么,但你記住,以后我是你的夫君,天大的事情有我,不管是苦是樂,我們都一起擔當,以后不是你一個人面對一切,而是我們一起面對一切。” 我們的視線凝聚在一起,我鼻子發酸,喉嚨干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伸手握住他的手,兩人的五指緊緊握住彼此。從此后,我不再是縹緲孤鴻,天地間不再只是自己的影子與自己相隨,我有他。 夜晚的營帳篝火點點,時有放浪形骸者哭哭笑笑地在營帳間穿行,也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者。我看得驚訝萬分,霍去病卻是司空見慣,淡淡對我解釋:“一場戰爭后,活下來的人都不無僥幸,在我的軍隊中,只要活著就是榮華富貴,從生死之間剛出來,又在長安城瞬即富貴,大起大落,意志不是十分堅強的人總是需要發泄一下。” 我納悶地說:“可是我看兵法上講,治軍一定要軍紀嚴明,軍容整齊,這樣打仗時方能氣勢如虹,這樣子可有些大違書上的道理呢!我看過周亞夫將軍的故事,他率領的軍隊可是紀律嚴明,韓信大將軍也是治軍嚴謹。” 霍去病輕咳兩聲,拳抵著下巴只是笑,我被他笑得有些羞惱,瞪了他一眼,急急而走,霍去病快步來握我的手,笑著說:“好夫人,休要氣惱,為夫這就給你細細道來。” 我甩開他的手,“誰是你的夫人?你若再欺負嘲弄我,我才不要做你的夫人。”霍去病強摟著我,笑俯在我耳邊正要說話,我看到陳安康從遠處匆匆而來,忙推開霍去病。 陳安康行禮后,奏道:“將軍,李廣將軍前來稟報軍務。” 霍去病看向眉頭已經皺成一團的我,含笑道:“躲終究不是辦法。”我嘆口氣,“你去忙你的正事,我自己再四處走走。”霍去病明白我是想借此避開和李敢見面,不再勉強,只叮囑了我幾句,轉身和陳安康離去。 避開篝火明亮的光線,藏身于陰暗處隨意而走,一路行去,帳篷漸密,人越發多,粗言穢語的聲浪不絕于耳。前面的帳篷雖也有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