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著一樣的血,都一樣惡心
回到學校后,杜閣好像格外黏著杜珞,她想可能是高考之后,他就要履行他的承諾,開始養家糊口,于是格外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時光。 她坐在走廊靠窗的位置,每到上午的大課間和下午的眼保健cao課間休息,杜閣總是跨過兩層樓站在窗戶旁,給她添水,或著陪她聊天。 他同她解釋,我怕班上同學不愿和你聊天,專門陪你來解乏的。 杜珞不知道他這個“怕”從何得來,她在班上人緣很好。杜娟去世之后,班上同學對她更是處處小心。雖然她不喜歡這種“特殊的關照”,但這都是因為同學們擔心她,所以她照單全收。 今天的大課間很難得,沒見著杜閣的人影,杜珞落得個清閑。 坐在她旁邊的方韻調侃道:“今天怎么沒見你哥?” “我們又不是連體嬰兒。”她旋開蓋子,想喝水,卻發現里面空空如也。 “我正好要去倒水,我幫你?” “那就麻煩你啦,我坐在里面出去好麻煩的?!彼赶嗫?,朝方韻拜托道。 “又來了!杜珞小姐的必殺技——撒嬌。” “嘿嘿,那你吃我這招嗎?” “怕了你了,溫的還是冷的?” 走廊突然傳來喧鬧的噪音,甚至蓋過了方韻的詢問,杜珞感到好奇,伸出頭,往聲源望去,只看見里一層外一層圍滿了人。半個身子都要伸出去了,她也沒看出個所以然,興致缺缺地坐回原位。罷了,無論發生什么,總會有人喜歡湊熱鬧、傳八卦,她只需等待,遲早會傳到她這來的,畢竟她是真的懶得動彈。 “溫的,謝謝啦?!?/br> 方韻也沒什么好奇心,拿起杜珞的杯子,準備去飲水處接水。碰巧發生事故的地點就在那附近,同學們七嘴八舌的,她捕捉到杜閣的名字,急忙跑回來告訴杜珞。 “你……你哥……” “嗯?哥哥今天沒來?!彼焓纸舆^杯子。 “不是!那里面的是你哥!” 這下杜珞就算是懶得動也得動了,先是潤了下嗓子,再邁著平緩的步伐往事故中心走去。她正思考著如何扒開人群,沒等她做出任何舉動,人群在看清是誰后,自動就給她讓出了一條路。 這大概便是年級第一的好處,整個高二都認識她,而她那個長年吊車尾的高三哥哥作為對照組,也難逃眾口。 杜珞并不感謝這群人的讓道,她知道他們并不是在擔心這件事如何收場,他們只希望事情迎來一個更火熱的高潮點,好讓平凡的高中生活增點趣味。 而她的登場,絕對是助燃劑。 途中她有想過,可能只是杜閣在湊熱鬧呢?等她親眼目睹之后,她腦子里只剩下一個想法,思政老師說得對,人永遠不能抱有僥幸心理。 正在扭打著的兩個人,一個她不認識,另一個是杜閣。 她皺著眉頭看著中間難舍難分的兩人。在她的印象里,杜閣脾氣算不得很好,但應當也不會同人發生爭執的。 方韻和她一起擠了進來,此刻正在搖著她的手,著急地說:“你哥怎么和人打起來了,你快制止他們啊?!?/br> 她猶豫了幾秒,面露擔憂地喊:“哥哥!” 好在聲音穿過嘈雜的討論聲準確無誤地傳遞至他的耳中,杜閣扯著對方的衣服,牽制對方,抽空回頭看這熟悉的聲線主人。 “這聲哥哥是在喊誰呀,聽著真帶感?!睂Ψ叫毙σ宦?,再鄙夷地看向他,那種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垃圾,“像你們這種家庭,能看上你妹,她都算是高攀了。你這么緊張干嘛,該不會你對你妹也有非分之想吧?瞧你妹這擔心的模樣,她不會也有那種心思吧?嘖,你們兄妹兩不愧是一家人,流著一樣的血?!?/br> 意猶未盡地補充:“都一樣惡心?!?/br> 假設這些言論只是沖著杜閣來的,其實他不會有任何動容,甚至內心還會詭異地泛起興奮感。他喜歡大眾將他的名字和meimei的名字掛鉤,但是杜珞很無辜,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該承受這些罵名。 怒氣在看到杜珞的那一刻慢慢消焰,又在此刻重燃,他松開對方的衣領,手握成拳,重重地朝對方臉上沖去,朝他惡狠狠地說:“你不要污蔑她。” 對方頂頂腮,口腔內壁因為外力與牙齒發生沖撞而破了皮,傷口正往外沁出血液,鐵銹味在口腔蔓延,他往地上吐了口吐沫,鮮紅的一灘在灰色的地面上無比顯眼。 “杜閣!停下來!”杜珞剛剛聽見周邊的同學討論著,要去辦公室找老師,等老師趕來,以現在這個局面,杜閣肯定不占理,好歹那是她哥哥,這么多人看著,她得做點什么。 在杜閣猶豫的片刻,對方也一拳揍上來,打在同一側臉頰,由于太過著急,位置偏離,竟往他的耳朵上呼去,他一個趔趄。對方還準備趁他沒反應過來,試圖伸長胳膊,嘗試著推倒他,只是兩人在推搡的過程中,竟然逐漸往樓梯口靠近。 人群開始新一輪沸騰,人迭著人,她本就站在最前面,被這樣一擠,直接擠到兩人身邊。 本來口頭警告兩句便足矣,這下被卷進事件漩渦中,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嘖了一聲,還是選擇上去幫杜閣。 她的力氣不算小,但兩人在爭鋒中,出了太多汗水,導致她的手抓不到著力點,卸對方力的時候,使不上一點勁,反而被對方的力量牽扯,整個人被甩了出去。 那一刻她在想,早知道就不出手了,還不如灰溜溜退回去呢,起碼人身安全有個保障。 “??!”人群傳來尖叫聲。 “杜珞!”沒能第一時間抓住她的方韻,此刻也在擔心地喊著她。 又是一瞬間的事情,杜珞的手腕被抓住,一股力鉗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回甩,這個方向站滿了人,她肯定會被大家接住的。 在她被迫甩向人群的同時,余光掠過一道黑影,速度太快了,她甚至沒看能清楚那是什么東西。 “天吶!” “是杜閣!” “叫救護車啊,老師呢?” 現場太混亂了,聲音也亂成一團,她很難分辨大家在說什么,她從一個同學的身上站穩,連謝謝都忘了說。 她的身子像生銹的機器一樣,不可置信地一步一步挪到樓梯邊緣,往下望的那一刻,耳邊所有的聲音好像都消失了,腦子里的那些小心思也消失了。 眼里只有杜閣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態倒在地上,洗到褪色的校服上沾滿灰塵,裸露的皮膚上布滿擦傷,耳道里涌出鮮紅的血液。 她急忙跑下樓梯,蹲在他的身邊,手舉起在他的身側卻不知所措。如果貿然把他抬起,會不會傷著他,她不敢冒險,只能盡可能貼近他的耳邊,喚著:“哥哥?!?/br> “哥哥,你醒醒?!?/br> 救護車上,杜珞看著救護人員解開杜閣的衣服,裸露他的胸口,貼上電極片,通過一堆線連接到一旁的機器,上面好像顯示著他的心率。她看不懂,但也知道,如果沒有變成一條直線,證明他還活著。 想起家里被隨手不知道放置在哪的佛像,她開始擔心,會不會因為自己不得體的行為造成什么后果,她發誓回去一定會將祂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