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還經(jīng)常替王明盛跑腿，皇上下了什么賞賜就由他帶著人給各宮娘娘送去。畢竟以王明盛的總管大太監(jiān)地位，可不是隨便什么跑腿的活兒都要干的。

    在九皇子入住皇子所沒多久，明熙帝就把小劉子撥到了他身邊，近身服侍。而九皇子身邊其它伺候的宮人也被換了一遍。

    有劉公公在一旁盯著，長喜宮宮人哪敢強行把人抱走啊。

    可任他們嘴皮子都說干了，九皇子也不理不睬，甚至一提起婉妃，九皇子還要轉(zhuǎn)過身背對他們，像是聽都不想聽了。

    伺候的日子長了，劉公公也能讀懂不少九皇子的意思，雖說，九皇子是有些異于常人，卻也不像他一開始以為的那樣傻。

    見九皇子心情有些不高興了，劉公公就出聲打斷長喜宮的人，“你們回去告訴婉妃娘娘，我們小皇子不愿意回去?！?/br>
    長喜宮宮人：“.....”這話他們怎么敢說。

    劉公公才不管他們回去怎么交差，九皇子不愿意，他這個當奴才的就會遵循主子意愿做事。

    除非，長喜宮那邊自己想辦法說動九皇子。

    然后虞嬤嬤就來了。

    虞嬤嬤眼神不善地掃過劉公公，劉公公笑道：“什么風把嬤嬤您吹來了。”

    雖然臉上是笑著的，劉公公眼底卻淡淡的，大家做是奴才的，擺什么譜啊，你以為你還是那個仗著有貴妃撐腰，在宮里橫著走的奴才啊。

    “我奉婉妃娘娘的命來接小皇子回長喜宮?！毕袷峭▓?，虞嬤嬤就要指揮宮人去抱九皇子。

    劉公公卻一腳跨出，擋著人上前，語氣也變得不客氣起來，“虞嬤嬤，你一個奴才敢違抗皇命不成！”

    虞嬤嬤臉色一變，發(fā)現(xiàn)虛張聲勢對劉公公不管用，隨即就語氣和緩下來，“劉公公哪里的話，老奴可不敢違抗皇命，婉妃娘娘多日不曾與小皇子相見，思念得緊，還想得都病了，老奴只是來接小皇子回去讓娘娘看看。”

    “哦，原來就是回去看看啊，嬤嬤你不早說，剛才那架勢，我還以為你來搶人的呢?！眲⒐ばou不笑道。

    “......”虞嬤嬤忍了一口氣，臉皮子扯了扯笑道：“那就請劉公公行個方便，讓我?guī)』首踊厝ズ湍锬锵嘁??！?/br>
    “嬤嬤是說的什么話，這可不是我一個奴才行不行方便的事。”劉公公余光掃過坐地上玩玩具的九皇子，一步不退道：“您要接九殿下去長喜宮坐坐，和婉妃娘娘敘一敘母子之情，這，您要問九殿下愿不愿意去啊。”

    虞嬤嬤嘴角忽地拉直了，“劉公公你這是在故意為難嗎？難道你不知道小皇子情況特殊？”

    “嬤嬤您這話嚴重了，可不是我故意為難，做奴才的哪有替主子做主的，我是不敢的，至于您如何讓九殿下答應(yīng)，那是您的事，我可管不了?！?/br>
    這還不是刁難？！

    虞嬤嬤眼神立刻陰沉下來，然而她這點壓力甩在劉公公身上，劉公公手指撣了下肩膀不存在的灰塵，心說，這點算個屁。

    本公公以前可是每日沐浴在帝王威壓下的人。

    見這太監(jiān)油鹽不進，而宮內(nèi)如今形勢也容不得娘娘再鬧了，虞嬤嬤最終敗下陣來，目光看向坐在地上，一直背對著人的九皇子。

    “小皇子，還記得老奴嗎？”虞嬤嬤軟和了語氣，話音一落，發(fā)現(xiàn)小皇子背影定了定，似乎是還記得她的聲音。

    這讓虞嬤嬤有點驚喜，原本只抱有的一分希望也隨之上漲了一些。

    “小皇子，娘娘很想您，叫老奴過來接您回去看看，小皇子，老奴抱您回去...”

    砰！

    杯子砸地上破碎的聲音嚇了眾人一跳。

    同時也打斷了虞嬤嬤后面的話。

    九皇子居然摔了杯子。

    劉公公驚訝的不是他摔杯子，而是他伺候九皇子也有一點時間了，還是第一次見九皇子如此直白地表露情緒。

    九皇子有些暴躁，甚至是在生氣。

    在場只要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虞嬤嬤也沒想到，如今小皇子還有這樣強烈的情緒表現(xiàn)，一時又驚又喜，“小皇子，娘娘要知道可肯定會很高...”

    啪！

    這次小皇子連玩具都扔了出去。

    劉公公微微瞪圓了眼睛，看著滾了幾圈才慢慢停下的小彩球，這...這可是九皇子很喜歡的玩具小球啊，一開始還要抱著小球睡覺的。

    好嘛，九皇子是真的很生氣了。

    而且，讓他如此生氣的好像就是.....

    劉公公眼皮子一跳，余光掃過，發(fā)現(xiàn)虞嬤嬤此刻表情也跟打翻了顏料盤一樣，精彩紛呈。

    后來季睿來皇子所找小九玩，就聽劉公公說起這事，彼時小九又抱著彩色小球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轉(zhuǎn)了一會兒還從地上爬起來，屁顛顛地跑季睿跟前，看著他，小球一遞。

    季睿：“......”

    嗯，如果小九身后有尾巴肯定搖得特別歡快。

    季睿拿起小球，滿足了他，拋得又高又遠，都快飛出皇子所高墻了，撞到邊沿才滾落地上。

    小九啪嗒啪嗒地追過去，背影都透著快樂。

    而季睿....正被小全子用‘您又來了，您怎么又來了，您到底什么時候能正經(jīng)點’的眼神控訴著。

    季睿：“......”

    明明是小九喜歡啊，怎么能怪窩呢。

    哎，本寶寶真的承受太多誤解了。

    至于小九抗拒去長喜宮見婉妃，季睿沒有多勸，小孩子，就算是小九這樣情感遲鈍很多的小孩子，也不代表不會受傷。

    也許，婉妃在他心里不是母親，而是給他留下恐懼和傷痛的一個特殊符號。

    一晃，長喜宮那邊就再次傳出婉妃病重的消息了。

    季?？戳丝?，因為撿樹葉周身都散發(fā)著歡快氣息的小九，也許，近日長喜宮的人要來找他了。

    而婉妃這次....

    季定邦收到圣旨，快馬加鞭趕回京城，來不及洗去長途跋涉的風塵就徑直進了宮，向明熙帝復(fù)命。

    然而等他被宮人領(lǐng)著一路到了勤政殿，卻被明熙帝的話當頭打了一棒。

    什么叫婉妃病重？

    第八十八章

    任誰長途跋涉趕了一路,一口水都來不及喝就奔進皇宮，卻被這樣一個消息砸下來還能維持淡定冷靜。

    季定邦都忘了殿前不可冒犯君威，猛地站起身,瞪圓了眼睛,宛如一頭炸毛的野熊，一身兇悍氣勢讓王明盛都大驚失色。

    “放肆，來人啊！”

    十幾御前侍衛(wèi)沖了進來，拔出刀身，正要圍住季定邦，明熙帝卻語氣淡淡地說：“都退下?！?/br>
    唰！一排冷白刺目的刀身收了回去，禁衛(wèi)軍大統(tǒng)領(lǐng)讓其余人退出去，他卻是右手按在刀柄上,留在了殿內(nèi)。

    明熙帝毫無緊張之色,坦然迎上季定邦咄咄逼人的目光。

    “皇上?！奔径ò钣昧σе?，想要質(zhì)問他當初的承諾可是全都忘了，然而一樣東西在這時扔了下來,直接打在他身上，又散落一地。

    能看出應(yīng)該是什么秘密奏報,用特殊的紙張書寫的。

    同時明熙帝冷淡,卻威嚴十足的聲音在冷寂的大殿響起,“自己看?！?/br>
    季定邦垂首,盯著地上的秘奏像是要盯出一個洞來,半晌才俯身撿了起來,秘奏不算長,寫得卻是條理分明。

    但季定邦卻看得瞳孔地震,仿佛這上面寫的是一個陌生的女人，而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從小嬌氣柔美的小妹。

    這個通過秘藥才懷上皇嗣，壞了身子纏綿病榻，滿腹怨氣怒火，對小皇子動輒打罵關(guān)小黑屋的女人，還有......一條條宮人性命....

    怎會如此。

    這不是他的小妹！

    明熙帝看著底下虎背熊腰的大漢，像是一座突然遭受雷擊的大山，隱隱顫抖，表面山石滾落，卻還在負隅頑抗，自欺欺人。

    “朕不屑制造虛假的東西，事實如何，你可以去問你meimei?！?/br>
    明熙帝話音落下，季定邦似是不可置信一般抬頭，“我，我能去...”

    兩人視線隔空對上，一上一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季定邦總覺得坐在上面的明熙帝冷得不似真人，眼底積蓄著他不敢深究的狂風暴雨。

    “末將謝...”季定邦單膝跪地，垂下眼皮正要謝恩。

    啪！

    又一份東西拋了下來，比剛才更用力，讓季定邦都感覺到被砸中的肩膀悶痛了一下。

    “給朕把這個看完再去。”

    不知為何，季定邦看著落在腳邊的這封秘奏竟然有些不敢動。

    他不算聰明，可在戰(zhàn)場出生入死許多年，靠的不是強大的武力，更多是野獸般的直覺，這讓他在生死邊緣走過數(shù)次，最后幸運地活了下來。

    直覺告訴他，這份秘奏會讓他受不住。

    明熙帝卻也不催促，他就像是一個舉著屠刀的劊子手，看著被押上刑場的犯人苦苦掙扎。

    終于，季定邦撿起地上的秘奏，這一份比之前的要短，然而翻開第一頁，看到熟悉的‘長公主’三字，季定邦堅實厚壯的身軀狠狠一震，那一瞬間的失控差點捏碎了手中東西。

    即便不想看，像是逃避像是絕望，但季定邦目光不受他的控制，一個字一個字，毫無錯漏地看了下去。

    明熙帝清晰看著底下壯漢承受不住的痛苦垂頭，“不...不可能....不....”嗓音比之前更加干澀，仿佛被刀口刮過，透著股血淋淋的味道。

    “阿姐懷了身子后，身邊的人朕一一提審過，哪怕是嚴刑拷打也無一人承認背叛，太醫(yī)院定期送去的湯藥也是柳嬤嬤親手熬煮，從不假手他人，朕當時就疑惑，難不成真是老天爺要讓阿姐懷上你的子嗣?！?/br>
    明熙帝眼中布滿陰霾，語氣卻是平靜得好像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

    “阿姐的身子骨不適合生育子嗣，也很難孕育子嗣，可朕知道，她也曾意外懷過一次子嗣，只是沒多久就自然流產(chǎn)了，她讓人瞞著朕，朕也只當不知?！?/br>
    什么？

    季定邦猛地抬起頭，瞳孔驟然緊縮了兩下。

    “阿姐連朕都瞞著，又怎會告知你，”明熙帝呵了一聲，“太醫(yī)告訴朕，還好那個孩子意外流了，不然阿姐很難健康地生下孩子，恐怕要一命換一命。從那之后，朕更警惕，讓太醫(yī)院還特制了藥丸，配合湯藥一并用，杜絕再有意外發(fā)生?！?/br>
    明熙帝忽然頓住，目光犀利地逼視身軀隱隱塌陷下來的季定邦。

    “你說，這多奇怪，阿姐怎么就又懷上你的子嗣了？又沒人在阿姐身邊動手腳，朕都差點相信，是天意如此?！?/br>
    季定邦直覺耳邊一陣嗡嗡作響，腦子想要炸開了一般，痛得他眼中紅血絲張牙舞爪地快速充斥整個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