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長公主的信晚了半月,讓安瑤忐忑許久,冬日一冷,他便不怎么愛出門,解禁后打了幾場馬球,算作是今年最后的運動。 安瑤琢磨著長公主的信件,總覺得心里不踏實,惴惴不安好幾天,太子近日也忙得見不著人影,他收拾了正準備去皇后那請安,順便問問母親的消息。 還沒走至門口,管家邁著急迫的步伐走過來告訴他:端平王反了。 幾個字讓安瑤心中猛得一顫,也顧不上什么禮儀,抓住管家的手臂:“那我娘呢?她怎么樣了?” “長公主殿下……”管家臉上的皺紋更深:“沒有消息。” 皇帝身體有恙,不能親臨,為了表示對此次巡鹽的重視,委派長公主殿下代行,這路程都快進行三分之二,好巧不巧到了竟州,然后端平王便反了,其中若無巧合,怕是誰也不信。 安瑤深吸一口氣,抬手指向內(nèi)殿,眉擰起,無端地增了幾分氣勢,長公主不在,他便是這長公主府唯一的主人:“亭蘭,去把本侯那塊御賜的玉佩拿來。” 皇家賞賜的玉佩真不少,但亭蘭知道是哪塊,那塊雕著明黃龍紋的和田玉,早時某年上元節(jié)皇帝一時高興賜給他的。 持此玉佩,如皇帝親臨。 安瑤有恃無恐,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御書房前,劉公公見到他,臉上掛著笑正迎上來,看見他腰間那抹黃色,臉色一變,就地跪下。 安瑤走得急,微微喘氣緩了一會,將劉公公扶起來:"近日翻出這枚玉佩,本侯瞧著心喜,這便帶著了,勞煩劉公公通傳一聲,安瑤有事求見。" 劉公公也是宮里的老人,對這位從小在眼皮底下長大的小侯爺心懷愛護,點點頭便進去,等了不過幾息,他走出來:“皇上讓您進去。” 安瑤路過他時,劉公公低聲囑咐:“皇上近日事務(wù)繁忙,心情略煩躁,您注意一些。”他懂得劉公公的好,點頭道聲謝,大步踏進殿內(nèi)。 劉公公這老心臟還沒緩過神,就聽見殿內(nèi)那小侯爺朗聲道:"陛下,我娘呢?!"他雙眼一黑。 果然,他不該期待這位天不怕他不怕的小侯爺能審時度勢,少闖點禍。 殿內(nèi),皇帝看見安瑤,臉上的笑意還未展開便被這句質(zhì)問凝固在臉上,他低頭,狀似不明,他問:"你娘不是每月寄家書?她怎么樣你不知道?" 安瑤背挺得筆直,如青松一般雪壓不折:"我娘的家書晚了半月。" “哦?興許是最近大雪掩了山路,耽誤了日子。” 安瑤心知他這是和自己打馬虎眼,卻不想和他拉扯:"舅舅,那是爹爹留給我娘的,神冀兵,除非全滅否則不會晚的。" 說起安戟,皇帝微頓,輕嘆一聲,坐下來。 "舅舅,尖尖只求一個下落。"安瑤的眼神請澈而堅定,儀態(tài)端方,讓皇帝想起了十幾年前也有個人筆直地跪在這,那時候他初掌大權(quán),邊關(guān)戰(zhàn)事緊急,安戟自請出征。 他們真的很像。 “你娘在端平手中,他輕易不敢動她。”或許是想起故人,他破天荒地和安瑤講起政事:"盜銅一事牽扯甚廣,拔出了宗申暗底里的事情,勾結(jié)宗族聯(lián)系外族意圖謀反,這不狗急跳墻……” 安瑤明白他在嘆息些什么,謀反也罷,這天下誰從對這位子沒點想法,但為了上位不惜和外族勾結(jié),便是最后成功,國將不國,敗壞祖宗功業(yè),當真是愚蠢又可恨。 舅侄倆聊到夕陽西下,安瑤順著官道出宮,宮人正將四角宮燈點上,點點光里,似乎又開始飄雪,夕陽最后一抹殷紅沒入天邊,方角檐臺落下一層雪,安瑤一個人走著,攏緊外袍,看向天邊,不知在想些什么。 這戰(zhàn)事一起,又不知何時平息。 正月里又下了場大雪。 安瑤跪在雪里,或許是冷過了,竟沒了知覺,劉公公在殿內(nèi)遠遠望一眼,心中有些擔憂,回到皇帝身邊,皇上正在批改奏折,氣壓有些低:"還跪著?" "回皇上,跪著呢。" 熏爐里的龍誕香蜿蜒繚繞,大殿內(nèi)燃著地暖,將冬日的寒涼擋在外面。 皇上批字,心中悶得慌,思來想去,靜不下心來,放下毛筆,問:“戰(zhàn)事豈能兒戲?” 劉公公心中一頓,勸道:“小侯爺年紀小,只是想為陛下分憂罷了,這天寒地凍的,要是凍壞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皇帝一股氣憋著無處釋放,聞言冷笑:"人家想跪,朕還能攔著不成?" 安瑤斂眸筆直地跪著,感受到身旁有人,抬頭,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被這動作抖落下來。 別來春半,觸目腸斷,留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太子……哥哥?"跪了太久,聲音略顯低啞,顯然有些詫異這人的到來。 洛華拂去他身上的雪,點點頭,掀開披風將他罩進去:"你也是膽子大。" 他看著地上的雪,半響嘆息一聲:“不過也沒說錯什么,父皇除了你,別無選擇。” 安瑤起初以為洛華是來勸他放棄的,卻不想得來這么一句話,心中升起一股熱意,或許這世間,唯有洛華一個與他相識相知之人。 朝中原有三派,三派之間彼此制衡,保證皇上一人獨攬大權(quán),而今宗丞相垮臺,朝中勢力將重新洗牌,兩派之間無論哪一方都不想對方占優(yōu)勢。 如今戰(zhàn)事剛起,這次的戰(zhàn)事在帶來苦難的同時,還意味著機遇,誰拿下這次戰(zhàn)事的總將軍,就代表著其中一方的獲勝,這是皇帝所不愿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