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撂下狠話后, 趙三思不顧文武百官的跪呼, 也不等小六子跟上來, 就負氣地走回了承乾宮,把自己關在了寢殿內,誰都不理, 奏折也不批閱了。 她前腳回了承乾殿, 以右御史為首的朝臣后腳就跟了過來,跪求趙三思收回要立顧夕照為后的話。 趙三思抵著寢殿的門坐在地上, 將頭埋在自己的膝蓋間, 外面大臣的聲音忽高忽低,一聲一聲從她耳中滑過,她似聽清楚了, 又好似沒有聽清楚。 良久,她抬起頭, 看著右手手背上凝固的血珠子,她伸手戳了戳那處腫得最高的關節,有點麻, 不痛,但她的眼淚卻倏地下來了。 她還記得右手握拳捶在柱子上的感覺, 是那種瞬間席卷全身的麻疼——那是一種她從未感受到過的疼痛, 很疼。 然而, 這種疼痛,不及她對朝臣堅決反對她要立貴妃為后的惶恐,更不及她要立貴妃為后的孤勇。 皇兄說, 當了這大昭皇帝,整個大昭都是她的,她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所有人都要聽她的話。可皇兄騙人,她的話,全天下都在反對。 旁人只懂她固執己見的昏庸,不懂她執拗倔強背后的惶恐。自古昏君自昏,暴君自暴,把紅顏作禍水,不過是給悠悠歷史多一筆風花雪月的談資。她不想貴妃成為歷史里的一筆談資,所以愿意兢兢業業、勤勤懇懇,認真去當一個明君,只愿往后無人能將貴妃詬病。 可在朝臣,乃至世人的眼里,貴妃卻成了她的污點。 若不是有貴妃這么一個安心所,她如何有勇氣坐上這高位,她如何會愿意坐上這高位? 趙三思抬手拂了眼淚,外面大臣那些刺耳的話依舊,她垂眼,長跪不起便長跪不起吧。 什么事都能妥協,唯有這件事,既然她說出口了,就沒有妥協的余地了。 說句實在話,她沒有趙氏先人那樣崇高的理想,這大昭江山姓什么,她一個從未以皇子身份長大的皇子,不曾在乎過。若是江山和貴妃,她只能選其一,她毫不猶豫,會選擇貴妃。 這世上,除了母妃,再也沒有人對她這般體貼照顧過,也除了母妃,再也沒人讓她這么安心過。還不懂那份懵懂情愫的時候,她就這般想了。 如今,懂了。 貴妃,更成了是她安心的原鄉。 趙三思在里間思緒萬千,外面跪著相逼的朝臣也同樣是心思各異,只是他們這心思,卻是殊途同歸——不能立顧夫人為后。 蔡雋之流反對的原因確實是忠臣之心,至于其他人的心思,具體是怎樣的,卻是不得而知了。 眼瞅著這些三品往上數的大臣都跪在殿外不起,李忠賢也是急的團團轉。 朝堂上許久都未出過朝臣死諫的事了,今日早朝動靜鬧得這般大,朝堂上的事自然不脛而走,如今,怕是整個皇宮的人都知曉小皇帝不顧大臣勸說,堅決要立顧夫人為后的事了。 李忠賢雖早就猜測小皇帝定是不會委屈顧夕照,位份定是不會給的太低,但怎么都沒想到小皇帝卻是直接要立人為后,短暫的吃驚過后,再想想這位小皇帝對那位顧夫人的情意來,倒是不奇怪了。 眼下瞧著人把自己關在寢殿內遲遲不出來,他倒是越發擔心了,又扣了扣大門,依舊沒有聽到里面的動靜后,他又只好苦著臉來殿外求這些朝臣。 “孫御史,皇上不愿見你們,你們先回去吧。“ 孫春秋只是睨了他一眼,隨即又對著寢殿的方向朗朗道:“懇請皇上收回成命,不然微臣長跪長乾殿。” 對李忠賢來說,小皇帝立誰為后都不打緊,他在意的是小皇帝的安危。 “孫御史,咱家求你了。”李忠賢也朝他跪了下來,紅著眼睛道:“您別逼皇上了,皇上手上的傷口還沒包扎,這萬一要是出了個好歹……” 李忠賢話一落,孫春秋就看向了一直候在一旁的張太醫,剛想開口,暗地里與林文殊有些瓜葛的朝臣便搶先開了口,“李總管這話是何意?今日咱們跪在此處,如何就是逼皇上了?若不是為了皇上往后的圣明著想,我們何必這般費力不討好?” 李忠賢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他雖然沒有直接參與朝政,但作為宮人大總管,又是先帝和新帝都信任的貼身宮人,對朝中這些大臣都了解幾分,瞧出說話的人就是林家一派的,壓根就沒有理他,而是繼續對著孫春秋道: “皇上如今正拗著氣,她不愿見各位大臣,更不愿聽各位大臣的話,孫御史今日帶著人在此長跪不起,皇上不好受,各位大人心里也不好受,何苦落了話柄,讓有心人利用?” 孫春秋神情有些松動,沉默了片刻,偏頭看向張太醫,“有勞張太醫去替皇上瞧瞧傷勢。” 張太醫抿了下唇,隨即躬身應道:“這是微臣份內之事,但皇上一直把自己關在寢殿內,誰都不許進,微臣……也不知如何是好。” 孫春秋猶豫了,但想起大殿上小皇帝那滴血的手背,又只得閉了閉眼,朗聲道:“臣懇請皇上保重龍體,既然皇上今日不想見臣,臣等便先行告退了。” 說罷,孫春秋就起了身。他一起身,其他大臣對視一眼,也跟著起了身,又望著沒有動靜的寢殿看了兩眼,這才告退了。 “皇上,孫御史帶著朝臣退下了,皇上開開門吧。”人一退下,李忠賢就趕緊去扣了寢殿門。 然而,連續扣了幾次,里面仍舊沒有動靜,就在他擔心不已準備豁出去硬闖時,趙三思低沉的聲音才從里面傳了出來,“朕,沒事。” 短短三個字,再也沒有其他,大門依舊不開。 “皇上……不管如何,您也不能拿自己的龍體開玩笑啊。”李忠賢說著就忍不住哽咽起來,他是真心疼人,“求您聽奴才一句勸,先讓張太醫幫您把傷口包扎了。” 趙三思聽著他哽咽的聲音,心里又酸澀起來了,升騰而上,到了眼里,又化成了眼淚,她胡亂抹了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她輕輕晃了晃,還是有點麻,但并不嚴重,“公公莫擔心,朕真的沒事。” “皇上……” “公公莫要多說,朕要靜靜。” 李忠賢無奈,看著緊閉的大門,心里正琢磨著要不要把顧夕照請過來勸一勸時,趙三思又倏地開了口,“公公莫要把此事告訴貴妃,朕,不想讓她擔心。” “……奴才都聽皇上的。” 另一邊,孫春秋離開承乾殿后,又去和蔡雋碰了面。 蔡雋一看他的神色,也跟著皺了眉,“皇上還是不松口?” 孫春秋搖了搖頭,“皇上把自己關在了寢殿內,壓根就不愿意見我等。” 蔡雋并不意外。 “張太醫也等候在寢殿外,李總管說皇上手上的傷也沒處理,就把自己關在寢殿內了,求我等不要逼皇上。”孫春秋嘆了口氣,“皇上勤政愛民,是個明君。丞相,我實在是不想看皇上在立后這事上,給了世人……” 蔡雋垂眸,他明白孫春秋的意思。這大半年來,他日日陪在這個草包小皇帝身側,對其的感情比這些朝臣和李忠賢更為復雜。 小皇帝說她不只把他當臣,他又何曾把這個帝王只當君了? “孫御史,若是……”蔡雋閉了閉眼,想起趙三思昔日淚眼汪汪地對著他說的那句——丞相是無所不能的丞相咧,他復又睜開眼,斂了神情,“若是皇上當真非立顧夫人為后不可呢?” “……嗯?”孫春秋不曾想他會這般說,心里咯噔一聲,“丞相這話是什么意思?” 蔡雋眼神閃了閃,須臾才擺出一副惆悵之色,“皇上對顧夫人,怕是……” “丞相。”孫春秋沉聲打斷了他的話,“皇上若當真這般立了顧氏為后,您應當知道這后果。如今只要我等齊心協力,等皇上回過神來了,定是會把江山社稷放在首要位置,顧夫人這事……怕是也能壓下去的。” 蔡雋卻沒有他這么樂觀了,“孫御史如何看皇上登基前的罪己詔?” 孫春秋張了張嘴,看著蔡雋深沉的眸子,又沉默了下來。 “孫御史,怕是咱們都小瞧皇上了。”蔡雋嘆了口氣,“我們都以為皇上小,把皇上這些小把戲當胡鬧。如今看來,怕是皇上最初說得那話才是真話,她早就覬覦顧夫人了。所以往后這一樁一樁的,怕都是……費盡心機。” 孫春秋:“……丞相難道是同意皇上立顧夫人為后了?” 蔡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了身,道:“比狠,咱們都比不過皇上。周大人不敢真的撞柱子,皇上卻是真的敢豁出去的。皇上今日手上的傷若真出了個好歹,他日我等在史書上,都難得一個善詞。” 說罷,蔡雋就徑直離開了,徒留孫御史在原地出怔。 蔡雋離開后,就徑直去了承乾宮。 今日承乾宮的氣氛分外低迷,蔡雋過去時,正好看到明韶公主和毓太妃一同出來,躲閃不及,只能迎面行禮。 明韶公主和毓太妃也見了禮,隨即明韶公主又主動開了口,“丞相可要好好勸勸皇上,聽說今兒早朝,還在金鑾殿上受傷了,張太醫和李總管在外面等得十分著急,可不能讓她胡鬧,拿自己龍體開玩笑。” 蔡雋眼里冷光一閃而過,很快又是一臉神色如常,“公主和毓太妃消息可真是靈通。” “丞相可真會說笑。”明韶公主笑了一下,很快又斂了笑,“今日朝堂上的動靜鬧得這么大,本宮想不知道都難。哎,皇上年紀小,做事就憑著性子來,可要辛苦丞相了。” 蔡雋拱手:“公主客氣了。” 明韶公主仔細注意著他的神色變化,點到為止,倒也不多說了,微微福身,就走了。 蔡雋等到兩人走遠了,才抬頭,瞇著眼打量了一眼明韶公主的背影,這才轉身朝趙三思的寢殿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愛你們。愛你們。愛你們。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元星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洛雪、小伍、悅傾殤、吾家有妻、◎芝士青茶、晴空♀萬里、天蝎 尾戒、十四、慕琳達、完結(づ●─●)づ、繁花似錦,舊人依舊、羅羅、蘇弋卿、無可救藥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想長眉毛的包子 78瓶;23617020 66瓶;青竹、雪原之青 50瓶;執手何需問年華 40瓶;不厭氧 30瓶;游余、° ‘,莼屬敗類 ヾ_、游凩、24775172 20瓶;是老六啊 15瓶;lee 12瓶;陌子嫣 10瓶;易閆 8瓶;庸、wangdabaobei、檸梔*、西卡 5瓶;宸羽昕926 4瓶;悶墩兒、凊、一個不知道叫啥的青年、涼粉、尛尛欣仔、晴空♀萬里、我后羿賊溜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