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回到寢宮中的顧夕照卻是睡不著了,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是那個動不動就哭鼻子的小皇子,甚至還能自行想象出對方蜷縮在石頭縫里默默抹眼淚的可憐樣。 翌日,拂曉時分,不等宮女過來伺候,一夜不得安眠的夕貴妃自行起了床。 “娘娘,今兒怎起得這般早?”蟬兒在外頭聽到動靜時,敲門進來,見顧夕照已經在拿衣服了,吩咐珠兒去外邊叫人過來送東西過來伺候洗漱后,又上去伺候她穿衣。 進宮前,顧夕照倒不是什么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不過如今在這宮里頭當了幾年的寵妃,對于這些宮人的伺候,倒也越發地能自在享受了。蟬兒一上來,顧夕照也就懶得動手了。 “娘娘今兒可是也要去看皇上的?”在自己宮中便能穿常服,妝容發飾便稍稍能隨意些,若是要去面圣的,便要穿宮裝,就要講究些。 “昨夜宮中進了刺客,本宮自然是要去看皇上的。”顧夕照趁著蟬兒拿衣服的間隙,在銅鏡前坐了下來,揉了下太陽xue,“今兒的發飾,簡潔些,少插兩個釵,本宮覺著今兒頭有些重。” 蟬兒聞言,忙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娘娘莫不是昨晚沐浴著了涼,受了風寒?還好,額頭不燙。不過,如今正值料峭春寒,娘娘還是小心些,等用過早膳了,奴婢便讓人去太醫院一趟。” “那倒不必,本宮不是這般嬌氣的人。”顧夕照搖了搖頭,又起身,讓她伺候自己穿衣,“早些用過膳了,本宮便要去承乾宮。” 蟬兒知她性子,也不是她們這些人能勸的,也不多說了,幫著她穿好了衣服,親自給她梳了發式。 收拾妥當,顧夕照也沒什么胃口,用了小半碗燕窩粥,讓蟬兒去各宮的妃嬪通知一聲,今兒不要來長樂宮喝茶,便就往趙瑾的承乾宮去了。 太后崩了后,后宮高階太妃少,與趙瑾關系都不甚親密,自然也不會擺長輩架子,讓這些后妃去請安,是以如今宮中位份最高者,就是鳳棲宮的皇后,但皇后身子骨不好,除了每月初一和十五,其他日子,這些妃嬪都不用去請安。 宮中鶯鶯燕燕多,又沒其他樂子,那些閑不住的妃嬪們平素便到這長樂宮來說些芝麻谷子的小事兒。這久而久之,大伙兒就約定俗成了似的,初一十五往鳳棲宮去請安,平素就來這長樂宮嘮嗑了。 顧夕照倒也不嫌煩,這深宮寂寞,她就愛看底下那群女人看她不爽還干不過她的牙癢癢,沒事她還愛插兩句嘴,挑起那些沒腦子的女人鬧得水火不容的,倒也是一樁耗時間的消遣。 不過,今日這消遣,比不得還在石頭縫里瑟瑟發抖的小可憐。 趙瑾如今病重,早朝自然是歇了的,顧夕照過去的時候,太醫正在給他請脈。 “皇上,夕貴妃過來了。” 趙瑾今兒的臉色又比昨兒差了些,呼吸也更重了,聽到小六子的通報,捂著嘴一咳,手中就見了紅,李忠賢在旁邊見狀,趕緊把帕子拿了出來,“皇上……” 比起李忠賢這像自己下一刻就要駕崩了的激動,趙瑾到時十分平靜,伸手讓他擦了手,緩過氣來了,也不讓太醫繼續請脈了,“你們都下去吧。” 兩個請脈的太醫對視一眼,片刻才躬身行禮,退了下去,趙瑾這病來得急,一時半會也找不到病癥,他們雖然擔憂,但實在是束手無策。 太醫退下后,趙瑾才對小六子道:“去請貴妃進來。” 殿外,顧夕照見著兩位太醫,見面行過禮后,她倒也擺出了寵妃該有的擔憂,“張太醫,皇上的病,今兒可是好些。” 見兩位老太醫都是搖頭嘆氣,顧夕照倒真有些擔憂起來了,“怎么?皇上的病莫不是又重了?” “皇上今兒的身子又差了些,方才請脈時,還咳出了血,臣與林太醫翻了太醫院的醫術典籍,如今按照癥狀下了藥施了針,但皇上這病……非但沒好,反而更重了,臣等實在是無能……” 趙瑾病了幾日了,顧夕照日日都來侍疾,她雖然瞧著人面色不好,咳嗽不止的,但壓根就沒曾把這人病入膏肓的話當真。 “張太醫怕是沒盡心?”若是昨晚以前,趙瑾是死是活,她頂多是半個知己的不舍,但今日,她一想起那個說往后想要一塊自由自在的小封地的小皇子,她是真的不希望趙瑾死的太早。 “臣惶恐。”兩位太醫又慌忙躬身行禮,“不是臣不盡心,而是臣當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生老病死,最難強求。顧夕照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但……“皇上還不到而立……本宮在此拜托兩位了。” “娘娘說得是什么話……臣等自當盡力而為。”兩位太醫也忙還禮過去。 小六子出來見著這副場景,覺得十分動容,心想夕貴妃和皇上可當真是真愛,瞧瞧后宮那些個妃子,哪個有夕貴妃將皇上這般放在心上的? 等到顧夕照和那太醫說完話了,小六子才抹著眼淚上前請顧夕照進去:“娘娘,皇上在里邊等您。” 太醫退下后,李忠賢正親自伺候趙瑾喝藥,殿中這會藥味正濃,顧夕照進去時,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臣妾參見皇上。” 趙瑾擺了擺手,“今兒可是什么日子?夕貴妃怎么來得這般早?”說罷,又咳了起來。 “李公公,讓本宮來吧。”顧夕照走了過去,接過了李忠賢手里的藥碗,“昨兒段侍衛都率人親自到了臣妾長樂宮,臣妾這不是擔心皇上?” 趙瑾看了她一眼,抬手示意李忠賢和小六子都出去。等到人都退下了,他才自己接過藥碗一飲而盡了,“別人可能不知實情,但朕不相信夕貴妃不知。” 顧夕照挑了挑眉,也不與他開虛腔了,直接開門見山道:“怎么,二皇子還沒找到呢?” “李忠賢派人在雪松宮守了一夜也沒見人回去,段侍衛帶人大張旗鼓地待人搜了這么久,也沒看到人……”趙瑾說著,又咳了起來。 顧夕照看他當真咳得吃力,趕緊給他順氣,見他又是咳出了血絲,愣了一下,聽人說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一回事,“皇上……” 隔了好一會,趙瑾才緩過氣來,見顧夕照那一臉急色,忽而又笑了,“朕還沒死了,瞧你就裝的這般喪了。” 如今他這一副日薄西山之勢,顧夕照也沒心情和他開玩笑了,“趙瑾,好歹咱們也認識這么多年了,你困我在這深宮中,雖不是自愿,但我從沒怨過你。你當真要死了,難過多少會有一些的。” “這病來得突然又急,我也萬萬沒曾料到,原是想等到仲夏,帶你和皇后去九重山的行宮避暑,到時讓你從那走的,卻不想……”趙瑾也說得真心實意,想到如今這身子,不由苦笑一聲,“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不過,你放心,我若邁不過這道坎了,往后勢必也不讓皇弟困你在這深宮。” 顧夕照抿了抿唇,隔了片刻才搭腔,“你也別想得這么悲觀,你正值身體強健之年,定是不會有事的。” 趙瑾笑了笑,不欲與她說這事了,偏頭看向她,“你說朕明察暗搜,愣是都把人找不到,這人到底是躲哪去了?” “這都說血脈相連,皇上這個做兄長的,都感知不到自己的弟弟在哪里,臣妾就更加猜不到了。”到底做賊心虛,顧夕照穩了穩心神,又道:“皇上這般看著臣妾,莫不是真懷疑是臣妾把人藏起來了不成?昨兒段侍衛可是親自帶人去長樂宮搜了。” 平素對什么事都是七分冷漠,三分看熱鬧心思的人,難得這般上心,趙瑾自然是有些起疑的,但又想到這兩人實在是沒有深交的必要,再者他知這人不貪戀著深宮的錢財和位份,就算真和人有什么,也沒必要瞞他,這般一想,趙瑾又歇了這心思,“朕只是想聽聽你的想法,夕貴妃這玲瓏心思總是比朕看得透些的。” 顧夕照下巴點了點,佯裝暗忖了半會,才試探道:“皇上與其派人去各宮搜,還不如派人去那些偏僻的宮苑假山搜搜。這二皇子平素與人來往少,就算受了驚,也不敢輕易往陌生的宮里頭跑。” “你說得倒也有理,看來朕果真是想糊涂了……”趙瑾細細琢磨了一番,覺得顧夕照分析的有理。 正想招呼李忠賢過來時,外面先傳來了李忠賢焦急的聲音,“皇上……” “何事慌慌張張的?” 李忠賢推門進來,躬身道:“二皇子找到了,但……” “但什么但……”顧夕照見趙瑾也著急,忙替他接了話,“你沒見皇上一著急就犯咳疾,說話還這般一說三唱,成心讓皇上著急?” “娘娘誤會。”李忠賢趕緊認錯,頓了頓才又接著說道:“但二皇子受了傷,要不是段侍衛盤查地仔細,這會兒人都要被送去亂葬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