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香撥 第39節
“事已至此了,讓他活著,豈不是更麻煩?”李靈鈞拔出刀,又橫在了他的脖頸上。 刀尖被皇甫南攥住了,擋住了毫無生氣的阿普篤慕,皇甫南仰起臉,直直地望向李靈鈞,“郡王,” 她還沒這樣敬畏和膽怯地叫過他,看過他,“求你……” 她的手在抖,聲音也在抖,這一刀下去,能輕易地取兩條人命。李靈鈞的刀尖阻滯了,半晌,他說:“放手。” 皇甫南搖頭。 “他已經死了。”李靈鈞瞥了一眼阿普篤慕,平淡地說。皇甫南頹然地癱在地上,他撤回刀,一把將她拽了起來。被刀割傷的手掌鉆心得疼,李靈鈞沒留情,還將她的手攥得更使勁,皇甫南咬著牙,被他拖得踉蹌,她扭頭,看了一眼樹影里的阿普。 知道了他的身份,沒人敢再沾惹這個麻煩,他們都把這個將死的人撇下了。 回到驛館,李靈鈞把皇甫南摔開,他的手和袖口也被血染了。 皇甫南已經疼得麻木了,她跌坐在榻邊愣了半晌,好像突然醒過來了,“想要登大位的人,這么睚眥必報,可不行呀……”和剛才替阿普篤慕求情時的柔弱不同,她的眼里充滿著揶揄,“郡王想問我跟別人有沒有茍且?你放心,我還是清白的處子身,”她抬起手,把衣領解開了,露出了玉雪般的脖頸,唇邊還帶著一絲嫣然的笑,“你為什么不自己來試一試?也省得以后疑神疑鬼……” “夠了,”李靈鈞“當啷”一聲把刀扔開了,他不往她身上看,一雙冷眸定在皇甫南臉上,“我想要女人,多少都有,你當我是什么人?”他怒極了,一掌把案上的燈臺也給掀翻了,“你以為我不能把他堵在驛館里,讓他死得一點痕跡也沒有?我為了給你留面子,叫人把他引到外面才動手,你給我留面子了嗎?”燈油倒在地上,李靈鈞臉上的輪廓在昏暗中顯得更冷硬,“如果我不收手,你打算當著韋康元那些人的面,陪阿普篤慕一起死嗎?” “那郡王為什么要收手?”皇甫南輕輕地笑起來,“你可以一刀殺了我,保全你的體面呀?我自己跟著你離開京都,一路去邏些,早已經不要面子了。”皇甫南的眼里含著淚光,“你當初在佛前發的誓,只要我聰敏,機變,不怕天高地厚,懂你,幫你,可沒有說,我還要顧著你郡王的面子,連對我有恩的人死在眼前,也無動于衷……“ “是有恩,還是有情?”李靈鈞淡漠了,“聰敏機變,卻為了別的男人背叛我,威脅我,那我寧愿娶個徹徹底底的蠢婦!“他一腳把奄奄一息的燈芯踩滅,“哐”的撞開門出去了。 皇甫南坐在漆黑的夜色里,她把冰冷的銀鐲摸到了手上。 月色照在藍花楹上,被血染過的成了鳳凰花。阿普篤慕醒了,他一邊咳著血沫,用刀撐著地,掙扎著爬起來,胸口那深入肺腑的一刀已經讓他的血和靈魂都流失了大半,他拖著自幼在山野間狂奔、在叢林里跳躍的雙腿,跌跌撞撞地走進月色隱匿的林子里,像游蕩的動物回歸了巢xue,像飄零的葉片尋覓到了根,他懵懵懂懂的,一切都是天性。 剛被山林的氣息包圍,他透盡了最后一口氣,就倒下來了。 月亮在云層下移動,穿過枝葉,銀霜似的灑在他身上。有團白光飄到了眼前,像柔軟的云朵,也像女人的胸懷。湊到耳畔的氣息咻咻的,是溫熱的。 它將他從頭到腳聞了聞,叼起了他的衣領。 阿普竭力地睜開眼睛,迷蒙的視線中,他依稀認出了那團溫柔的白光,“阿姹……“ 第57章 撥雪尋春(二十三) 韋康元在無憂城靜候東陽郡王的大駕。 這也是個滑不溜手的人物。碰了面,韋康元只字不提漢爨聯軍破蕃南的功績,只恭賀蜀王遙領雍州牧。皇帝這詔令突然一下,韋康元還在困惑,見到傳聞中蜀王最寵愛的幼子,他便恍然大悟——子肖其父,蜀王蟄伏多年,嗣君的位置是勢在必得了。 帶兵的人,比皇甫達奚爽快,當晚就設了宴,和翁公儒等人把酒言歡了。他倒沒有厚此薄彼,皇甫佶也被請了來,就坐在李靈鈞的下手。 韋康元顯然跟皇甫佶要熟絡點,他拍皇甫佶的肩膀,“你們都是少年人,不要拘束嘛。”話里話外地提點他,“聽說你和三郎在京都時,大棒子打也分不開,蜀王有喜,你怎么不敬酒?” 皇甫佶話不多,人也頗干脆,當即添了酒,雙手敬向李靈鈞,“三郎,請。”他夜里不用守城,換了素色袍,不配刀劍,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驕狂之氣,完全看不出是皇甫達奚的愛子,薛厚的心腹。 在外人面前,李靈鈞略顯矜持,“同喜,請。” 韋康元笑著打量座上的人,不露聲色,“吃菜,喝酒,杯不要停。”他殷勤地勸。 皇甫佶目光又瞟向僮仆打扮的皇甫南,一群人圍上去向東陽郡王敬酒了,見皇甫南離席,他立即放下牙箸,起身跟出去。 戰事剛消弭的無憂城,空氣里還透著血腥氣,韋康元的行轅外頭,也有持槊的士兵林立,皇甫佶站住腳,余光望見兩個人在正堂的廊下探頭探腦,那是李靈鈞身邊的北衙禁衛。 他們是在盯誰?皇甫南還是他? 皇甫佶眉頭微微一皺,背對著正堂門口,審視皇甫南,說:“你瘦了。” 不止瘦了,臉上還沒什么血色,兩個眼圈下烏青。他在席上就留意到了,這會斟酌著,沒有追問,自從京都一別,他倆就好像隔了一層,生分了。 “阿兄。”皇甫南卻有點急切,她湊近皇甫佶,那是種茫然無助的姿態,“我……做夢。”她不由自主打個寒噤,“惡夢。” 皇甫佶心里一震,“你夢見……舅父舅母?” 皇甫南點頭,她聲音低了,“我在西嶺立了冢,你如果經過,替我拜一拜。” 這話說的,有種訣別的意思。皇甫佶察覺了不對勁,他… 韋康元在無憂城靜候東陽郡王的大駕。 這也是個滑不溜手的人物。碰了面,韋康元只字不提漢爨聯軍破蕃南的功績,只恭賀蜀王遙領雍州牧。皇帝這詔令突然一下,韋康元還在困惑,見到傳聞中蜀王最寵愛的幼子,他便恍然大悟——子肖其父,蜀王蟄伏多年,嗣君的位置是勢在必得了。 帶兵的人,比皇甫達奚爽快,當晚就設了宴,和翁公儒等人把酒言歡了。他倒沒有厚此薄彼,皇甫佶也被請了來,就坐在李靈鈞的下手。 韋康元顯然跟皇甫佶要熟絡點,他拍皇甫佶的肩膀,“你們都是少年人,不要拘束嘛。”話里話外地提點他,“聽說你和三郎在京都時,大棒子打也分不開,蜀王有喜,你怎么不敬酒?” 皇甫佶話不多,人也頗干脆,當即添了酒,雙手敬向李靈鈞,“三郎,請。”他夜里不用守城,換了素色袍,不配刀劍,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驕狂之氣,完全看不出是皇甫達奚的愛子,薛厚的心腹。 在外人面前,李靈鈞略顯矜持,“同喜,請。” 韋康元笑著打量座上的人,不露聲色,“吃菜,喝酒,杯不要停。”他殷勤地勸。 皇甫佶目光又瞟向僮仆打扮的皇甫南,一群人圍上去向東陽郡王敬酒了,見皇甫南離席,他立即放下牙箸,起身跟出去。 戰事剛消弭的無憂城,空氣里還透著血腥氣,韋康元的行轅外頭,也有持槊的士兵林立,皇甫佶站住腳,余光望見兩個人在正堂的廊下探頭探腦,那是李靈鈞身邊的北衙禁衛。 他們是在盯誰?皇甫南還是他? 皇甫佶眉頭微微一皺,背對著正堂門口,審視皇甫南,說:“你瘦了。” 不止瘦了,臉上還沒什么血色,兩個眼圈下烏青。他在席上就留意到了,這會斟酌著,沒有追問,自從京都一別,他倆就好像隔了一層,生分了。 “阿兄。”皇甫南卻有點急切,她湊近皇甫佶,那是種茫然無助的姿態,“我……做夢。”她不由自主打個寒噤,“惡夢。” 皇甫佶心里一震,“你夢見……舅父舅母?” 皇甫南點頭,她聲音低了,“我在西嶺立了冢,你如果經過,替我拜一拜。” 這話說的,有種訣別的意思。皇甫佶察覺了不對勁,他說聲好,心里揣摩起來。皇甫南也忌憚什么人似的,說完這話,就匆匆地走了。 這場宴也算賓主盡歡,李靈鈞被韋康元親自送到寢房外頭,燈火一照,他素來白凈的臉也染了一絲薄紅,剛踏進房,他踉蹌的腳步就穩了,一邊叫人煎茶。兩個寬大的袖管里,被他不著痕跡地倒進去幾甌酒,已經濕漉漉的了,李靈鈞把換下來的錦袍甩在地上,翁公儒跟了進來,把門反手合上了。 “這個韋康元真是滑頭,”翁公儒坐在案邊搖頭,“你看他好像喝得醉醺醺——我提了幾次,無憂城和老翁城要劃到哪個州治下,他都裝作沒聽到。” 李靈鈞道:“見風使舵,和皇甫達奚一路人。” “郎君今晚可看清楚了?”翁公儒把上身往前探去,雙眼里含著犀利的光,“薛厚是有意于劍川的,無憂城一個皇甫佶,益州長史薛昶是他兄弟,”仆從把滾茶用托盤送了上來,翁公儒也不怕燙手,用指頭沾了茶水,在案上畫了幾道,“郎君看,西北、西南,成犄角之勢,京都被夾在中間,成了孤城,一旦薛厚有異心,陛下和蜀王殿下只有往東一條路。” 李靈鈞看得清楚,“河北到山東,都是藩鎮,山西,有晉王——陛下和父親,無異于羊入虎口了。太原郡公也不堪大用。” “蜀王殿下這些年偏安一隅,到底還是吃虧了。郎君,你要把韋康元籠絡過來,對殿下可助益匪淺啊。” 李靈鈞想到剛才韋康元故意對皇甫佶做出的那副熱絡,他臉色淡了,“要把薛厚的人從劍川調走才行。” “薛昶膽小如鼠,他好說。難就在皇甫佶,這種少年人,初生牛犢不怕虎,又對薛厚死心塌地,勸是勸不走的。” “跟陛下請旨,把他調走?” “他現在只是個微末小將,連個名頭都沒有呢,特意下旨把他調走,別人不會覺得奇怪嗎?若說調,也只能薛厚自己調他走。”翁公儒笑著捋須,“郎君,薛厚會使離間計,咱們也可以照葫蘆畫瓢嘛。“ 看他那樣子,早已經成竹在胸了,但這個人總忍不住愛買弄的毛病。李靈鈞忍著不快,說:“快講。“ 翁公儒只好道:“蕃南這一戰,因為涉及到爨人,要賞誰,怎么賞,陛下遲遲還沒有定名分,何不請蜀王殿下上疏,親自為劍川將士們請功?殿下鎮守西南,這本來也是分內之事,只是之前礙于親王的身份,又怕陛下猜忌,不好太參與軍情要事。如今嗣君之位已定,就不需要太過避諱了。替韋康元請功,這是肯定的,殿下到時候正可以捎帶上一筆,把皇甫佶也加進去,請陛下在劍川之外,賜他一個無關緊要的武職,一來,把這人調開了,二來,薛厚看到,怕不以為是皇甫佶獻媚于殿下?畢竟如今殿下身份不同以往,皇甫佶又和郎君有私交。” 李靈鈞也不得不佩服了,“翁師傅,此計甚妙。”見皇甫南走進來,他臉上的興奮斂去了,“這封信,就勞煩你的筆墨了。” 翁公儒滿口答應了,見皇甫南從地上拾起李靈鈞的外袍,把革袋里的銅印、水蒼玉都取出來,放在案頭,李靈鈞則目不斜視——之前還如膠似漆的兩個年輕人,突然就相見如仇了,翁公儒玩味的笑容只在臉上停了一瞬,他起身時,指向案頭,意有所指,“郎君,無憂城可不是蜀王府,印信之物,還要仔細收好啊。” 李靈鈞頷首,翁公儒退下后,他坐在案邊不動,目光落在那一盤黃澄澄的枇杷上。身后水聲潺潺的,打濕的熱手巾送到了面前,他沒有接,把皇甫南的手握住了。 皇甫南吃了一驚,但沒有退避。自從阿普篤慕那事后,她面對他,總有種怯生生的味道。李靈鈞心煩,有什么東西憋在胸口,想要狠狠地發泄一場。 把她的手放開了。“我要吃枇杷。”他忽然像孩子賭氣似的說,“口干。” 皇甫南默然地放下手巾,替他剝枇杷。她的手指是很靈巧的,眸光低垂著,顯出尖尖的下頜。李靈鈞的臉繃不住了,他說:“小時候你到蜀王府時,也是吃枇杷的季節。” 皇甫南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她抿起了嘴唇,“還好你現在不愛舞刀弄槍了,不然這盤枇杷也遭了殃。”語氣里是有點嗔怨的。 枇杷剝好了,李靈鈞搖頭,用熱巾子替皇甫南擦手,他沒干過這種伺候人的事,但是很細致,把她一個個指頭揩干凈,嘴唇在她額頭上溫柔的碰了碰。“這一路辛苦你了。”他笑了,笑得粲然。被下毒的陰霾早煙消云散,他眼里又煥發了神采。今晚韋康元的逢迎,讓他難免有些得意。把皇甫南纖瘦的腰身摟住,李靈鈞難得地說起了孩子話,“小時候他們看見你坐在枇杷樹上,說你是枇杷精變的。我不信。” 皇甫南臉貼在他胸口,眨了眨眼睛,“你不信鬼神?” “不信,”李靈鈞很篤定,“我和陛下不一樣。”他懷里這個人是真的,手指間的馨香、肩背的玲瓏,是真的,還有那小心翼翼的呼吸,低低切切的私語,也是真的。 城外的事,李靈鈞忍了。 他的肩膀比她寬厚,氣息也比她沉穩。既然拉下臉先求和了,李靈鈞也沒有再矜持,他告訴皇甫南:“我要請韋康元替我們主婚,就在無憂城辦。” “……這么快?“皇甫南驚呼,說不上是激動,還是惶恐。 “快嗎?”李靈鈞不以為然,“等到了京都,就不是我能自作主張的了。”這事李靈鈞早盤算好了,他不假思索地說:“和德吉假意聯姻的事,朝廷里是有人知道的,陛下也怕閑言碎語,索性快刀斬亂麻,在劍川就把婚事定了,到時候只說事急從權,陛下不會怪罪。封郡王妃的禮儀,都可以回京后再補。”他湊到皇甫南的耳邊,“韋康元人就在劍川,如果這事他置之不理,也說不過去。正好請他主婚,由他去和皇甫相公說和,到時候他和蜀王府這層關系,也難撇清。” 原來如此。皇甫南微笑著把李靈鈞推開,“你把誰都想到了,卻唯獨沒有問我愿不愿意。” 她的反應在他預料之中,李靈鈞并沒有作色,“難道你不愿意?” 皇甫南笑著搖頭,坐在榻邊,她穿著僮仆的黃衫,發髻里也只有一根銀簪,但狡黠起來,眉梢眼角都是無比的俏麗,真像琵琶盤里蹦出來的精怪。 “關系女兒家一輩子的大事,要我愿意,可沒有那么容易。” 李靈鈞道:“你說出來。” 皇甫南卻從榻邊跳了起來,端起托盤,“這枇杷你不吃,我拿走了。” 李靈鈞把她的手腕拿住,“別急,我還有話問你——皇甫佶今晚跟著你,都和你說了什么?” 皇甫南臉露詫異,她猶豫著。 “薛厚有預謀劍川之意,這個表兄,你也要護著嗎?” 這話里,有別的意味。皇甫南的臉色微微發白了,李靈鈞目光一凝——是為了阿普篤慕。誰知皇甫南苦笑了一聲,說:“我請六兄替我祭拜亡父亡母。” “哦?”李靈鈞半信半疑,“你父母葬在哪里?” “謀逆之人,早就身首異處了,哪有墳冢?”皇甫南憂傷的雙目望著李靈鈞,嘴角漸漸含了一抹笑,“我要你設靈位,下跪祭拜我父母,以李氏子孫的名義,否則我寧愿嫁個販夫走卒,也不做這個郡王妃。你能做到嗎?” 李靈鈞沉默不語。 皇甫南逼近他一步,“我能在陛下面前下跪,你不能在我父母面前下跪?”睨了一眼李靈鈞,她抬腳要走。 “我能做到。”李靈鈞忽道。皇甫南還在發怔,李靈鈞當即開門,叫廊下的禁衛,“設香案。” 仆從麻利地將香案設好了,問李靈鈞:“郡王是要謝恩?謝陛下還是祖宗天地?” “你們退下。“李靈鈞自己捻了香,在條案前倏地雙膝跪地,劍川的月光灑在他身上,沒有了沉重繁瑣的冕服和金冠,他的背挺得格外直,一如當初在崇敬寺立誓那樣鄭重其事,叩首之后,李靈鈞道:“皇天在上,段使君,段夫人有靈,我……” 一只柔軟的手把他的嘴捂住了,“噓,“皇甫南眼里盈滿月光,人也全心依賴地靠了上來,“隔墻有耳。”她對他露出微笑,“我答應你。” 第58章 撥雪尋春(二十四) 替東陽郡王主婚這事,韋康元感到很為難。他是個帶兵打仗的人,對這種婆娘熱衷的事沒耐心,沒興致,“再說,蜀王和皇甫相公兩邊,愿不愿意,還是二話。萬一去撮合卻不成,那不是惹得一身sao?” 他那幕僚笑道:“使君此言差矣,這事你去撮合,是百利而無一害,而且我敢說,準能成。” 韋康元皺眉道:“沒有陛下的旨意,君王私自結親,原本就于禮不合,利在哪里?” “這個旨意,不正是使君去求?我看東陽郡王不是那種沉溺女色,罔顧禮法的人,何以這事情要倉促地辦呢?東陽郡王陷身吐蕃,借聯姻的由頭脫身,朝廷里知情的人不少。等他回京后,難說沒有那些有心的、無心的人,非要逼著他踐約聯姻的,他不想被趕鴨子上架,必定要搶先把婚事定了。使君這里一提,陛下準也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了。你保這一樁大媒,蜀王府和皇甫府都要承你的情,豈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嗎?” 韋康元道:“卻有一害,我替蜀王府奔走,在鄂國公那里可怎么交代?當初薛昶那樁婚事被拒,蜀王府對鄂國公估計還有嫌隙——姓薛的還有個眼線在咱們身邊吶。” 幕僚搖著頭一哂,“蜀王是君,鄂國公是臣,難道臣敢與君爭?至于皇甫家的六郎,某也略懂相面之術,我看此人表面忠厚,實則生有一副反骨,恐怕遲早釀成禍患,使君雖然惜才,還是要小心,勿和他太親近為好。” “哦?”韋康元遲疑了,“皇甫達奚謹慎了一輩子,難道這回要禍發蕭墻了?” “上了年紀的人,對幼子太過溺愛了,也是難免。” 主婚這事韋康元應承了下來,他也不含糊,當即著手就去辦。李靈鈞索性把那些繁文縟節全都推給了他,自己每天只在驛館里看書寫字,又請了名醫來根除體內殘毒。到底還是年輕,不過靜心養了半月,臉上就恢復了容光。 皇甫南把湯藥放在案邊,見李靈鈞竟在默默地抄寫一卷《雜阿含經》,她奇道:“你這也太清閑了吧?” 李靈鈞趁皇甫南看經,把藥碗往茶注子里一傾,倒個干凈,然后作勢用絹帕擦了擦嘴角,說:“陛下最近新得了一部《雜阿含經》,如獲至寶,我也只… 替東陽郡王主婚這事,韋康元感到很為難。他是個帶兵打仗的人,對這種婆娘熱衷的事沒耐心,沒興致,“再說,蜀王和皇甫相公兩邊,愿不愿意,還是二話。萬一去撮合卻不成,那不是惹得一身sao?” 他那幕僚笑道:“使君此言差矣,這事你去撮合,是百利而無一害,而且我敢說,準能成。” 韋康元皺眉道:“沒有陛下的旨意,君王私自結親,原本就于禮不合,利在哪里?” “這個旨意,不正是使君去求?我看東陽郡王不是那種沉溺女色,罔顧禮法的人,何以這事情要倉促地辦呢?東陽郡王陷身吐蕃,借聯姻的由頭脫身,朝廷里知情的人不少。等他回京后,難說沒有那些有心的、無心的人,非要逼著他踐約聯姻的,他不想被趕鴨子上架,必定要搶先把婚事定了。使君這里一提,陛下準也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了。你保這一樁大媒,蜀王府和皇甫府都要承你的情,豈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嗎?” 韋康元道:“卻有一害,我替蜀王府奔走,在鄂國公那里可怎么交代?當初薛昶那樁婚事被拒,蜀王府對鄂國公估計還有嫌隙——姓薛的還有個眼線在咱們身邊吶。” 幕僚搖著頭一哂,“蜀王是君,鄂國公是臣,難道臣敢與君爭?至于皇甫家的六郎,某也略懂相面之術,我看此人表面忠厚,實則生有一副反骨,恐怕遲早釀成禍患,使君雖然惜才,還是要小心,勿和他太親近為好。” “哦?”韋康元遲疑了,“皇甫達奚謹慎了一輩子,難道這回要禍發蕭墻了?” “上了年紀的人,對幼子太過溺愛了,也是難免。” 主婚這事韋康元應承了下來,他也不含糊,當即著手就去辦。李靈鈞索性把那些繁文縟節全都推給了他,自己每天只在驛館里看書寫字,又請了名醫來根除體內殘毒。到底還是年輕,不過靜心養了半月,臉上就恢復了容光。 皇甫南把湯藥放在案邊,見李靈鈞竟在默默地抄寫一卷《雜阿含經》,她奇道:“你這也太清閑了吧?” 李靈鈞趁皇甫南看經,把藥碗往茶注子里一傾,倒個干凈,然后作勢用絹帕擦了擦嘴角,說:“陛下最近新得了一部《雜阿含經》,如獲至寶,我也只能投其所好了。” 蜀王引薦了蓮師的弟子給皇帝,越發受到了皇帝的嘉獎。李靈鈞這個人,越是得意,臉上越要做得若無其事,反而皺起了眉頭,說:“余毒清了,這藥以后不用煎了。” 皇甫南笑著倒了一大甌茶,送到他手上:“藥苦,喝茶漱漱口。” 李靈鈞垂眸望著那褐色的“茶水”,語塞了一會,才苦笑道:“你非得要這么為難我嗎?”再糊弄下去,未免臉上無光了,他硬著頭皮,把藥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