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香撥 第9節
她放下書卷,想起在桃林里,高亢嘹亮的歌聲越過宮墻,猛地沖進了她的耳朵里,把桃園里的酒釅春濃、迷醉芬芳撞得支離破碎,她才愣了神。 “赤龍貫日,金鷹橫空, 佳支依達波濤滾,英雄誕生。 腳下騎九翅神馬,棲于太空之云端! 銅矛刺惡鬼,藤蘿纏蟒蛇, 鐵刀劈風雷,竹箭破雨雪! 哦豁!支格阿魯! 左眼映紅日,映日生光輝! 哦豁!支格阿魯! 右眼照明月,照月亮堂堂! 哦豁!支格阿魯!龍鷹之子!” 紅芍把燭臺移到案上,皇甫南正托著腮沉思,眼前的方寸陡然亮了,她抬眸,看見廊下掛了燈籠,葡萄藤爬滿了架子,黑黢黢的,空氣里有點熏艾草的嗆人味道。 “我還當你趴在這里打瞌睡?!奔t芍咦一聲,輕聲說。 皇甫南轉過臉來,眼里炯炯有神,神色極沉靜。 可她的書半晌沒有翻頁,如果一心等皇甫佶,臉上該是期盼的臉色,紅芍揣摩著她的心思,“六郎真的回京了,”她沒忍住,告訴了皇甫南,“一踏進府,就被相公訓了話,這會正在正堂罰跪?!?/br> 皇甫南漆黑修長的眉毛微微一動,并不很意外,“罰他什么?” “好像說是……今天和西番人打球的不是蜀王家的三郎,是咱們六郎假扮的?!奔t芍眉宇里結著愁,“綠岫說,她也在桃園亭,怎么一點也沒瞧出來呢?” “我瞧出來了。”皇甫南走到妝臺前,把一支花樹釵從發髻里拔了出來,又從奩盒里取出玉梳。 紅芍和綠岫兩個你推我搡,到皇甫南身旁并排站著,眼里都有央求。 紅芍道:“相公說,要罰三天,還不許吃飯。” 綠岫道:“娘子,你得去找夫人,請她給六郎求情?!?/br> 皇甫南啼笑皆非,“罰跪的又不是你們,你們急什么?” 綠岫說:“府里幾個郎君,屬六郎對奴婢們最和氣,出手最大方!” 紅芍也是一臉不肯茍同,“娘子,六郎對你比親生的姊妹還好,難道你忍心見死不救嗎?”皇甫南起身,紅芍亦步亦趨,也跟著她到了屏風后,“代替蜀王府三郎跟西番人打球,還贏了,明明該賞,怎么還罰呢?” 皇甫南不為所動,“只是三天不吃飯,餓不死的,你放心好了?!?/br> 紅芍面色黯然了,她怔怔地看著皇甫南,“你也太狠心了?!焙莺菀活D足,扭頭走了。 才一瞬,帷幄又掀起來了,皇甫南把大袖衫披在肩頭。 她的頭發長得好,全放下來,烏黑油亮,像一匹順滑的綢緞。紅芍想起皇甫南剛到皇甫家,也是這樣的黑頭發,但才及肩,像狗啃了似的丑。紅芍還不大看得起這個益州來投親的小女子,故意說:“好好的官家娘子,頭發怎么叫人割了呀?” 皇甫南說:“我阿耶死了,阿娘改嫁了,舅舅要捉我去當尼姑,割了我的頭發?!彼攀龤q,說這話時,不哭不鬧,臉上平靜得像個大人,有點邪氣。 紅芍和綠岫私下說:娘子無情無義,咱們跟著她,前途未卜,唉。 紅芍xiele氣,來替皇甫南掛起銀香囊,放下銅帳鉤,“娘子,我知道,你有苦衷。” 皇甫南沒理她這茬,她坐在月凳上叫人:“幫我挽頭發?!?/br> 紅芍眼里一亮,“你要去見夫人嗎?”皇甫南點頭,紅芍和綠岫忙把奩盒打開,替她梳妝。 皇甫南把花樹釵拈在手里,默默地思索。 吐蕃人進京議和,雖然朝中還沒有定論,但皇帝對梨園宴是很看重的,皇甫佶替李靈鈞贏了彩頭,也不知道落進了多少雙有心人的眼睛里,而皇甫達奚自從段平的事之后,對結交親王這種事,就格外地避諱?;矢ブ皇潜涣P跪,已經算輕的了,她去求情,肯定自討沒趣……不過,崔婕妤又打的什么主意?她那雙銳眸,總是不懷好意地在她身上打轉…… “好了?!奔t芍把釵子別進發髻里,推了皇甫南一把。 皇甫夫人的屋里,皇甫達奚竟然也在。梁國公的美妾不算多,也足夠他忙活的,老夫妻早過了如膠似漆、無話不談的時候,難得湊在一起,當然是為了皇甫佶。 皇甫南望著躍動的火苗,心中有種難言的酸澀。皇甫夫人出來了,她忙起身。 皇甫夫人臉上猶帶著惱怒,“別求情了,沒有用!”她的聲音拔高了,好像是特意說給屏風后的皇甫達奚聽。 皇甫南露出茫然的表情。 皇甫夫人神色稍緩,“你還不知道,你六兄回來了?!被矢_奚發脾氣的事,她省去了。做慣了宰相的賢妻,在外人面前裝糊涂的功夫極好,但皇甫夫人眼神不弱,她將皇甫南一打量,直接就問了,“九妹,崔婕妤把你從桃園亭叫走了,都說了什么?” 皇甫南在皇甫夫人面前還算坦誠,但也暗自斟酌了一下,答道:“婕妤說,鄂國公沒有什么了不起的,伯父比他清廉?!?/br> 皇甫夫人不領情,冷笑道:“她一個婕妤,也敢非議朝臣嗎?” “婕妤還說,叫我以后常去宮里陪她說話?!被矢δ夏樕巷@然有些不情愿。 皇甫夫人藹然地笑了,眼角浮起些皺紋,這讓皇甫南不禁在她臉上尋找著和段平相似的痕跡。 “原來你是為了這個來見我的嗎?”皇甫夫人贊了她一句,“好孩子,你比你六兄聰明。我知道了,下回崔婕妤再傳召,我就替你回絕。” “謝伯娘?!被矢δ贤矢Ψ蛉?,仿佛不經意地,“我在皇后的偏殿里,還瞧見了蜀王妃和薛昶的夫人?!?/br> 皇甫夫人微微點頭。 “蜀王和薛家這門婚事成不了?!蓖蝗缙鋪淼囊痪?,皇甫達奚自屏風后走了出來。他襆頭摘了,胡子也系了錦囊,是已經預備就寢的樣子,卻這樣有失體統地露面了,顯然是皇甫南的話很要緊。 皇甫夫人和皇甫南一齊起身,皇甫達奚赤著雙腳,坐在彌勒榻上,兩手扶在膝頭,“門第不匹配,人品不匹配,”他斷然道,“薛昶不敢答應,薛厚也不肯答應!呵,他賊得很呢?!被矢_奚要去捋胡須,碰到錦囊,只好硬生生將手放下,他搖頭,“蜀王這是一步臭棋。” 皇甫夫人說:“你怎么知道,蜀王不是在試探陛下的意思呢?皇后的樣子,像是已經點頭了。” “試探?試探不是做皇子的本分?!被矢_奚哼一聲,“陛下不愿意,誰答應也沒用?!?/br> 夜里夫妻私話,皇甫夫人也不忌諱了,“陛下的意思,倒巴不得皇子皇孫們都娶個田舍奴的女兒,那才放心吧?” 皇甫達奚睨她一眼,“不要說皇子皇孫們,就你那個六兒,娶個田舍奴的女兒,豈知不是他的福氣?什么山東豪族,早已是空架子了。和西番這十幾年仗打得不停,朝中只能是軍鎮和邊將們的天下啰!” 皇甫夫人臉上不樂意,“這么說,還是和西番人趕緊議和的好?!?/br> 皇甫南不失時機地告辭,“伯娘,我先回去了?!?/br> “去吧?!被矢Ψ蛉祟I著皇甫南,走到廊下,她那眼神,不算尖銳,但經歷得太多,看得也透,淡定平和,“六郎叫你伯父罰了,他不該跟著蜀王府的人胡鬧。你往后,也要離那些人遠一點?!?/br> 皇甫南立在昏暗的燈籠下,沒有動,皇甫夫人在她臉頰上憐憫摸了摸,聲音也低得仿佛在嘆息:“那樣的禍事,我們難道還要再經歷第二次嗎?” 第13章 寶殿披香(三) 皇甫南辭別了皇甫夫人,走到庭院,綠岫和紅芍拎著燈籠迎上來,地上一團朦朧的紅影晃動。“夫人怎么說?”兩人急著追上皇甫南。 “沒用。”皇甫南嘴里吐出兩個字。 三人沉悶地在園子里走著,更鼓陣陣,檐角的金瑯珰“叮鈴鈴”地響起來,皇甫南仰頭,京都夜雨少,一輪清輝照得琉璃瓦和樹梢上都有皎潔之色。紅芍喃喃道:“從鄯州回來,風塵仆仆,連水都喝不上一口……” 皇甫南走到一株銀杏樹下,這樹枝繁葉茂,幾近參天,樹臂伸展開,把隔壁的歇山頂都蓋住了一半,那頭是皇甫達奚的正堂,似乎還有人在喁喁說話。綠岫和紅芍也望著墻嘆氣,“角門都關了,肯定還有人守著,相公說,叫他跪到天亮?!?nbsp;“噓?!被矢δ献笥彝送瑢t芍說:“你去找點吃的?!?nbsp;紅芍機靈,忙把懷里的一包胡餅掏出來,這是她特意叫廚下留的,“會不會噎著?我再去取一壺水?”她以為要隔墻丟過去,萬一砸到守夜的人,豈不是糟了?“要不然,我輕輕叫一聲?六郎的耳朵肯定靈?!?nbsp;“別出聲?!被矢δ弦矇旱土松ひ簦凹t芍去取水,綠岫在樹下守著?!奔t芍一溜小跑去了,皇甫南把裙擺拎起來,掖在腰間,嘴里叼著胡餅,爬上了銀杏樹。綠岫仰著頭,驚愕地張大了嘴巴,皇甫南想起來,從杏葉間探出腦袋,“如果有人來,你就學鳥叫?!?nbsp;綠岫“啊”一聲,為難道:“我不會鳥叫。” “那就學貓叫?!被矢δ享暱涕g已經爬到了高處,慢慢沿著粗壯的樹臂,越過了院墻。她把樹枝撥開,看見正堂的廊下,兩個部曲抱著拂子和油勺,鼾聲大作,有個緋袍的人影在階下,腰背挺直,跪得很端正,腦袋卻像個磕頭蟲兒似的,一點一點。 皇甫佶曾夸口說,他在狂奔的馬上也能睡著,皇甫南這下信了。 她掩著嘴,“啾啾”叫了兩聲。 皇甫佶醒了,腦袋茫然地轉了轉,皇甫南抄起一包胡餅,拋進皇甫佶的懷里,他謹慎地沒有動彈,往樹梢里看過來?;矢δ媳镏?,皇甫佶膽子是大,禍沒少闖,但事后總架不住心虛,這從天而降的胡餅,怕他也不敢吃。 她還想等一等紅芍的水壺… 皇甫南辭別了皇甫夫人,走到庭院,綠岫和紅芍拎著燈籠迎上來,地上一團朦朧的紅影晃動?!胺蛉嗽趺凑f?”兩人急著追上皇甫南。 “沒用。”皇甫南嘴里吐出兩個字。 三人沉悶地在園子里走著,更鼓陣陣,檐角的金瑯珰“叮鈴鈴”地響起來,皇甫南仰頭,京都夜雨少,一輪清輝照得琉璃瓦和樹梢上都有皎潔之色。紅芍喃喃道:“從鄯州回來,風塵仆仆,連水都喝不上一口……” 皇甫南走到一株銀杏樹下,這樹枝繁葉茂,幾近參天,樹臂伸展開,把隔壁的歇山頂都蓋住了一半,那頭是皇甫達奚的正堂,似乎還有人在喁喁說話。綠岫和紅芍也望著墻嘆氣,“角門都關了,肯定還有人守著,相公說,叫他跪到天亮?!?/br> “噓。”皇甫南左右望了望,對紅芍說:“你去找點吃的?!?/br> 紅芍機靈,忙把懷里的一包胡餅掏出來,這是她特意叫廚下留的,“會不會噎著?我再去取一壺水?”她以為要隔墻丟過去,萬一砸到守夜的人,豈不是糟了?“要不然,我輕輕叫一聲?六郎的耳朵肯定靈?!?/br> “別出聲?!被矢δ弦矇旱土松ひ?,“紅芍去取水,綠岫在樹下守著。”紅芍一溜小跑去了,皇甫南把裙擺拎起來,掖在腰間,嘴里叼著胡餅,爬上了銀杏樹。綠岫仰著頭,驚愕地張大了嘴巴,皇甫南想起來,從杏葉間探出腦袋,“如果有人來,你就學鳥叫?!?/br> 綠岫“啊”一聲,為難道:“我不會鳥叫?!?/br> “那就學貓叫?!被矢δ享暱涕g已經爬到了高處,慢慢沿著粗壯的樹臂,越過了院墻。她把樹枝撥開,看見正堂的廊下,兩個部曲抱著拂子和油勺,鼾聲大作,有個緋袍的人影在階下,腰背挺直,跪得很端正,腦袋卻像個磕頭蟲兒似的,一點一點。 皇甫佶曾夸口說,他在狂奔的馬上也能睡著,皇甫南這下信了。 她掩著嘴,“啾啾”叫了兩聲。 皇甫佶醒了,腦袋茫然地轉了轉,皇甫南抄起一包胡餅,拋進皇甫佶的懷里,他謹慎地沒有動彈,往樹梢里看過來?;矢δ媳镏?,皇甫佶膽子是大,禍沒少闖,但事后總架不住心虛,這從天而降的胡餅,怕他也不敢吃。 她還想等一等紅芍的水壺,抱長勺的部曲伸個懶腰,站起身來,他拎起油桶,沿著走廊,往燈籠里依次添上燈油,推開角門,往外走了,另一個則來替皇甫佶趕蚊子。 皇甫南忙躲回樹蔭里,才往下爬了一段,有個巡夜的部曲,伴著橐橐的腳步聲出現了,把長槊往墻上一靠,他解開革帶,在樹底下解了手,然后倚著墻,抱起雙臂打起呼嚕。 綠岫悄不做聲,早溜沒影了。 皇甫南心里有些急,怕紅芍取水回來,和這部曲撞個正著?;矢_奚興許不會罰她,但皇甫家的九娘夜里爬樹,這個名聲她一點也不想要。 抱著樹干坐了一會,起夜風了,地上花枝的影子亂搖,皇甫南輕輕脫下身上的白綾大袖衫,用樹枝穿起來,然后拔下花樹釵,往那部曲頭上一擲。 那部曲猛地跳起來,舉目一望,一道白影,一縷長發,懸在樹上,隨風飄動,似乎還有女聲在低低飲泣,他頓時汗毛倒豎,“鬼!”長槊也顧不得,拔腿就跑。皇甫南飛快地裹上衫子,從樹上跳了下來。 皇甫南一覺醒來,紅日滿窗。幃幄一動,綠岫和紅芍婢子忙上來替她梳頭、潔面。 “昨夜里正堂附近鬧鬼,相公怕邪祟沖撞了六郎,叫他不用跪了,”綠岫討好地說,“飯也可以吃,但這幾天不準他出門?!?/br> 皇甫南冷著臉,“那你替阿兄,三天不要吃飯了?!?/br> “?。俊本G岫眉毛皺成一團。 紅芍在奩盒里翻了一會,慌了神:“花樹釵不見了?!被矢δ线@才想起,忙叫她去銀杏樹底下找,紅芍把花叢草隙細細搜尋了一遍,毫無所獲,又不敢聲張,只好空著手回來了,“肯定是叫那巡夜的人拾走了?!?/br> 皇甫南沒精打采,又給她們兩個人嘟嘟囔囔鬧得心煩,說:“丟了就丟了,又不止一支釵子,沒有它,難道要披頭散發了?” 綠岫道:“國子祭酒家的娘子被賊偷了一只金臂玔,給官府查抄了,人卻都說她跟賊私通,那個娘子就上吊死了!” 紅芍是良人,綠岫是皇甫府登記在冊的“賤口”,卻貪吃好玩,口無遮攔。 皇甫南拈起盛口脂的小青瓷盅,望著銅鏡里。在京都這些年,她抽條了,皮膚像玉一樣透明,兩瓣嘴唇還像個孩子,嫣紅的,有點嘟,總不高興似的。她用指尖揉著口脂,微笑道:“餓肚子也閉不上你的嘴?你愛說話,崔婕妤正想聽人說話,不如把你獻給她,也省得我被人傳瘋話,要去上吊了?!?/br> 這話管用,綠岫撅了一下嘴,耷拉起腦袋,整理著案頭的筆墨紙硯。 紅芍識趣,把話題岔開,“府里的娘子和郎君們要去游曲江,給六郎接風,一早就來催了?!?/br> 皇甫南聽著好笑,“阿兄被罰禁足,他們去游曲江,到底是給誰慶賀?” “找個理由出去玩嘛?!奔t芍沒去成梨園宴,也有點眼巴巴,“說天竺和尚今天要在曲江畔再施魚龍之法。還有胡僧還要當眾割舌頭,剖肚子,吞火把,踩刀尖?!蹦茄芰艿膱鼍埃f得興致勃勃,“娘子不是愛聽南蠻人唱歌嗎?咱們也瞧熱鬧去?!?/br> “不去?!被矢δ线@臉色,說變就變,“誰說我愛聽南蠻人唱歌?” 紅芍和綠岫都不再作聲,皇甫南坐在案前,春日熙熙,天逐漸長了,有片纖細如雪的東西落在筆尖,她定睛一看,是楊花?!霸蹅兣驳酵饷嫒グ?。”皇甫南來了興致,綠岫和紅芍捧著矮幾和蒲團,移到葡萄架下,皇甫南擺好棋盤,拈起一枚棋子,入了神。 對面突然落下一枚黑子,是男人的手?;矢δ香等惶ы鞍⑿??” 皇甫佶還不到加冠的年齡,在家里襆頭也不系,隨意地穿著一件翻領胡服,紅芍要替他拿蒲團,他說:“不用。”盤腿就往地上一坐,大喇喇的,他順手又拈起一枚棋子,“咱們也來一盤,該你了?!?/br> 皇甫南微笑,若無其事地把皇甫佶剛落下的黑子移走,“我才下到一半,你不要搗亂?!?/br> 皇甫佶被婉拒,也不生氣,看皇甫南一手黑子,一手白子,兩方纏斗有膠著之勢,他忍不住又伸出手?!皣W啦”一聲,皇甫南忽然將所有的棋子拂亂,“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