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女人雙手抬起放在腦后,露出小半截細腕,她皮膚很白,腕上戴著一只翠綠的玉鐲,盤發的動作優雅端莊,腰背依舊挺得筆直,松軟的長發在那雙纖美的手上繞過一圈又一圈,如同變魔術一般被很快束在腦后。 溫楚手里捏著礦泉水站在門口看得入迷,這時,老板娘手里端著餛飩剛好從后廚走出來:“溫老師,你怎么站在門口不進來?” 聽見這一聲,秦見紓也順著老板娘的視線轉過頭來,眉目清絕。 溫楚狀似無意,牽起唇角從門口邁進來:“我在想張姐你的手藝是不是又好了,剛走到店門口呢就聞到飄出來的香味。” “是特別香,我也聞到了。”聽溫楚這么說,秦見紓隨著附和一句,她眉眼彎起唇邊浮起淡淡的笑。 這樣的夸人手藝的話老板娘自然是喜歡愛聽,她笑呵呵地,將手里的餛飩放在桌上連忙又進去給她們端另一碗。 然而溫楚的心思早已經不在餛飩上,捏起勺子簡單吃了兩口,她開始有意無意地找話題:“秦老師,你是豐城人吧?” “為什么這么問?”不小心被燙了一下,秦見紓柳眉輕皺抬頭看向溫楚。 “我是聽……嗯,就是看你剛剛好像沒有加辣。”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溫楚短暫停頓了一下飛快改口,她默默低頭吃了顆餛飩。 溫楚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秦見紓是豐城人這件事確實是她聽學校里其它老師說的,但她聽到的內容,可不止這一點。 那些傳言多了去了,又刻薄又惡毒,更有爛心腸的用秦見紓以往的經歷開玩笑,戲言稱對方是她們重南中學的“死人花”,誰碰誰倒霉。 這些,相信秦見紓本人也很清楚。 當著本人的面提這些“聽說”來的事,無疑是很沒有禮貌的冒犯。 但是溫楚的反應卻讓秦見紓覺得很可愛,她低側著頭看了一眼幾乎要將頭低到碗里的溫楚,淺淺笑了一聲:“沒關系,外面傳的那些話我不會放在心上……我不是豐城人,但要是嚴格按居住的時間長短來算,我又是豐城人。” 因為秦見紓這句繞彎的話,溫楚很快從尷尬地情緒里走了出來:“什么意思?” 秦見紓捏著筷子撐住碗底,嘴角含著笑意看向溫楚:“我從小在豐城長大,戶口所在地也在豐城,但是我的原籍是云城。” “你在學校里聽到的那些其實也不算謠傳,小的時候家里找人給我批過一卦,說我刑克六親,不能留在身邊,所以他們把我送到了豐城一位遠親家里寄養,連帶著戶口也一起遷了過去,就連姓都沒保留。”所以從法律上來說她是個被收養的孤兒,豐城遠親那邊走的也是收養流程。 云城這邊的父母更別說,早些年對外甚至都不承認有自己這么一個女兒,直到她成年以后才好起來,多了些走動和來往。 學校里那些傳她“死人花”的,多是因為這些。 說起這些的時候秦見紓眼底一派云淡風輕,絲毫波瀾也沒有,仿佛只是在說一件無關自己的事情。 反而是溫楚這個聽的人,瞠目結舌,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父母? 她想出言安慰,可一看秦見紓唇邊隱含的笑意,又覺得對方并不想要聽撫慰的話語。 正左右為難,秦見紓玩笑般的話語又傳來了:“所以溫老師,我應該算是一個不怎么能吃辣的云城人?” “算。”溫楚勾起唇角,配合著對方將話帶過,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很奇怪,“不過學校里的人怎么會知道你家的事情,還知道得那么清楚?” 一句話問到了點子上,秦見紓始終淡漠的神情終于有了絲絲改變。 “嗯……”沉吟片刻,秦見紓忽然意有所指地開口反問,“溫老師你應該是近幾年入職的重南中學吧?” 溫楚點頭:“對,我工作資歷很淺。” “人性其實很難說得清楚,由愛故生恨,由愛故生怖,很多時候并不是清者自清就可以,大家都只想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秦見紓打了個啞謎沒有解釋,更是因為關于這件事她已經不在意,也不想重復提起。 可留下的這句話卻勾起了溫楚的好奇心。 她終于知道秦見紓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哪了,是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堅韌,同時心底又始終有一處柔軟。 一頓宵夜,問出這么多事情。 溫楚只覺得這樣的身世放在秦見紓身上,非但沒有減分,反而使她這個人更多了幾分故事感,飽滿,迷人。 吃好東西從店里出來,她們沿著街道緩緩前行。 夜深露重,秋風太涼,秦見紓始終是一個雙手抱肩的姿勢,兩人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低聲交流,這會兒她們聊的大多是年級里一些學生的事情。 溫楚沉浸在這樣的感覺里,愜意又放松。 直到經過十字路口,秦見紓忽然停下腳步側身過來,叫了她一聲:“溫老師。” 通明的道路燈光下秦見紓身姿綽約,站得筆直,抱在一起的雙手不知是什么時候放了下來。 “嗯?”溫楚從喉嚨里輕輕哼出一聲,尾調輕揚,摻著點疑惑的味道,她朝秦見紓看去。 見對方還不明所以,秦見紓抿唇低頭,笑得隱忍,她好意出聲提醒:“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家的方向好像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