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愿做她的小忘川，而非無情。

    所以風伯的神身，她來屠。

    秦流西耳朵嗡嗡的，眼睜睜地看著她自爆，頭頂掀起了一團黑色的蘑菇云。

    封修也有些意外。

    忽然的，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他有些擔憂地看向秦流西，想說點什么，最后只余一聲嘆息。

    隱在數百里外虛空的兕羅利用神識看到這一幕，神魂動蕩不休，隨著那神身粉碎，屬于風伯的神格也有了一絲崩裂，他立即凝出佛咒將它修補起來。

    然，此間靈氣不足，風伯也在自我消弭，使得那神格裂痕始終存在。

    兕羅眉目有些冷沉，難得動了氣，真是養不熟的小白眼狼，只差一步就入魔，令秦流西親自殺徒，偏偏還有一點神智殘余，寧愿自爆。

    不，那小鬼沒這么大的能耐可以抵抗他的神識，而且就算她自爆也不可能把神身給屠了。

    兕羅立即到神府去查看那弱得快要完全消失的風伯，這一看，才見風伯的神魂漏了一縷，他這是在他對那丫頭動用神識的時候，附在上面，落到那丫頭神府上了？

    所以她才能背刺他，他的神力助她，也才能一起自爆。

    兕羅氣笑了，好好好，竟是在他眼皮底下搞這樣的小動作，真是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真該死。

    他冷笑，又有一瞬的茫然。

    這就是凡人的情感？

    從無人這么對他。

    “不，最無用的便是凡人的情感。”兕羅道：“本來你的神骨弄出的神身是最適合的，也是極好的，可惜了，不過這算計壞了我就無計可施了么？想得美！”

    秦流西看著那星星點點消失在空中，攢著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許久，才道：“剩下的，我來。”

    這話，也不知是對封修說，還是對著那早已消失的人說。

    她話音未落，忽地身形一掠，手持滅羅劍向某個虛空劈去。

    “戰場見。”兕羅的笑聲不帶悲喜的傳來，很快就消失，不知所蹤。

    第1239章 暴風雨前的寧靜

    冬日，漫天飛雪，銀白覆蓋大地，但比起常年可見的大雪，大灃所有人都被連日來的天降異象弄得人心惶惶的，惴惴不安。

    各個茶樓都在討論著臘月的某一日，天為什么到了戍時二刻才會黑，這可是在冬日啊，這個點才天黑，根本就不正常，而天雖是亮的，可卻像是蒙著一層灰暗的黑氣，讓人倍感不適。

    除此外，還有各種從角落躥出的老鼠蟑螂蛇等動物，貓狗原地轉圈，嬰孩哭個不停，處處都透著不祥的氣息。

    一股無形的恐慌，籠罩在整個大灃，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不安，乃至于想去寺廟宮觀求神拜佛的人一下子也多了起來。

    但他們又很快發現，很多寺廟宮觀的僧人或道長，不見了，只有一些居士信徒在幫著整理香火。

    這個發現，像雪片似的傳揚開去。

    出家人都不見了，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富有陰謀論的猜想是不是新帝秉承祖訓，把道士僧人都給驅逐了？紛紛要討個說法。

    百姓需要信仰之地，需要心安，他們或許不會全然相信僧道，但那些人，總會讓人覺得心中有安慰，神佛也是存在的。

    而現在，他們不見了，是不是代表世間也無神在了？

    如是這樣，百姓去哪供奉祭拜呢？

    他們的神在哪里？

    在他們想要新帝給出一個交代時，卻不知皇宮也快瘋了，因為康平帝突然消失不見了。

    這個發現，簡直讓所有人都感覺腦袋不保，大冬天的冷汗津津，在遍尋無果時，更是生出絕望。

    誰知道是怎么回事兒，這大白天的，康平帝就在忠勤殿批改奏折，然后忽然就消失了。

    是真的很突然，伺候他的大太監一直都在身旁伺候筆墨，殿中亦有兩個小太監和和宮女，但康平帝偏偏就在他們的眼皮沒了蹤影，連影衛都沒能發現他是怎么不見的。

    大太監當即讓人通知藺相，很快的，皇宮里戒嚴，而本來在東宮讀書的皇太子也被接到了沐太后宮里暫住，慈寧宮，那更是重兵把守。

    由沐太后下懿旨，康平帝突染能傳人的病，暫且由藺相，承恩公，俞太傅以及老明王共同監國，以強勢的姿態把質疑給壓了下去，暗地里，則是悄悄地去尋康平帝。

    但玉佛寺傳來敬辭長老的一句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讓他們暫且安心等著，不必花大動靜去尋，以免反使朝政和民間動蕩不休。

    藺相聽到這傳話，和俞邈相視一眼，都變了臉色。

    完了。

    他們怕不是又要準備一次新帝登基吧？

    不對，如果這世滅了，一起完。

    “我去給觀主上個香拜一拜，一起？”藺相看向俞邈。

    “正合我意。”拜，必須拜，不拜這心不安。

    風云涌動，山雨欲來。

    秦流西和封修站在黑沙漠的那個無邊結界前，此時結界已經從之前的血紅變成暗紅近黑的顏色，那是暗晦不祥的氣息，仿佛有無數怨魂厲鬼手連著手，人頭挨著人頭，張牙舞爪，猙獰不已。

    那是由暗黑氣息形成的畫面。

    兩人對視一眼，封修道：“這結界好像更強了，怎么弄？”

    “你用妖域空間將它涵蓋，我引雷，劈它。”秦流西滿臉冷然，道：“都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就不必怕它疼了，痛快來一把爽的。”

    當沒有了顧忌，就會一往無前。

    封修點頭，躍至半空，神識外放，雙手一翻，金紅色的妖氣帶著邪魅的氣息，騰地被他雙手一合。

    意念生出，無形的氣浪如水波蕩漾開去，覆蓋整個被結界圍著的黑沙漠。

    無邊結界，本就是仿照無間地獄而成，他的領域裹著結界，相當于那仿無間地獄長在他的妖域，邪惡陰晦的怨煞之氣全部向他攻去，勾動他屬于妖物的暴戾氣息。

    封修皺眉，沉著俊臉，妖力化成幡招，將那怨煞之氣收錄，鎮壓。

    秦流西祭出五雷符，又以神兵滅羅劍為引雷導體，連雷訣都沒用，雙眼只看了過去。

    滅羅劍升至半空，而雷光從天上打下，落在滅羅劍上，它飛速旋轉，紫雷金光如鋪天蓋地的劍影籠罩，五雷符齊齊爆破。

    轟。

    巨大的雷暴聲響起，恐怖的氣息蕩開，那戰栗的雷電之力令方圓百里外的生物都為之顫抖恐懼。

    九天玄雷加上神兵之威，足以斬除一切陰晦邪祟，再加上封修的空間碾壓，那完全是精準投放，把那無邊結界強勢破開。

    封修神魂震蕩，一臉淡定地擦拭去嘴角的血跡，抬頭看向秦流西，道：“我還真是個妖。”

    神兵斬妖除邪，他是妖物，自然也受到其威震懾，他若是尚未修出人形，只怕也和這結界一樣，灰飛煙滅。

    但如今的他，卻是妖皇，雖然也有受到震懾，卻是問題不大。

    秦流西扔過來一顆丹藥，道：“調整一下，接下來才是硬仗。”

    封修咽下丹藥，調動妖力修復神魂。

    而待得結界破開，秦流西的神識外放，一切都是風平浪靜，外間并沒有因為這邊結界被破而生出災難。

    但是，暴風雨前夕都是寧靜的。

    這股寧靜之下，是世人看不出的暗涌浪潮，它們在蓄力，在咆哮，只待一觸即發。

    事實確是如此，在秦流西的神識夠不到的地方，天空呈現出詭異的紅光，像是漫天血霧在遮天，透著不詳。

    “這，難道是要下紅雨，要末日嗎？”有人看著那紅光喃喃地道。

    無數的修士看了這紅光，紛紛加快了腳步，往黑沙漠而來。

    玉佛寺，敬辭長老的眼皮抖動，微微張開，又斂下，手中的木魚敲得越來越快，念珠也撥弄得飛快，嘴里喃喃有詞，經咒從他嘴里吟出，化為金光符咒沒入地底，強勢壓著那蠢蠢欲動的氣息。

    天山，梵空從白塔中睜開雙眸，那雙看破凡塵的慧眼，穿透長空。

    頃刻，白塔中的人已消失。

    南疆苗巫，大祭司收起筮占的圖騰，一雙濁白的眼睛流出血淚，喃喃地道：“人間浩劫，開始了。”

    而白巫一族，司冷月把女兒交到父親手里，宣布女兒為下代繼承人后，在族人的注視下頭也不回的走進傳送陰路。

    為濟世而奔赴，無懼。

    第1240章 敢與君共進退

    結界破，黑沙漠也終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秦流西看向那幾條五彩斑斕的通天光柱，里面源源不斷的氣運在涌動，到了虛空某一處，又像被擋回，落向某個方向。

    那是成神大陣。

    秦流西的眸子半瞇，冷哼一聲，這些氣運雖然都是金吉瑞氣，但過于雜了，要是吸納了，一不留神，興許會遭到反噬。

    她收回視線，再看向眼前的景象，和外界皚皚白雪銀裝素裹的世界不同，被結界圍著的這一片地，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靈氣所致，山翠林綠，怪石嶙峋，碧水綠草，沒有落下半點白雪。

    這里，仿佛自成小天地。

    “這就是虛無之境？上古大能留下的秘境？”封修頗有些嫌棄：“這也太小家子了些吧？”

    秦流西說道：“有陣法。”

    “嗯？”

    秦流西微微闔眼，又睜開，她那雙明眸彷如火眼金睛，很快就看出了不同之處：“是迷蹤陣。”

    封修嘴角一抽：“外面布了一個大結界，這里又布一個迷蹤陣，他也不是那么淡定嘛，還不是也怕我們誤他大事？”

    “別貧，他不簡單，花費那么多年時間布局這么久，可不是僅僅因為無趣而溜著我們玩。”秦流西搖頭，道：“尤其是事兒已是只差臨門一腳，自然會更謹慎。成神之路，可一可再不可三，他不會想失敗的。”

    第三次，未必能有那個耐性再等下一次機會，畢竟一個人孤獨看這滄海桑田，實在寂寞了些。

    “我先破陣。”秦流西率先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