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總是不求上進 第559節
可現在呢,她冷得比這天下的冰針還要冷,那一雙眼睛,完全沒有半點暖意和感情,就跟看什么陌生人似的。 謝氏覺得有什么東西脫離了掌控,亂了套。 秦明歆吸了一下鼻子,道:“什么意思?她不認我們了。” 謝氏一怔,不認他們,那是要跟他們斷絕關系的意思嗎? 那明月要怎么辦?女婿會怎么對她? 謝氏臉上的血色褪盡,跟地上的積雪一樣白。 而此時的秦流西,見到了下了早朝就匆匆趕回來的秦元山,幾年過去,老人家的背越發的彎了。 “西丫頭,你可算是回來了。”秦元山看到她十分歡喜,一雙老眼也添了幾分光彩。 秦流西向他拱手作了一個道禮:“老爺子。” 這客套的稱呼,秦元山的心微微一沉,面上不露聲色,道:“里面說話?” 祖孫二人入了松山院,喝過茶,當秦元山問起她何時回來的,又表達了一番對赤元老道仙逝的遺憾以及安慰了幾句,然后才問她接下來的打算。 豈料,秦流西一開口,就讓他驚得打翻了茶杯,愕然地看著她,唇邊的胡子也微微發抖,問:“你,你說什么?” “請把我這名字從秦氏族譜剔除吧。”秦流西道:“我已是出家人,也已經正式接過道觀的觀主之位,從此我就是清平觀觀主,道號不求。” 秦元山說道:“我知道你是出家人,你入了清平觀十多年,也從未說過這樣的話,接了觀主之位,怎么就要出族了?” “因為我是坤道,我走的路,和秦家不同,從我接過清平觀的棒子后,就不再是什么官家大小姐,只是區區一觀之主,是玄門道士,修行之人!修行之人,也不便和俗世家人多有糾纏,有誤大道。” 秦元山的手發抖,也不知是因為外面的風大還是因為被她這番話給傷到了。 這孩子,是要和秦家脫離關系啊! “是不是我們拖累你了?”他喉嚨發堵,覺得心口發悶。 秦流西笑了:“您這話,大夫人也這么問過,我也還是回您一樣的答案,秦家不至于能拖累我。” 秦家哪里拖累她了? 除了流放那兩年回到老宅,她幫著安置,不至于讓日子過得太貧苦,又做了什么呢? 給秦家的兒郎鋪路嗎,那是她一句話一個人情的事,包括讓他們平返,甚至不用出多少力,何談拖累? 讓她深陷泥足而抽不得身才叫拖累,對她提出各種奇葩要求才叫拖累,拿親情血脈來拿捏她道德綁架她一直吸血也是拖累。 但秦家做了嗎,或是說,他們敢嗎? 并沒有。 “老爺子,當我足夠強大,哪怕你們心里想,也無法拖累我,包括秦明月身后的趙王,也是一樣。只要我不愿,他就休想借我的勢!” 秦元山看她滿臉自信和傲氣,仿佛自帶光環一般,不由有些挪不開眼。 秦流西繼續道:“趙王,不堪成事,您壓著秦家不去站他,那是對的,否則,也是拖著秦家入泥坑的命運。” 秦元山心一跳,這是要提點他什么嗎? “您的年紀也大了,就在這位置再安穩蹲兩年就可以退下來,秦伯紅他的官路不闊,守成可以,大發為是沒那個命的,所以他同樣是安于守成即可,安心等秦明彥他們這一代起來。在這之前,秦家就跟著藺相混。” “藺相?” 秦流西點點頭:“沒錯,不管將來藺相做什么決定,秦家就向他看齊,包括支持某個皇子起事。只要秦家不作死,跟著他混,等新君登大寶,秦家再富貴幾十年不愁。” 假如真的順利,齊騫看在她份上,怎么都不會對秦家卸磨殺驢吧? 秦元山聽到這里,心砰砰地亂跳起來。 這,這是說儲君之位會有變,而藺相一系支持的那個,會奪得大位嗎? 而秦流西說的再富貴幾十年,那就是在點撥他們該站的哪一條隊。 這是她給秦家鋪的一條花路! 秦元山想明白這一點,鼻子一酸,眼圈也漸漸地紅了。 秦家當真欠她良多。 “秦明月選錯了路,她自己受著,必要時,您得心狠。長房有大夫人,這個長媳您選得很好,有她坐鎮,將來子孫們教養和嫁娶,由她掌眼過目,差不了,她能當好秦府后宅的定海神針。三房有秦伯卿,雙生子教養好,和堂兄弟相輔相成,能使秦家更上一層樓。”秦流西喝了一口茶,道:“二房,您壓住了秦伯光和謝氏就行,別讓他們當攪屎棍。否則,一顆老鼠屎,嚯嚯一鍋粥。” 秦元山一凜。 “我也沒別的話了,就這些,此后,我應該不會再回秦家了。我讓您把我剔除族譜,是不想秦家人拿這個秦家大小姐的名義在外胡亂結交,有時候結交來的人脈,反倒是禍端。我不在族內了,我也不認你們,對秦家,只有好無壞的,因為秦家在凡塵俗世,站隊站對就行了,再多的潑天富貴你們也接不住。” 秦元山心酸不已:“非要這樣么?有你母親在,我也在,約束住他們也不行嗎?” 秦流西淡笑:“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秦明月的事就是前車之鑒。” “那好歹和我們過一個年?今年你桃李年華都沒給你辦。”秦元山干巴巴地開口。 秦流西搖頭:“老爺子,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如今外頭也夠亂的了,朝廷也黑,想必您也是清楚,各種黨派爭權,最是容易掉坑的。” 秦元山嘆了一口氣:“秦家欠你良多。” 秦流西看向門外,輕聲道:“就當我還了這一場生養之恩,了斷這因果。” 第992章 你選錯了路 秦流西從松山院離開,又到了王氏的院子,遣退了人,幾乎把同樣的話對她也說了一遍。 如此,秦家前有老爺子壓著,后宅有王氏主持掌管中饋,總能等到秦明彥他們這幾兄弟立起來。 王氏道:“你素來是個主意極正的人,你要和秦家劃清關系,我說什么,都是枉然,你打定了主意的事必然是不會改的。西兒,你別是要做什么毀天滅地的事吧?”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秦流西的神色。 秦流西微愣:“你怎么會有這想法?” 王氏苦笑:“你雖然不是從我身上掉下的rou,但你這孩子,心思細膩,主意正,做事周到,要不是有事,你何至于這樣安排?” 她不想秦家人借她的勢,萬事不管就行了,可偏要給秦家鋪這一條花路,又何嘗不是借勢? 只是這個借,是整個家族借! 她既這樣安排,那些真正站在頂層的貴圈,會帶秦家玩的。 偏偏她把自己摒棄在外。 秦流西笑著說道:“毀天滅地,您這是把我當什么邪魔外道看了么?就算有這樣的人,也必然不是我啊,清平觀是要誅邪正道的。” 王氏握著她的手道:“我斷定了你不會說,但是不管如何,作為做父母家人的私心,我們希望你一定保全自己。” 秦流西點頭。 “哪怕你的名字不在族譜上了,你都是秦家女,是咱們長房的嫡長女,你要回來,大門隨時為你打開,你的院子,燈不會熄的,哪怕你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王氏強忍眼淚,走過來擁住她。 秦流西有些不習慣這樣的煽情,趁勢說:“我給您扶個脈,開個調理方子。” 活得長命,才能當定海神針。 她扶脈開方很快,這才放下筆,沈嬤嬤就說,趙王陪著秦側妃回府探親了。 王氏臉容一冷,看向秦流西。 秦流西面無表情,仿佛對此不屑一顧,也不在意,見王氏看過來,道:“我走了。” 王氏心頭一緊,抿起唇,眼圈都紅了。 該死的秦明月和趙王。 要不是他們,秦流西怎么會這樣就走? “他們……” “沒事兒的,他們左右不了我,秦明月我早就告誡過她,她今后過得如何,與人無尤。”秦流西看王氏傷感的樣子,就道:“平日該如何過日子,就該如何,就當我像從前那般,一直生活在道觀。” “好。” 秦流西走出正房,便看到萬姨娘站在門外,一臉躊躇地看著她。 “你這性子,萬幸是遇到了嫡母這樣的主母,傻人有傻福,一直這樣也好。”秦流西喟嘆。 萬姨娘撅了一下嘴:“我知道你是在罵我蠢。” “我沒有,你別亂說!”秦流西不認。 萬姨娘哼了一聲:“你嘴上沒有,心里罵。我知道我蠢,但我好福氣啊。” “嗯,這是真的。” 萬姨娘張了張口,道:“在外面,小心點兒,啥都比不過自己,自己過得好了,自在了,那才對得住來這世間一遭。” “好呀!” 萬姨娘看她這樣,就道:“好了,你去吧,要是真的在外頭受了欺負,記得路回來啊,你是有兄弟撐腰的人!” 秦流西笑著說好,又看了站在門口的王氏一眼,這才走出院。 萬姨娘心塞得不行,等人看不見了,才驚覺臉上冰冷冷的,一摸,濕噠噠的像是結霜,她抬頭罵了一句:“這破雪要下多久才罷休?” 記得小時候哪個人教的,抬起頭,眼淚就流不下來,哼,她一點都不蠢。 王氏擦了一下眼角,道:“跟我去二門。” 她倒要看看,趙王得知秦流西連見都不見他們,又會是什么樣的嘴臉? 而秦明月,還會不會覺得自己選的這條路是條錦繡之路? 趙王前來,秦府也沒開正門,只開了稍次一點的東門,這令趙王心里有些不喜,但想著秦流西此人,他還是忍了下來。 最少秦元山是有在東門迎候的。 秦明月心里有些委屈,沒想到家里連這點面子都沒給她留,明明她是如今秦家姑娘中,第一個出嫁,也嫁得極好的。 她嫁得好,也能帶挈家中姐妹兄弟和家族,有什么不好的? 她看趙王沒生氣,心頭微松,只要見到秦流西就好了。 可她萬沒想到,在二門處見到大伯母,彼此問了好,大伯母就說讓她去跟謝氏說話,她身體多有不適,秦明月如果留下用午膳也在二房用即可。 秦明月臉色都變了,急忙問道:“大伯母,我聽說大jiejie回來了,我能否去見見她……” 豈料她這話一出,王氏就看著她,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和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