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的茶肆乃消息靈通的圣地，司不憂剛坐進(jìn)茶館，便聽見身后那桌的客人在議論著什么，仔細(xì)一聽，似乎是蔚州的事兒。

    “如今鄴軍已經(jīng)邁過雁門關(guān)直奔蔚州而去，也不知能否攻下蔚州。”

    “哪有那么好打？別忘了，當(dāng)年大鄴的太-祖皇帝曾御駕親征此地，最終殞命至此！”

    “蔚州如今是北狄的糧倉，北狄定不會輕易讓鄴軍攻下。”

    “那可說不準(zhǔn)啊，此次帶兵出征的元帥可是永安侯蕭煦國，其長子蕭千塵為副帥，蕭家軍的實力不容小覷。”

    蔚州乃燕云十六州之一，早在前朝就割讓給北方蠻夷了，當(dāng)年柳柒的生父建德帝也曾嘗試過攻下此地，卻未能如愿。

    蔚州東臨紫荊關(guān)和倒馬關(guān)，西南臨靠雁門關(guān)，因其地勢特殊，故而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一旦攻下蔚州，鄴軍若是乘勢北上就能抵達(dá)新州。

    而漠古爾草原便是新州的地界。

    沒成想他們一行人剛穩(wěn)定下來，又燃起了戰(zhàn)火。

    司不憂飲盡碗里的茶，付完錢便離開了。

    回到漠古爾后，他并未把此事告知給柳柒，而是提著一籃時鮮的菜蔬去了灶臺：“今天的午膳我來準(zhǔn)備，你們先陪陪孩子，晚點讓他試周。”

    棠兒雖滿了一歲，但他尚未學(xué)會走路，鎮(zhèn)日在地上爬來爬去，總是弄得滿身泥土。

    柳柒和云時卿正在埋頭縫縫補補，他們將陳小果剪下來的羊絨整理妥善，然后佐以碎布縫成小羊偶，這正是棠兒最鐘愛的玩具。

    “爹爹～”棠兒爬到柳柒跟前，抱著他的腿哼唧著，“爹爹～”

    柳柒立刻將羊絨塞給云時卿，彎腰抱起了孩子，溫聲哄著：“棠兒乖，爹爹抱。”

    云時卿一邊忙活一邊問道：“你覺得孩子今天會抓什么東西？”

    柳柒道：“不過是個試兒習(xí)俗，無論他今日抓著什么，都不影響前途。”

    云時卿笑道：“柒郎當(dāng)年抓的什么？”

    柳柒道：“聽母親說，我抓的是一支筆。”

    云時道：“難怪柒郎滿腹經(jīng)綸，還寫得一手好字。”

    柳柒側(cè)首看向他，問道：“你呢？”

    云時卿道：“一顆紅豆。”

    “紅豆？”柳柒疑惑道，“什么紅豆？”

    “‘紅豆生南國’的紅豆。”云時卿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眼底隱若有笑。

    柳柒知道他又在拿自己打趣，遂挪開了視線，低聲斥道：“簡直是一派胡言，哪有試周的時候放紅豆的。”

    云時卿笑道：“這就得問我爹娘了。”

    眾人用過午膳便將桌臺收拾干凈，而后燒香點燭，并在羊絨地氈上鋪一塊紅綢，將文房書籍、道釋經(jīng)卷、金銀七寶、秤尺刀剪、官楮錢陌等物一一羅列其上，讓棠兒自行爬去挑選。

    “抓經(jīng)卷！抓經(jīng)卷！”

    “抓書冊！抓書冊！”

    “抓元寶！抓元寶！”

    陳小果和柳逢以及朱巖三人趴在一旁起哄，棠兒盯著一堆器物看了半晌，最后挑了一把尺子，并將它慷慨地送給了柳柒。

    司不憂笑道：“平安順?biāo)欤桨岔標(biāo)臁！?/br>
    如今天氣愈來愈冷，草原的寒風(fēng)凜冽呼嘯，柳柒的咳疾受其影響再度加重，只能待在穹廬里烤火取暖，鮮少出門走動，若是不慎受了寒，幾乎整夜都要咳嗽，饒是吃藥也不見效。

    入夜后，云時卿把棠兒交給司不憂，旋即盛來一盆熱水給柳柒泡腳，里面加了幾味草藥，可助他發(fā)汗驅(qū)寒。

    見他又捧著話本消磨時間，云時卿道：“這本書你都能夠背下來了，怎還在翻看？”

    柳柒道：“實在是無趣，不看書我也沒事可做。”

    云時卿眸光翕動，轉(zhuǎn)而擦凈手上的水漬，從圍屏后的書柜上取來一冊書籍遞給他：“看看這個吧，新出的傳奇話本。”

    柳柒接過書本一瞧，湛藍(lán)色的封皮上書寫著“刀劍恩仇”四個字，他翻開瞧了幾眼，大抵是一對同門師兄弟的恩怨情仇，只是作者不詳。

    “你從何處得來的？”這冊書不算太新，仿佛被人翻閱過多次，甚至能感觸到紙頁上的墨跡，不像是從書社刊印出來的話本，反倒由人手寫為之。

    云時卿隨口胡謅：“朱巖上次趕集買回來的。”

    柳柒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認(rèn)認(rèn)真真品讀起來。

    不過須臾便合上了書本，再次看向云時卿道：“這是你寫的？”

    云時卿驚詫地抬眸：“柒郎如何看出來的？”

    柳柒將書本放至桌臺上，提起濕淋淋的腳道：“我自是認(rèn)得。”

    云時卿笑了笑，沒再多問，當(dāng)即取來帕子替他擦拭干凈，轉(zhuǎn)而把他抱回榻上：“要留燈嗎？”

    柳柒搖頭道：“不必了。”

    待收拾妥善后，云時卿便吹熄油燈上了榻，柳柒習(xí)慣性地鉆進(jìn)他的懷里，汲取他身上的熱意。

    片刻后，柳柒問道：“晚章，你怎會想起來寫話本？”

    云時卿道：“解悶兒，順道讓你開心開心。不過我還未寫完，你不妨再等幾天。”

    柳柒笑道：“你何不在晚上入睡時說與我聽，省得麻煩。”

    云時卿道：“說的和看的不一樣，有些故事只有文字才能彰顯出感情。”

    柳柒疑惑道：“你都寫了什么內(nèi)容？”

    云時卿神秘地道：“你明天自己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