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這樣的夢柳柒已經做了千百回, 即使清醒地意識到這只是夢, 卻依然會難過。 他被夢魘困住, 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似一縷幽魂般眼睜睜看著云時卿受苦。 “晚章……晚章……”掙扎良久,柳柒總算喚出了那個名字,眼角漸漸滲出一抹熱意。 不多時,他從睡夢中轉醒,瞳底仍余留一抹懼色。 “夢見什么了,喊得這般親昵。” 身后傳來一道難辨喜怒的聲音,柳柒心頭一凜,忙支著胳膊坐起身來。 趙律白坐在榻沿,笑盈盈地凝視著他,“夢到云相了?” 柳柒漠然道:“陛下尸骨未寒,王爺不扶棺守靈,來牢里做什么?” “他已是先帝了,你應該喚朕一聲‘陛下’。”趙律白道,“不過不要緊,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柳柒問道:“云時卿在哪兒?你把他怎么了?” 趙律白漫不經心地道:“自然是殺了。” 柳柒并未被他激惱,止哂笑了一聲。 “你笑什么?”趙律白蹙眉,“你不信我會殺他?” 柳柒道:“我當然信。陛下手段高明,連自己的生父都能狠心殺掉,遑論旁人。” 趙律白握住他的雙肩,柔聲說道:“硯書放心,就算我負盡天下人,也絕不會辜負你。” 柳柒的喉間猝然泛出一股惡心,他把人推開了沉沉說道:“我是你親堂哥,你怎能對我有這樣的心思?” 趙律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須臾后勾唇一笑:“我不在乎。待先帝入陵、新帝繼任大典之后我就接你回宮,從此不許離開我半步。” 柳柒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你簡直是個瘋子!” “君子做久了,也該做一回瘋子。”趙律白替他拉上被褥,溫柔地道,“如今天氣轉涼,硯書莫要受寒,得仔細著身子。” 說罷便起身離去了。 柳柒忙拉住他的手臂問道:“云時卿在哪兒?” 趙律白強忍怒意回頭:“他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這樣念念不忘!是他出賣了你的行蹤,你難道就不恨他?” 柳柒不顧他的挑撥,再次問道:“云時卿到底在哪里?” 趙律白繃緊下頜,淡淡地道:“放心,他還活著,而且活得很好。” 柳柒道:“我要見他。” “不可能。”趙律白笑了笑,語調依舊溫儒,“你們這輩子都別想再見面了。” 諸如此類的事每天都會發生,趙律白每每來此都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樣,離去時卻甚為狼狽。 他生柳柒的氣,卻又舍不得動他一根汗毛,只能打碎了牙咽入肚中。 短短幾日,各路轉運使及州府的長官陸陸續續趕到京城為昭元帝發喪。 師家一黨的舊部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朝中官員再次大換水,唯趙律白之命是從。 昭元帝暴斃之前便因舊疾而纏綿病榻,太醫局的醫官也在他死后仔細查驗了一番,尸體無毒無淤痕,乃正常死亡。 朝中臣子對此并無異議,遂遵循遺詔,奉趙律白為新帝。 獄中不見日光,亦無更漏,柳柒只能憑借膳食來推斷自己被關了多少久。 他不知云時卿現下處境如何,除了擔憂之外,別無他法。 先帝發喪那天,趙律白有一整日沒來此處,直到入了夜,他才脫掉孝服趕往皇城司。 金碧輝煌的牢房里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趙律白走向床塌,輕輕坐了下來:“內侍官說你今日鮮少進食,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柳柒側躺向內,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趙律白又問道,“莫非是他們伺候不周全?” “與他們無關,你別遷怒。”柳柒淡淡地道。 趙律白笑了笑:“我依著你的口味帶了幾份糕點,吃些果腹罷。” 柳柒道:“草民甚是困乏,恐要拂了陛下的美意。” 趙律白盯著他的背影,輕聲嘆息:“對不起,這些天讓你受委屈了,我明日就接你回宮。” 柳柒擰起眉梢,止不住地涌出一股惡心之意。 “我知你怪我、怨我、甚至是恨我,但是你不要和自己的身體置氣,起來填飽肚子再睡。”趙律白一邊說著,一邊去揭他的被褥,見他緊緊抓住被角不肯松手,遂哄勸道,“硯書聽話,多少吃一點吧。” 屢勸未果,趙律白便不顧他的執拗,強行揭開了被褥。 柳柒服用了軟筋散,自然是敵不過他的力氣,沒了被褥做遮擋,他下意識捂住肚子,將身體蜷得更緊了些。 循著柔光瞧去,他的腹部圓潤鼓脹,蓋在肚皮上的雙手微微發顫。 趙律白瞇了瞇眼,問道:“你藏了什么?” 柳柒下意識往床內挪去,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臂,用蠻力拉坐起來,“我問你,衣服下面藏了何物?” 柳柒強作鎮定地道:“方才肚子疼,我墊了一只軟枕,這樣會好受些。” “肚子疼?”趙律白顰蹙著眉,作勢要去撕他的衣料,“給我瞧瞧。” 柳柒不禁伸腿去踹他,冷聲斥道:“趙律白,我是你哥哥,你怎能這樣對我!” 趙律白已然聽不進任何話了,忍著柳柒的拳打腳踢粗暴地撕裂他的襕袍,扒開中單一瞧,一只滾圓的肚皮赫然入目。 “這……這是什么?”趙律白嗓音顫抖,雙目圓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