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子清, ”趙律衍含笑走來,握著他的手道,“你去哪里了, 怎回來得這般遲?” 祝煜抽出手, 淡聲道:“聽說柳相即將辭官離京, 下官特去相府拜望。” 趙律衍聞言一怔,蹙眉道:“他要辭官?他不輔佐我二哥了?” 祝煜道:“下官不知。” 趙律衍半摟半抱地把他帶到內間屋子里, 笑著說道:“不提他了。我給子清帶了個好物什兒,你來瞧瞧。” 桌上擺放有一盞通體瑩亮的琉璃燈, 燈罩為玲瓏曲面,其上光滑平整, 并無任何點綴之物,燈座上卻有一柄紅檀開關,不知作何用途。 趙律衍松開他,將屋內的燈燭一一吹滅, 頃刻間黑暗一片。 祝煜忽然產生了一抹懼意, 他不知這位殿下又要對他玩些什么花樣, 本能地想逃, 可是雙腿卻不聽使喚, 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下一瞬, 一抹柔光自琉璃燈內蘊散, 趙律衍輕輕撥動那柄紅檀開關,只聽“叮鈴鈴”一聲響,脆如泉水滴石的樂聲悠悠漫開,一對體態嬌小的雀鳥徐徐展翅,在燈罩內翩飛躍舞。 細細瞧去,才發現琉璃燈內鑲著一顆鵝蛋大的夜明珠,珠體外有一面玲瓏的蜀繡圍屏,上面繡著比翼鳥,撥動燈盞開關時,那圍屏便會緩慢轉動,比翼鳥也因此“活”了過來。 趙律衍道:“此燈名喚‘八音琉璃盞’,據說是前朝時由波斯國進貢,后來便成了中原皇室的珍品。幾天前我在母妃宮中瞧見了它,便向母妃開口索求。” 祝煜挪開視線,沒再看那盞奢靡的琉璃燈。 趙律衍回頭,見他臉上并無半分喜色,不由問道,“子清,你不喜歡?” 祝煜道:“如此珍品,下官無福消受。” “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怎就無福消受了?”趙律衍握住他的手,溫聲說道,“這燈是我贈與你的,你若喜歡,就收下它罷。” 祝煜抬眸,問道:“殿下今晚要歇在此處嗎?” 趙律衍點頭:“嗯。” 祝煜道:“下官這就去洗沐清理。” 在他轉身之際,趙律衍忙將人制止住:“今晚不做那事,你陪陪我便好。” 祝煜立在原地,任由他摟抱揉捏。 趙律衍拉著他在桌前坐定,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子清,我們在一起這么久了,你從未開口向我提過什么,我也不知你道底喜歡何物,每每送些新奇物件,你都毫無反應,真叫我束手無策。” 祝煜道:“我求過,但是殿下沒有答應。” 趙律衍疑惑道:“你求了什么?” 祝煜斂目,睫羽輕顫:“我求殿下放過我。” 趙律衍眸光忽沉:“放過你?我對你不夠好嗎?你口口聲聲讓我放過你,那誰放過我?” 一番質問,兩人沉默,八音琉璃盞仍在默默轉動,樂聲悠揚,與膠著的氣氛格格不入。 少頃,趙律衍放柔語調,問道,“你是不是后悔救了我?” 祝煜依舊垂著眉眼,俊秀的面容上瞧不出半分情緒。 趙律衍沉了沉氣,忽然懇求道,“子清,除了此事之外,我什么都答應你,只要你不離開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是真心想對你好,及冠之后我也不娶妃,我會懇求父皇和母妃給你一個名分,以后定——” “殿下,”祝煜忽然開口打斷他的話,“本朝民風雖開放,但尚無迎娶男妻之先例。殿下貴為皇子,當為皇家謀顏面。” 趙律衍凝眸而視,半晌后說道:“你若不愿,我自不會逼迫你。” 祝煜沒再應話,靜默幾息方才起身往榻前走去。解衣之時,他聽見趙律衍又開口了,“今年先帝忌辰時,我在金恩寺祈了愿,若有來世,我愿投身尋常百姓家,如此一來,便能與子清廝守了。” 握住腰封的手一頓,祝煜面色煞白。 * 云時卿吹滅屋內燈燭,只留床頭兩盞供明。 掀開帳幔見柳柒側躺著出神,不禁用發梢撓了撓他的臉:“自我來這里開始你就在發呆走神,想什么呢?” 柳柒撥開他的手,緩緩閉上雙目。 云時卿躺下后又問道,“莫非禮部有棘手之事處理不了?” 柳柒道:“我與王爺相識七年,卻一點也不了解他。” 云時卿疑惑道:“為何突然這么說?” 柳柒以手掩面,語調盡顯疲憊:“你我現在還處于不同的立場,有些事我不便告訴你。” “既是政事,不說也罷。”云時卿擁他入懷,一下接一下地撫摸他的背,“再過兩日便是淮南王的大婚祭禮,你身為禮官又得忙活了,身子吃得消嗎?” 柳柒道:“等他的婚事一結束我就離開,cao勞最后這一遭,無甚要緊的。” 沉吟良久,云時卿問道:“柒郎,你心里有恨嗎?” 柳柒抬眸看向他:“什么恨?” 云時卿道:“先帝和皇后之死。” 柳柒復又把臉埋進他的頸側,淡淡地道:“有恨又如何?殺了陛下雖能報私仇,可是一旦群龍無首,便會天下大亂,我不想因一己私欲牽連更多的無辜。” 云時卿靜默在當下,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柳柒摟著他的脖子,淡淡地道,“既然已經決定要離開,我就不會再想過去的恩恩怨怨了,國仇家恨也好,昆山玉碎蠱也罷,縱然查明真相了又如何?父皇母后回不來,我也無法擺脫現下的處境,知道的越多,反而越難受。”